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況天氣已經切換成了一首節奏歡快的流行音樂,車廂內幾個醫生從困盹中清醒,笑著低聲交談著什麽。窗外的狂風驟雨似乎來自另一個世界,卻有冷風不斷地吹到身上。不然他為什麽會感到一陣刺骨的冰涼。付泊如深吸了一口氣,想要摒除腦海中那些亂七八糟的思緒,卻發現自己根本冷靜不下來。陳墨為什麽會去西南?後天是周一,他還要趕回來上課,為什麽偏偏要在暴雨天去西南?他是一個人去的嗎?為什麽沒人攔著他?院長的視線無意中落在他身上,抬了抬眼鏡仔細看他一眼,“小付你怎麽了?怎麽看起來臉色這麽差?”付泊如像是沒聽見一樣,垂著眼不吭聲。“小付!”院長提高了聲音。付泊如倏地回神,轉頭看過來。“是不是暈車身體不舒服?”院長仔細打量著他,“我這有暈車藥,你要不要吃一片?”付泊如搖搖頭:“沒事。”每到暴雨天都會發布這樣那樣的預警,一直以來都是有驚無險,實在沒必要杞人憂天。付泊如點開手機通訊錄,劃到陳墨的名字,沒有絲毫猶豫地撥出去。撥完之後他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與陳墨毫無關係,這通電話無論出於什麽理由都不合適。可他沒辦法強迫自己毫不在意。等會就說打錯了吧。付泊如麵無表情地看著窗外飛速掠過的景象,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耳邊的手機上。“嘟——嘟——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握住手機的手指驟然用力,付泊如說不清楚自己那一刻的心情,大腦在一瞬間的空白後被亂成一團的思緒塞滿,所有的念頭都在往最壞的方向猜測。他用盡自己最後的沉著冷靜,又撥了一遍。陳墨,接電話。讓我聽聽你的聲音。“……對不起,您拔打的電話……”冷冰冰地電子音在耳邊響起。可能是手機開靜音了,也可能是沒把手機帶在身邊,再說了,西南那邊也不全是山區,說不定陳墨這個時候正在哪個酒店裏沒心沒肺地呼呼大睡。可萬一呢……這個想法一旦冒出來就讓他的心驟然沉底。“師傅停一下,我要下車。”付泊如直接掛了電話,噌地站起來。車裏的醫生紛紛抬起頭看他,本想關切地問句“怎麽了”,目光觸及到他的臉色又噤了聲。車已經行駛到了兩市邊界,司機沒有要停車的意思,笑著打趣道:“下車也沒有廁所啊,再忍忍,馬上就到了。”付泊如的眉頭緊皺,嘴角抿成一條線,緊握成拳的手心裏全是冷汗,抬腿要往外走,被坐在外麵的院長攔住。院長沒有起身,側頭看向他,沉聲問道:“是有什麽急事嗎?”外麵風雨交加,且人生地不熟,就算有十萬火急的事在這下車也是於事無補。付泊如的目光閃了閃,喉嚨像是被一團棉花堵住,說不出話來,悶聲點了點頭。他處事一向冷靜,院長還是第一次見他有情緒激動的時候。最終車子在臨市的公路旁停住,車門才開了一半,付泊如就撐著傘跳了下去。“喂?”趙傑的聲音從聽筒裏傳來,帶著顯而易見的困意,估計是剛睡完午覺起來,“有事?”傘被風刮得東倒西歪,付泊如險些沒拽住,半邊身子淋濕了,卻仿佛毫無感覺,“把那個律師的聯係方式給我。”趙傑:“哦……你找他幹嘛?”“有事,你快點。”付泊如每說一個字都緊咬著牙根,翻騰著的情緒像是洪水,稍不留神就會把他淹沒。趙傑聽出他的不對勁,沒再多問,麻利地把祁嘉的手機號發給他。“你……”話還沒說出口通話就掛斷了。付泊如一手握傘,一手打電話,手機屏幕上沾滿了水滴,點了好幾次才有所反應。來來往往的車輛從他身邊經過,飛濺的雨水和泥點玷汙了他的外套和長褲,付泊如站在紅綠燈路口,望著陌生的道路,全然不知自己該往哪走。“喂?您好。”陌生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意識,很多年前陳墨曾對他說起過自己曾有一個關係很好的哥們,學法,將來要當律師。付泊如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把這句話記了這麽久,以至於到了現在,他脫口而出對方的名字,“祁嘉,陳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