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泊如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健身多年在此刻見了成效,比起祁嘉累得半死不活,他除了氣息重了些,步伐還算穩健。祁嘉一直在等付泊如問陳墨為什麽會在這座山頭上,草稿打了好幾遍,可路走了一半,付泊如始終一言不發。也許是想親自問吧。祁嘉加快了腳步,終於在天快黑前爬上了山頂。烏雲層層疊疊,狂風暴雨沒有要停歇的意思,刺眼的閃電驟然劃過,悶雷緊接著炸起。祁嘉咽了口唾沫,有生之年第一次懷疑自己會不會被雷劈死。山頂雖然聽著嚇人,但到底是一座小山丘的山頂,離著天空還有幾千裏遠,付泊如麵不改色地搜尋著四周低矮的灌木,用力喊道:“陳墨!”祁嘉跟他往不同的方向走,喊聲此起彼伏。“陳墨!”“陳墨!你在哪?!”……“如果你還在,大概已經在讀高中了,一直沒有問過你想去哪個大學,記得之前你跟我說很向往江城,應該是想讀江城大學吧。”陳墨把石碑前的雜草拔幹淨,手心被刮出了幾道血痕,他毫不在意地用雨水衝了衝,接著自顧自地說:“江大有很多專業呢,你語文好,讀個中文係很不錯,還能做我師妹,等將來找工作了我說不定還能幫上你。”無人回答他的話,雨滴順著石碑落下,上麵幾個黑色的大字被洗刷得格外清晰。——學生齊彩之墓,師陳墨立。陳墨蹲得有點久,腳麻了,站起來跺了跺腳,一抬眼才發現天已經黑了。原來心無旁騖的時候是真的不會在意周遭環境的變化。手機早沒電了,身上也沒帶手電筒,陳墨也沒那個膽子在雷雨天摸黑下山,正犯愁的時候,突然聽見隱隱約約的呼喚聲。他懷疑自己幻聽了。再仔細一聽,入耳隻有淅淅瀝瀝的雨聲。陳墨有些好笑地彎了彎嘴角,覺得自己真該回去治治耳朵了,居然能把雨聲聽成付泊如的聲音。應該沒人知道他來了這裏,幹等著也不是辦法。總不能真在這過一宿吧,連個遮雨的地方都沒有,還不如回去換身幹淨衣服。陳墨在地上隨便撿了根木棍,在閃電劃亮天際的一瞬間確定了下山的方向,用木棍試探前路,邁開步子。也許是上天誠心和他作對,閃電出現的間隔長了許多,雷聲也偃旗息鼓,似乎是雨停的前兆。墳墓在山頂樹林最深處,往外走的時候稍不留意就會樹枝絆一跤,再加上泥路濕滑,看不清前路,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他似乎又幻聽了。聲音更近了一些,但被雨掩蓋得模糊不清。風勢不減,呼嘯著撲麵而來。陳墨閉眼偏過頭,眼鏡滑落鼻梁,被風一吹,不知道掉在了哪。還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本來就看不清,這下更瞎了。陳墨認命地蹲下身子在地上摸索,順著風吹去的方向緩緩移動腳步。腳下的泥土似乎鬆軟了些,踩上去軟綿綿的。閃電刹那間劈開昏暗的蒼穹,刺眼的白光在眼前乍現,陳墨眯眼勉強看清眼前的景象。眼鏡就在不遠處,反著光,一眼就能看見。他撐著木棍站起來,一步步走過去,鞋子陷進泥裏,要使勁才能拔出來,一片朦朧的視線中,前方的樹木好像越來越少,直至空無一物。因為看不清,所有的感官都略顯遲鈍,他轉頭屏住呼吸辨別了片刻,那一聲聲的呼喚從模糊逐漸變得清晰。好像……真的是付泊如。眼鏡就在身後一步之遙的地方,陳墨想戴上眼鏡好好看看,真的是付泊如嗎?他的心髒劇烈地鼓動起來,似乎在胸腔中震出回音。付泊如艱難地往前走了幾步,用傘柄撥開橫陳在眼前的樹枝,聲音已經啞了,稍一用力就會有撕裂般的疼痛,他像是毫無知覺一樣,在閃電再次劃開夜空的同時,用盡全力大聲喊道:“陳墨!”“陳——”他烏黑的瞳孔驟縮,那一瞬間所有故作灑脫的從容全部天崩地裂。陳墨離他大概有十米遠,目光閃爍地看向他,他似乎很驚喜,隔著這麽遠都能隱約看到他眼角眉梢的笑意。他背後的料峭懸崖像是猛獸張開的血盆大口,危險悄無聲息地降臨,隻一眼就讓付泊如連呼吸都覺得困難。陳墨……看著我。走過來。不要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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