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升早就想好,等林端回來,他要怎麽對他好。他糙了這麽多年,還不懂該怎麽對人好,但隻要林端肯回來,他會為了他,一點點去學。一別兩月,思之如狂。以前林端追著他嗡嗡轉時,段景升不以為然,哪怕兩個月不見麵,他也不大在意,因為他知道,林端始終在他身後。他鍥而不舍的追逐,慣壞了段景升。人們總是這樣,擁有時不知珍惜,唯獨等到失去了,痛徹心扉、哭天搶地,卻無論如何也換不回來,隻能在日複一日的思念裏,頹然蕭條。段景升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深刻地明白,他想要林端,想將他留在身邊,哪怕囚禁關起來夜夜笙歌,抱著林端,讓他在他懷裏放聲哭泣。喜歡算什麽?愛恨的碎片而已。段景升衝進醫院,他走到林先進的病房門口,內心躁動不安,而麵沉似水。他轉身,透過房門上鑲嵌的窄窗,看見了他思之如狂的林端。第38章 小舅林先進看上去,似乎隻是睡著了,隻要像小時候那樣拉扯他胖胖的胳膊,林先進就會醒過來,瞪圓了銅鈴大的眼睛,外強中幹地嗬斥:“小兔崽子!”林端擦了擦眼睛,嚴延攬住他的肩膀,低聲道:“咱們走吧,那兩看守的快回來了。”林端盯著林先進,對方戴著氧氣罩,胸膛仍在有規律的起伏。林端點了點頭。嚴延徑直走出病房。林端跟在他身後,落了他三四步,人還沒來得及走出去,就聽見拳頭砸肉的悶響,嚴延大吼:“林端,快跑!”林端猝然驚醒,段景升和嚴延扭打一團,兩人一見麵不是掐就是打,樓梯口巡遊保安急急跑過來勸架。嚴延靈機一動,惡人先告狀道:“這人是個跟蹤狂,貪圖勞資美貌!快,把他抓起來!”段景升:“……”林端:“……”嚴延朝林端遞去一個眼神,林端看也不看段景升,假裝未曾注意到對方眼眶中的血紅,轉身飛快撒腿跑了。就像希望之神落在他麵前,向他展示了纖麗的身影,為他描述了無限美好的未來,然後,在他滿懷憧憬時,搖身一變,嘲諷道:“很可惜,這些都不屬於你。”林端跑得那麽快,段景升一拳揍翻嚴延,嚴延啐掉嘴裏的血塊,挺身抱住段景升小腿往後一拉,段景升猝不及防摔倒。林端已經跑不見了。段景升回頭,惡狠狠地瞪著嚴延,嚴延眼裏的凶狠簡直不下於他,兩個身高差不多的大男人就差生吞活剝了對方。保安本來要上前勸架,卻生生被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嚇住了,僵在原地不敢動彈。“你配得上他嗎?”嚴延麵帶微笑,譏諷道:“你不配。”段景升暴喝,一拳揮了上去,嚴延閃身躲開,兩人在醫院走廊大打出手,然後同時被抬進傷殘病房,住同一間。林端跑出醫院範圍,偌大寧北,他僅僅離開兩月,再歸來,卻像不認識了一樣。大街上車水馬龍,繁華如故,他站在街頭,茫然失措。段景升從未放棄尋找他,林端心知肚明,他戴上口罩,在人來人往的商業街,隨意找了處地方坐下。手機響了。林端垂眸,來電顯示嚴延。他拉下口罩,按了通話鍵:“嚴延。”“你在哪兒?”嚴延有些激動,這使他氣息不大穩,就像在走路,氣聲兒上下打顛。林端籲一口長氣,仰頭望天,遮了遮眼睛,太陽擠入雲層,光芒暗淡下來。他低低吭聲:“在外邊,你怎麽樣了?”“住院,和段景升一塊兒,打架鬥毆,還罰了我兩大千。”嚴延氣息逐漸平穩,他嘿嘿一笑:“姓段的罰了三千。”林端沉默。嚴延問:“你接下來打算怎麽辦?”“……先找個地方落腳,寧北肯定不能呆了。小舅在雲安省,我去那邊找他吧。”嚴延頓住,半晌才道:“那邊離寧北,有點兒遠啊。”“憑段景升的本事,不走遠點,他找到我易如反掌。”林端抬起眼睛,遙遙眺望商城外懸掛的巨幅led廣告。是一則公益廣告,孩子長大後離開父母,而父母始終在孩子背影後,沉默守候,兩鬢逐漸斑白。林端買了一杯奶茶,吸溜著珍珠,隔著遙遠的無線問:“段景升在你身邊嗎?”嚴延驚詫,他沒回答,而是扭頭望向身後。段景升躺在隔壁床位,側身正對他。兩人都是鼻青臉腫的模樣,段景升雙目迥然,那神態看上去,恨不得一腳踹開嚴延,自己接林端電話。“嗯。”嚴延笑了笑:“放心,我不會告訴他你的下落。”林端呼吸微滯,須臾走神,便聽見那頭手機殼砸地的清脆響聲,緊接著,病床拖地聲突兀響起,尖銳刺耳。段景升和嚴延又在病房裏打起來了。林端嘴角掛上一絲無奈苦笑,沉默地掛斷電話,抱著奶茶,在越來越深的夜色中,形單影隻,向火車站走去。·雲安地處西南,是邊境省,氣候潮濕空氣清新,林端他小舅張紀在雲安省會汀明市做小本生意。自打慈喻事件後,林端他們家和小舅基本斷了聯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