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的孩子在念小學,這會兒還沒放學呢。親疏遠近,這些在成家立業後都要大耗功夫來研習的東西,落到林端頭上,他始終是不曾麵對過的,段景升說他腦子裏隻有是非,黑即黑白即白,未曾說錯。張紀摟著何芳的肩膀安撫,林端不願多說,看兩人這架勢,就明白自個兒是來自討沒趣的,張紀斷然不會信任他,而是信任給自己生了孩子的老婆。林端寒聲警告何芳:“好自為之。”張紀搖頭歎氣:“外甥,你媽媽就是犯了罪,判決書上白紙黑字寫著呢,麗春當年也沒攔著父親,還和他沆瀣一氣,我們張家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媽媽……功勞不少。”張麗春分明沒有錯,她是為了保護家人。她付出生命,卻換來無能之輩戳著脊梁骨的叫罵,而林端卻無法還她清白,世人眼裏隻有判決書。“小舅,如果媽媽聽見你這樣說她,她會怎麽想?”林端抬手,指著滿眼嫌惡的何芳:“她對你,就是真心的嗎?她在騙你!”張紀怒了:“林端!你趕緊的,哪兒來回哪兒去,我們這兒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一來就吵吵鬧鬧打你舅母,你簡直無法無天!有爹生沒娘教!”這話在林端聽上去,簡直諷刺而羞辱。在他12歲那年,張麗春就進了監獄,此後母子分離,再未曾相見。“惡心。”林端厭惡道:“您和這位,可真不是個東西。”張紀抓起地上的鏟子,怒氣衝昏了頭腦,在罪證確鑿的情況下,被一個晚輩用這種可怕的仇視目光盯著,並不好受。就仿佛林端站在高高雲端上,嘲笑他們愚昧無知。沒有誰喜歡被罪犯的兒子說教。張紀抄起鏟子,掄圓胳膊朝林端砸去:“不懂事!我這是替你媽教訓你——”第39章 對錯什麽對對錯錯、親疏遠近,在林端偶爾顯得天真的認知裏,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三年前,他意外路過鷹眼大橋,使飽受麻醉劑折磨的齊青摔下懸崖,丟失性命,這就是他錯。段景升為了複活齊青,把cats植入他身體,盡管情有可原,但後來他為了激活cats,用了那麽多不入流的下三濫手段,就是段景升錯。錯了不去彌補,一味的掩飾有用嗎?亡羊補牢尚可止損,自以為是的遮蓋不過是自欺欺人。張紀問:“知道自己做錯了嗎!”林端一把推開他:“錯的是你。”張紀氣不打一處來,鏟子輪足了朝林端身上揮打。林端沒躲沒閃,隻是憤怒地瞪著不分青紅皂白的小舅。那鐵鏟眼看要落下來。一條胳膊自身後竄出,將他猛地拉開,反擁入懷裏。林端聽見張紀的慘叫,鏟子落地,段景升一腳踹中他小腹,將人狠狠踢飛。張紀吐了口血,趴在地上奄奄一息。嚴延抱著林端上下左右查看一圈,見沒啥事才鬆口氣:“林端,什麽情況?”段景升狹眸,斜乜嚴延摟著林端的雙臂,眼底精光畢現,揉捏手腕,大約在計較是否和嚴延再打一架。“他怎麽來了?”林端意指段景升。“他跟蹤我。”嚴延低頭耳語:“抱歉。”不太習慣嚴延靠這麽近,林端閃身避開:“算了。”十月的太陽不如八月的毒辣,可一旦較真兒烤起人來,直曬得人能眼前發懵。嚴延抬頭瞅一眼日頭,算算時間也該晌午了,拉著生悶氣的林端問:“你吃飯沒?”答案當然是沒有,這兩天林端就喝了杯奶茶,一看見段景升他就食不下咽,奶茶喝一半給扔了,更別提吃東西。嚴延看他悶聲不答,便知曉林端一直餓著肚子,於是沒再過問張紀那夫妻兩究竟搞出什麽幺蛾子,挑隔壁一家餐廳拉著林端進去了。段景升回頭望向張紀夫妻兩,何芳跳腳,色厲內荏地叫罵:“我、我上警察局告你們!”段景升的視線生硬冷漠,猶如居高臨下睥睨螻蟻,隻投去警告的一瞥,緊隨嚴延和林端身後,跟著二人進了餐廳。普通的中餐館,味道一般,勝在量大。段景升以前幹刑警,出生入死,踹酒店大門蹲地下窯子,幹淨整潔的壞境他待過,惡臭難聞的他也待過,於是不甚在意的坐在兩人旁邊。嚴延則不大適應,他不停地揮舞蒼蠅,百忙中沒忘了擔心林端:“這兒衛生條件這麽差,能吃嗎?”林端擺手:“沒事。”段景升一言未發,沉默地注視著林端。嚴延建議道:“要不還是回日本吧,我一叔叔新近到那邊的醫科院教書做研究,我將你引薦給他,他答應我聘你做他的助理。”“法醫?”林端納罕,嚴延齜牙,為難地說:“臨床。”“我不會跟活人打交道。”林端低下頭,沉默地用筷子戳米飯,喃喃自語:“太難了。”當初選擇報法醫,一來是想做警察可體能上不允許,於是另辟蹊徑走勘驗路線,二來他委實不會這些人情世故,彎來繞去,奇葩又多,還是跟死人交流省事兒。“到寧北,回市局。”始終沉默不言的段景升開口道:“跟我回去。”嚴延拍桌,一句你算老幾正欲脫口而出,隻見眼前一道黑影飛馳而過,再定睛細看,林端扔的杯子砸中段景升額頭,撲通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