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恰到好處的親昵,既不冒犯,又顯得十足疼愛。 陸惟每一次跟他親近的時候,似乎都把他當成什麽大寶貝。任何人在這種溫柔下都控製不住。 鬱啟非抬起頭,主動回了他一個輕飄飄的吻,不知是不是燈光倒映的問題,他的眸子特別亮。 陸惟重新握住了他的手:“走吧。” 走過這一段明亮的地方,就又要短暫地踏入黑暗。 陸惟沒有注意到柱子後麵站了一個人,直到對方出聲:“陸惟。” 熟悉且討厭的聲音,而且熟悉也是被迫熟悉。 張單楓沒有想到,自己逃個晚自習出來透風還能有這樣的驚喜。 陸惟這才想起來前麵除了有藝術樓,還有高二的教學樓。 張單楓目光落在兩人的手上,心裏漸漸激動起來。這幾天他差不多已經想好要怎麽利用這個把柄了,而現在,就是時機。 “陸惟,你倒是挺大膽的,這種事情不藏著點,還明晃晃地牽出來。” 陸惟看他滿腦門寫著“弱智”,不禁原諒了他。繼續光明正大地牽著鬱啟非往前走。 張單楓以為他這是心虛並且強撐的表現,跟在後麵,對兩人的無視並不生氣。 “剛才我還差點撞見我們教導主任,我現在一嗓子估計就能喊過來。”他興致勃勃地威脅,“同性戀,還是在禁止早戀的學校搞,哎,還都是男生宿舍,那不是挺方便的。” 他看見陸惟停了下來,也不禁有一點慫,萬一陸惟一個衝動把他打了呢?不過轉念一想,打就打了唄,正好能幫陸惟記個過。 雖然這麽想,但也沒敢主動往前湊。 張單楓保持著四五米的距離,惡劣地笑道:“最關鍵的是,你說,陸氏能要一個同性戀當繼承人嗎?” 陸惟沒說話。 這孫子之前套近乎的時候雖然煩,但是還沒有說出什麽難聽的話,反倒是拍馬屁居多,是以雖然煩,但還能忍。 但現在,可算是把那層惡心的麵紗給揭了。 “就算能要吧,那也肯定是當成秘密埋起來,不可能要一個被眾人都知道了的同。”張單楓說著,拿著手機在二人眼前晃了晃,上麵赫然是他們在橋上親近時拍的照片,“你說我要是宣揚出去怎麽樣?” 張單楓晃了下就收回來,正打算繼續說下去,忽而見對麵兩個人都動了。 陸惟剛邁出一步,下意識去接被拋過來的小提琴,就這麽生生晚了一步。 也不知道鬱啟非平時處處透著“軟”字的這麽一個人,怎麽到了打架的時候就格外狠,他不分輕重直接把張單楓整個壓到了柱子上,張單楓被這凶猛的一撞砸暈了,還沒反應過來,手腕就傳來一陣劇痛,被迫鬆了手,接著腳下一滑,手機被鬱啟非踢出了幾米遠。 有點格鬥的路數,陸惟想起那天跟保鏢大哥聊天,對方說他教了鬱啟非不少防身的打法。隻不過嘛,對手弱得過分,導致眼前的效果就有點像一套華麗連招對著木樁打。 鬱啟非見陸惟把手機撿起來了,果斷鬆了手:“刪吧。” 張單楓罵了句髒話:“刪了也沒用,反正我有備份。” 陸惟卻仔細對著那張照片上的一對剪影看了看,忽然問:“你有我微信嗎?” 張單楓愣了半天,不確定地指指自己:“你在跟我說話?” 陸惟:“不然呢?我能沒有我男朋友微信?” 張單楓:“……” 不等他回答,陸惟就已經把自己的號加好了,順便把照片傳給自己,接著刪照片刪好友,一氣嗬成。 陸惟把手機還給他,深沉地拍拍他的肩膀:“拍照技術還得練練,不過這個角度的光線不錯,挺唯美的。” 張單楓嘴角抽了抽。第28章 06 canon 張單楓自稱有備份,實際上根本沒來得及,他拿回手機的時候,發現連“最近刪除照片複原”那裏都被清空了。 不過這倆人也不可能一點情侶間的舉動都沒有,以後有的是機會搞素材,而且多拍一點,效果會更好。 另一邊,鬱啟非問:“你不怕他真有備份?” 陸惟:“有就有唄。”真要能讓陸博容打消了糾纏他的念頭,陸惟還挺感謝他。 但陸惟清楚,想憑一個“同性戀”就讓陸博容放棄他,純粹是不知情者的天真。 身邊一直沒聲音,陸惟側目,見鬱啟非一直望著他,眼神裏有點探究。 他們來到音樂教室,陸惟先一步開了燈。 鬱啟非低著頭,染著光暈的睫毛輕輕顫動,似乎是在思考什麽。 陸惟合攏手掌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 鬱啟非抓住了他的手,輕輕拿下來,卻沒鬆開:“沒走神,我就是在想,我作為家屬,可不可以知道你的事。” 他說的是“可不可以”,眼睛卻微微眯了起來,有點威脅的意思。 不等陸惟回答,他煞有介事地補充:“你要是說不行,我就會非常難過,難過我就會生氣鬧別扭,鬧完別扭……可能還是會回來找你,但是這段感情注定不平等了。唉,裴佟說得對,你真是個渣男。” 陸惟:“……” 被扣帽子的渣男無奈地掐了把男朋友的臉蛋:“也不是什麽說起來高興的事……” 先前鬱啟非知道陸惟有個被綁架過的弟弟,後來又經常看到陸惟在看什麽企劃,張單楓來了以後,還時不時蹦出點“陸氏”“你爸”之類的,零零總總的細節拚湊起來,其實大致已經猜出個輪廓了,但具體過程還不太明了。 自己的秘密已經坦白了,所以他也想聽陸惟說說。 不可避免的,就提到了陸惟母親去世的事。 以及自己跟應笙創業途中,受到了多少來自陸博容的阻力。 陸博容當然沒跟他來真的,隻是一直派人跟在他屁股後頭,時不時出點難題想讓他明白白手起家有多難,而直接做他的繼承人相比之下是多麽值得的事情。 鬱啟非一下看出了關鍵:“但你越是抗得住誘惑吃得了苦,他在沒轍的同時,也會更加覺得你很好。” “的確。”陸惟若有所思,“這麽一想,我要是當初就答應了他的話,然後扮一年孫子,保不準他就對我失望轉移視線了。” “但你現在不是改變主意了嗎?”鬱啟非說,“那如果他真知道了你跟我的事,會怎麽樣?” 陸惟稍稍一想,樂了:“可能會拿著黑卡,請你咖啡店裏喝一杯,然後告訴你,‘一張黑卡,離開陸惟’。” 鬱啟非眨著眼,嘴角漸漸暈出笑意。 陸惟:“但是你當然不為黑卡而折腰,他發現你不配合,就從我下手,告訴我,‘如果你想為了那個小男生好,就分手,否則我一定讓他過不下去’。” “但遺憾的是,他很快就會發現你也是個富二代……搞不好就會兩家聯姻了。” 鬱啟非一邊震撼於陸惟狗血電視劇的儲備量,一邊笑著說:“不好吧,萬一我爸也想給你送黑卡呢。” 陸惟暗暗想,鬱媽媽都接受良好了,還怕鬱爸?陸某對嶽父的家庭地位表示深深懷疑。 “那不能,你看我是缺黑卡的人嗎?”陸惟堅強地說完,又問,“黑卡長啥樣?” 他還真沒見過實物。 本來也隻是隨口問問,誰知就見鬱啟非摸摸褲兜,掏出來一個小巧且老式的地攤貨錢包,從裏麵摸出來一張黑卡。 還不慎帶出來幾張皺皺巴巴的一毛錢。 陸惟:“……” 他接卡的手微微顫抖,心裏默默說:委屈您了。 鬱啟非也不是一直帶著黑卡的,隻是學校裏被摧折多年的“古董”小提琴質量一言難盡,而他家裏的琴又太高調,所以打算在正式演出之前重新買一個差不多的。 誰知道就這麽提了一句,鬱爸就直接把黑卡塞過來了。 次日恰逢周末,陸惟就帶著鬱啟非去琴行看琴。 這一條街都是賣樂器的,號稱是鍾城樂器質量最好的地方。鬱啟非對這裏顯然輕車熟路了,直奔一家熟悉的店。 店裏也有其他人在,帶兒子來調琴的中年女人吐槽琴質量不好還賣這麽貴。 店長看起來還算年輕,脾氣也衝,直接眼睛一瞪:“亂說,你去打聽打聽,我們這家是不是整這條街上最好的提琴行?” 那小兒子大約是初中生的年紀,拉了幾下琴,有點舍不得放下的意思,中年女人顯然還是不太滿意:“你聽,這音色就是不好啊。” 店長聽出來她就是又想要又想講個低價,直言:“音色好不好還得看水平。” 說話間已經看到了走進來的鬱啟非,眼睛一亮,直接往旁邊一指:“來來來,你聽聽什麽叫音色好。” 鬱啟非跟店長有點交情,不介意幫他撐個場子,那把琴他拿在手裏,先試了幾個音,隨後就拉了最近在練的曲子。 即使是外行如陸惟,也聽得出與剛才小男生拉的是天壤之別。 有點小驕傲。陸惟悄悄挺胸昂頭。 路過店門口的人不由得駐足,聽完這一曲。 中年女人這下也沒什麽話可說了,但又覺得有點被打臉,生氣地拉著戀戀不舍的兒子走了。 鬱啟非把琴放回去,才對著店長說:“你這生意要把人都氣跑啦。” 店長笑笑說:“害,虧本生意氣跑省心,反正我還有你們這幫富二代朋友,夠養活我了。” 這純粹是謙詞,這家店在行內名氣大,懂琴且有錢的人基本都來這兒,經常隨便一個單子都是萬元起步的。 店長問:“說起來,好久沒聽你訊兒了,你今天是來幹嘛的?” 鬱啟非:“買琴。” 店長見過好多富二代有收藏癖的,所以沒奇怪,非常高興地給他引薦:“好說好說,我們店當前的鎮店之寶,不貴,二十萬,不過不在店裏在我家,我先給你看看照片。” 鬱啟非按住他的手機:“不用啦,不買那麽貴的。” 店長:“那……?” 鬱啟非:“你們店最便宜的琴是哪個?” 直到鬱啟非抱著他小幾千的新琴,滿意地掏出微信付款,店長都還有點恍惚。 他還是第一次從土豪口裏聽到“最便宜的”這種問法,一時間他都想去查查社會新聞,看看鬱家是不是破產了。 “你得裝窮,這黑卡不也沒處用?”走出店門的時候,陸惟自然地接過鬱啟非手中嶄新的琴包,幫他背著。 鬱啟非想了想說:“還是有用的吧。” “嗯?” 鬱啟非今天穿了條緊身的牛仔褲,兜裏隻裝了那麽一張卡,他抽出來,又塞進了陸惟褲沿的縫隙裏,末了替他拍了拍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