“……好吃。”顏涼緩緩咀嚼著果肉,感受著口中迸發的甜味,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我們小曦長大了,都會照顧人了。”這句話本意上是誇讚,可再看那盤和邊角料似的蘋果,總覺得像是諷刺。但大少爺當然不會承認,他自我感覺良好,再被一誇,尾巴都快翹到了天上,樂滋滋地道:“那我再給你削幾個!”“……你是想用蘋果把我喂飽嗎?”顏涼無奈地笑了笑,順手拿起一塊塞進對方嘴裏:“好了,辛苦了那麽半天,你也嚐嚐。”秦淵的舌尖猝不及防掃過對方帶著果汁甜味的手指,輕柔的觸感卻仿佛通了電,密密麻麻地注入心髒裏,連帶著血液都開始沸騰。他僵在原地,就連口中的果肉都忘了咀嚼,唯有怦怦直跳的心跳聲響徹耳畔。“小曦?”修長的五指在眼前展開,秦淵猛地回過神來,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整個跳了起來,連同放在腿上的果盤都撒了一地。顏涼被對方過激的反應嚇到了,“你怎麽了?”“我……”大少爺支支吾吾地垂著腦袋,嘴裏的果肉被牙齒咬開,酸甜的汁液浸滿了口腔。他微彎著腰,借著t恤的下擺擋住有點起反應的下身,羞恥地快要鑽進地裏。他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了,明明已經下定了決心一點點慢慢地、先從對方心裏的好弟弟開始做起,可在經曆了那些事情以後……無論秦淵如何想要隱忍,但身體總是會給出最誠實的答案。他喜歡顏涼,是那種情人之間的喜歡,並非是對兄長的孺慕之情。如果他們沒有這次戲劇化的重逢,又或者,他沒有失去少年時的記憶,那麽這份感情或許還會止步於“友情”的範圍內。可那麽多個纏綿的夜晚,那麽多次真情或是假意的親吻,那麽多句敷衍也好認真也罷的情話……那些真切的、實實在在發生過的事情,不可能因為一人的失憶就不複存在,至少對秦淵而言是這樣。可是如今,他隻能忍。因為他不願意那雙好不容易不設防的灰眸染上陰霾,他不想從顏涼的臉上看到失望,因為“秦淵”已經被否定了,如果“寧曦”再被否定……那麽他在對方心裏,還能剩下什麽呢?所以哪怕難受的快要爆炸,他也……別無選擇。“我……有點不舒服。”秦淵蔫吧地垂著腦袋,不敢去看顏涼關懷的表情,生怕自己那點兒令人不齒的欲望露出端倪,叫彼此尷尬。“可、可能是工作太忙了吧。”這倒是實話。雖然現在的大部分時間,他都用在醫院陪伴顏涼,但身為秦家的家主,仍舊有著無法逃避的責任,所以他隻好在對方睡覺的時候,偷偷用筆記本辦公,就連電話會議也會跑到陽台上,生怕打擾到休息的病人。但這並不會讓工作量減少,轉眼將近半個月下來,秦淵明顯憔悴了許多,但為了保持形象,他還是定時定點的刮胡子、做造型……這是他第一次在顏涼麵前喊累。比起示弱,更像是一種下意識的撒嬌,聽得後者心頭一軟,笑道:“我都忘了,我們小曦已經長大了,有能力了……”他說著說著,目光漸漸變得惆悵,連帶著聲音也輕了許多:“總感覺,我錯過了很多東西。”作為兄長,他沒能親眼看見對方成長,這本就是一大失責,如今再次相見,又偏偏是這麽個不上不下的狀態。顏涼的目光有些發怔,他望著已經成熟了太多的寧曦,小聲問道:“你會不會怪我?”“顏哥……”秦淵的喉頭有些發緊。他想說我怎麽可能怪你,我是那麽的喜歡你……甚至可以為了你壓抑這份喜歡。可他什麽都說不出來,寧曦的那種有話直說的爽快早就被時光消磨的一點兒都不剩了,如今他逼著自己天真、逼著自己陽光燦爛,內心的煎熬也隻有自己明白……可就算是如此,他也不希望顏涼知道。“我們……我們還有機會的。”話到了最後,秦淵總算憋出這麽沒頭沒尾的一句,“至於過去的事情,我都可以說給你聽。”“我說給你聽好不好?”他又小心翼翼地、重複地問了一遍,“隻要你想知道。”顏涼抬起頭來,目光有一瞬間變得深邃,有很快,他彎起眼梢,露出一個溫柔且隨和的笑。他說:“好。”……於是秦淵用了好幾天的時間,訴說著自己是怎樣被秦家帶走,又怎樣經曆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這是埋在他心中最深、也最沉重的傷疤可是如果顏涼想知道,他就願意親手將其揭開。“……其實一開始,我是沒打算妥協的。”秦淵說這話時,又不知從哪摸出來一個蘋果。他似乎就跟這件事杠上了,今天來時專門提了個果籃,這會兒正小心翼翼的轉動著刀刃。蘋果皮斷斷續續的落入垃圾桶裏,卻比先前好上許多,至少果皮上附著的果肉變薄了。大少爺專心致誌地頂著手裏的活兒,自嘲似的笑了一下:“你知道的,人年輕的時候總有些……嗯,異想天開,總覺得自己能熬過去,又或是等的到人來救。”“但很可惜的是,我沒有撐住。”他跳過了那些不忍回憶的畫麵,撿著重點說:“後來、後來我妥協了,我說我可以配合你們。但那時候我心裏想的是:去tm的吧,老子這叫虛與委蛇,是聰明人的選擇……”而天真的結果也自然很慘烈。秦淵的手一抖,蘋果皮再次斷了,這一次比先前要更長,落進垃圾桶的時候甚至發出了一點兒聲音。“後來我去上學,”他又換了個開頭,“學校是……反正比之前的要好,左右都是有錢人。那時候我……生了一場病,腦袋可能不太清醒吧,就被帶歪了。”“但是後來後來我清醒了,也就慢慢變回去了……所以你不用擔心我。”秦淵挺直了背,卻仍舊不掩心虛,因為他知道隻要經曆了這些,自己就不再是那個寧曦……可他仍然不死心的想要遮掩一下。於是有點兒艱難的,秦淵露出一個私下鍛煉過許多次的笑容,好像隻要他這麽笑了,一切就還能回到過去。顏涼沉默地看著他,眼睛裏有傷感,有惆悵,亦有心疼。他抬起手掌,搖搖晃晃的落在對方頭上,秦淵特地低下頭來,用發頂蹭著對方的掌心。他聽到顏涼說:“我相信你。”的那一刻,有種想哭的衝動,就好像是這麽多年的不甘與委屈,在此刻終於有人可以傾訴。……可秦淵到底沒有哭,他隻是雙眼微紅,聲音裏帶著些哽咽:“過兩天,你就可以出院了。”“我在……我在一個很好的地段買了房子,我們一起住,好不好?顏沫、顏沫也會有很好的去處,她可以選擇和我們一起,有單獨的房間和獨立的工作室,或者我在她學校附近買了一套公寓,環境很好,還會有人定時上門做體檢……”他絮絮叨叨地說著,將這段時間悄悄安排的事情一一吐露,隻盼著自己的真誠可以打動對方。“還有你的事業,我也安排好了,如果你想繼續演電影,那麽之後會有兩個大項目……當然了,還是得等你恢複好了、可以行動了。我說這句話的意思不是想控製你什麽,我隻是有點擔心……”秦淵說到這裏,深深吸了口氣,“總之我會學著尊重你所有的決定。”哪怕此刻你拒絕我。最後一句話他沒敢說出口,畢竟他是真的害怕被拒絕。秦淵感覺到頭頂的手掌挪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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