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入睡的時候,婁懷玉做了他剛剛在這大院裏時時常做,而現在已經很少做的夢。他夢到自己變成了一隻小麻雀,嘰嘰喳喳地在空中飛,繞過偌大的院落,越飛越高,越飛越高。可不知怎麽回事,地上忽然傳來砰的一聲,緊接著,飛在他身邊的麻雀忽然就偏離了航道,朝他直直地撞過來。婁懷玉被撞的在空中失了方向,旋轉好幾圈,好不容易再次穩住,才看見方才的同伴留著滿身鮮紅的血,在往下墜。婁懷玉便一下從夢裏驚醒了,睜開眼睛,才發現方才的搖晃感,其實來源於扣在自己被麵的一隻大手。時季昌朝他輕輕地噓了一聲:“別說話,跟我來。”第16章 婁懷玉沒能很迅速地適應黑暗,眼睛什麽也看不到,隻感覺到有人力氣很大的將他拉扯了起來。他人也沒完全清醒,有些遲鈍,等反應過來,已經被套好了外衣。“去哪裏?”婁懷玉一邊被抓下床,一邊後知後覺地問。時季昌手很快地將他推出門,嘴裏答道:“你不是想出去嗎?”門外的月光照進來,滿月,很亮。婁懷玉甚至眯了下眼睛,終於看清時季昌的樣子,時季昌額頭到左眼的眉毛間橫了一條長長的疤,隻看得到長短,看不清深淺。婁懷玉的眉頭忍不住皺起來,他還想再湊近了去看,但問話和動作都沒來得及,時季昌已經拽他到牆邊。時季昌說:“我走了幾次,尋了條最近的路,但還是會有些累。”婁懷玉還不懂他在說什麽,隻覺得自己的大腿被人用力抓住,下一秒視線便被迅速抬高。婁懷玉整個人都被時季昌直挺挺地托了起來,半邊身子越過圍牆,猝不及防地看清了這院落裏密密麻麻的房子,遠處的山也在月光下顯現出大致的輪廓。婁懷玉的尖叫被他卡在喉嚨裏,隔了一會自己消化掉,才低頭去問:“你要幹什麽?!”“你上去,”時季昌嘴上說,一邊便不由分說地又將人往上提了些,“你用手扶住牆,腳踩上去站穩。”說著,時季昌還自己往前走了一小步,更貼近了牆麵一些。婁懷玉被輕輕一晃,又差點叫出來,手上已經下意識將牆麵扶住了。時季昌在下麵小聲催他:“腳抬上去。”婁懷玉沒辦法,按時季昌說的,慢吞吞地抬了隻腳上去。範家是大戶人家,牆建地有牌麵,已經算是很厚的,但也就比正常男人一隻腳還窄些。婁懷玉腳小,堪堪完全站住了。得虧他是唱戲的,最近又在練功,柔韌性好,能一邊扶住牆,一邊蹲上去。但就這樣,整個人立在兩米多高的牆上也還是嚇人。婁懷玉手拽著邊緣都快出汗了,又不敢發出大的聲音,閉著眼睛壓低了聲音喊:“然後呢!”時季昌也不知道怎麽做到的,眨眼間再說話,人已經翻到牆外麵了:“你下來,我接著你。”婁懷玉睜開眼睛,就看見時季昌在下麵張著手。時季昌人高,伸手已經能抓到婁懷玉的腳腕。婁懷玉先前隻看地麵覺得怕,但離時季昌卻很近,他隻停頓了一下,便聽話地將手送出去,與時季昌抱了個滿懷。空氣很涼,時季昌身上火氣卻很旺,婁懷玉與他大麵積接觸的第一秒,幾乎被燙了燙。他從沒有和時季昌離地這樣近,整個腦袋都要埋進對方的脖頸裏,皮膚貼著皮膚,感受得到對方胸腔裏跳動的心髒。婁懷玉聞到並不好聞的鹹腥味,大概是汗味,也有一些有些熟悉的香氣。他還來不及分辨,時季昌已經將他放開。時季昌說:“好了。”婁懷玉扭頭看了看,兩人落在時季昌口中的那片竹林邊上。“還要大概翻十個這樣的圍牆,”時季昌自如地說,“就可以出去了。”婁懷玉隻覺得一陣腿軟。時季昌卻已經走起來,他拉著婁懷玉往前,告訴他:“走這邊。”這天晚上,範家大院仍舊安靜,死寂,人人自危,卻又多了兩個不怕死的,半夜慢吞吞在翻牆的人。婁懷玉起先還很怕,後來也自如了些,隻最後一個圍牆差點遇到維和隊,險些摔了,被時季昌用力拽著才堪堪安全落地。他一口氣吐出來,隻覺得心髒擂鼓一樣,再扭頭看時季昌,臉色都沒變。婁懷玉一時在緊張與興奮中忘卻了最近的種種,隻真心感歎道:“你都不怕的嗎?”“噓。”時季昌比了個噤聲,伸手將婁懷玉虛虛攔住了,自己靠著牆麵小心地在拐彎處探頭。婁懷玉心跳更快,戰戰兢兢地躲在時季昌身後,看他小心卻鎮定地觀察著。時季昌小聲說:“現在先別說話,附近巡邏還很多。”婁懷玉便用幾乎不存在的聲音輕輕應了聲嗯。時季昌觀察了一會兒,才示意他可以繼續前行。兩人膽子很大地橫穿了幾條無人的大街,更多地是在黑暗的小道裏穿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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