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是不是也曾獨自害怕,怕秦蔚從此帶著眼光去看他?他忽略了對方哽咽的哭腔,又錯過看他顫抖的肩膀。所以當秦蔚第二次提出帶白鹿去醫院時,對方仍然默不作聲——他是不是無時無刻都在害怕,怕自己萬一真的有病?“不去就不去吧。”秦蔚那時應該有溫柔摸著他頭發,“我陪你走出痛苦,答應我別再做傻事。”白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一天天好起來,秦蔚放他身上的注意也越來越多。直到那一天晚上。他回到酒店房間時沒見亮燈,以為白鹿睡了。可剛躺在床上,白鹿就磨蹭起來鑽進他被窩將他抱住。“鹿鳴?”白鹿反常的舉動嚇得他立馬坐起來打開壁燈。燈亮了,人也愣住。白鹿全身上下隻穿著內褲,他看他的眼睛大膽直白。意圖再明顯不過——他就是要把自己給他。見秦蔚愣住,白鹿小心翼翼湊上來吻他。從臉蛋舔到耳朵,最後閉眼含住嘴唇。秦蔚能清晰感受到對方在解他衣服的鈕扣,生疏地討好他的身體。白鹿手中動作很輕,像在詢問,一點點試探。秦蔚那晚喝了酒,幾乎立刻就有了反應。他十分享受白鹿給的溫存,可腦子偏偏可惡地清醒著。白鹿已經坦白的糟糕經曆,以及他身上那些無法解釋的細小傷口和成片的疹,秦蔚本能地開始害怕——有一瞬間他甚至不相信白鹿真的沒沾過那些不好的東西。之前怕影響白鹿恢複,房間裏的避孕套早被他扔了個精光。如果他現在要他,就是徹底要他,沒有任何安全措施去要他。秦蔚混圈子,他知道那些髒東西有多可怕。他見過重度感染全身是瘡,活不過兩月就死掉的人。於是硬著下身,他猶豫了。白鹿見他沒有拒絕,動作越來越大膽。他吻著他的身體慢慢滑下去,秦蔚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麽——他會給他口,然後自己坐上來?在白鹿含住他之前,秦蔚雙手先腦子一步將人推開,“我……”這一掌很重,白鹿被他推得趔趄,差點滾下床去。那一瞬間,連時間都靜止了。白鹿扒著床沿,惶惶抬頭,對上秦蔚一雙驚恐的眼睛。他那麽聰明,他立刻就懂了。秦蔚不要他,他覺得他髒。他對他的審視和判決終於落下來——他判他有罪,他不幹淨,他配不上他。秦蔚至今忘不了白鹿當時的表情,窘迫,害怕。接著,他胡亂地擦去眼淚,扯出一個令人心碎的笑容。“對不起,我……我沒有哭,我就是害怕,怕以後不會再有人願意愛我。”那一天晚上,什麽都沒有發生。秦蔚一夜沒睡,估計白鹿也是。秦蔚一整晚都睜眼看著白鹿的後背,白鹿側在另一張床上,一夜都沒轉身回來。那是他們身體最近的一次,卻是心思跑得最遠的一回。第二天一早,秦蔚不顧白鹿反對,強行將人拖去醫院,“鹿鳴,你也不願意一直活在恐懼裏吧?算是我求你,不管結果如何,我們一起麵對,好不好?”檢查報告出來,兩人同時鬆了口氣。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白鹿就是單純的營養不良。一定是從那一天開始,秦蔚對他的感情變得更加複雜。也許他那時就愛上他了,也許仍然對他愧疚。可秦蔚每靠近一步,白鹿一定會縮回殼裏。有一次他想從身後抱他,白鹿下意識就躲開。他紅著臉,難為情笑笑,“師兄之前對我太好,不小心就得意忘形……差點忘了自己身份。”他再不對秦蔚做過超出友情以外的舉動,仿佛那一天晚上從來就沒出現過。更糟糕的是,白鹿的存在感越來越強烈,秦蔚居然再也忘不了他蹭進被窩將自己抱住的場景。他記住了他的體溫。他想要他,想得快要瘋掉。秦蔚那時就後悔了,後悔那個晚上為什麽沒有衝動一點。白鹿不告而別的最後一個早上,秦蔚沒看出任何征兆。吃早飯時,他像平常一樣跟他說走廊裏的蝴蝶蘭又換了一撥。於是秦蔚特地推掉當天所有的活動,專程出門去給白鹿買花。每一朵都是精心挑選,他從不知道拚出一個花籃竟然可以用掉半天的時間。這回不是被人撤下的隔夜花束,每一朵都鮮妍明媚,是將將開到極致,最靚眼的生命。當他再次刷開房間的門時,“鹿鳴,我跟你說,原來花店裏……”嘴角的笑容當即凝住,“鹿鳴?”窗戶大開著,窗簾正好被風吹起來。一眼就可以瞭完整個房間,沒有溫度,空無一人。床上是疊好的幾件換洗衣物,都是秦蔚花錢買的東西。一張不知從哪裏撕下半角的紙片被壓在衣服上。字不多,就兩個。謝謝。他什麽都沒有帶走,他留下的隻有一句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