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發現這人在看著我,用一種悲憫的眼神。“祁先生想試一次‘主宰生死’,他可以去東南亞其他國家,隨便選擇一個下手對象,甚至出錢找人成為被害人……明明有著為所欲為的能力,但卻選擇節製、自律和忍耐。”董醫生黑色的眼睛望向我,如同古井深潭,“我很尊重祁先生。他希望選擇一位自願死亡的對象,給予對方無痛苦的死亡,而不是濫殺無辜。這難道不值得敬佩嗎?”“聽聽,這難道不值得敬佩嗎?”我壓低了聲音,輕聲和許駝重複。“那……獎他一朵小紅花?”許駝問我。我們倆在扯皮,祁蒙竹清了清嗓子:“總之,我準備待會兒去送走18床。那是個年輕人,得了胰腺癌,已經晚期了。他每天都痛苦得想去死,但沒有自殺的勇氣。”目前,國內還不能安樂死。死亡不屬於可支配選項。某種意義上來說,如果那人真的病入膏肓,無藥可醫,活著隻是徒增痛苦,那麽祁蒙竹的出現未嚐不是他的希望。董醫生支開了值班護士,和祁蒙竹去護士站做準備工作。我跟過去看熱鬧主要是許駝的傷還在痛,他在值班室休息,讓我去弄幾支止痛劑。在癌科病房,這玩意兒並不難弄到。天都快亮了。我問他:“你幹嗎不換個時間?”“我今明後每天都有八場會議。”祁蒙竹說,“你以為現實中的大企業高管是和電視劇裏的一樣,每天花十分鍾坐在辦公室裏過內心獨白,接下來的時間隻需要談戀愛嗎?”“你們策劃多久了?”“我們今天……”他看了眼旁邊的董泉鳴,“第一次見麵。”我差點把手上的止痛劑摔碎在地上。那夜幫我處理完屍體後,祁蒙竹有幾個小時渾渾噩噩。他幾乎要絕望了,準備屈服於那個最簡單的選項去重症患者裏麵挑選下手對象。在公司開完一整天的會議後,他來到市五醫院的癌科樓。起初隻是為了挑選下手對象,接著,祁蒙竹遇到了董泉鳴。董醫生似乎可以洞見他內心的一切。不僅理解他的訴求,而且還為他介紹了18床。18床那個胰腺癌晚期的年輕人不叫什麽建華,他叫季羽易。祁蒙竹打算用藥物注射的方式送走他,董泉鳴替他調配藥物。一邊調配,他一邊安慰祁蒙竹:“不需要緊張……把針頭插進點滴管就可以了。他不會感到痛苦的……你會做得很好的……”這一幕讓我想起了差點被許駝殺掉的經曆。那個人也是用這樣溫柔的語氣安慰我,讓我不要怕。祁蒙竹帶著藥物,朝著18床的病房去了。我準備回休息室,把止痛劑給許駝。“你不來看嗎?”董泉鳴問我。前方,祁蒙竹已經走進了病房。“沒興趣。我和我朋友過一會兒就走了。”“真的不來嗎?”他微笑著看我。“不了。”“太可惜了。”……有什麽可惜的?我隱約覺得不對。董泉鳴站在我和休息室之間的走廊上,不打算放我過去。走廊兩側都堆滿了病床,上麵躺著熟睡的人們,這些病床將走廊的空間積壓得很窄,我想繞過他,就必須蹭著一張床擠過去。走廊燈已經關了。昏暗的空間裏,我努力在不碰到病人的情況下擠過病床。但還是難免碰到了。“抱歉……”我輕聲和那人道歉,擔心他被我弄醒。然而,病床上什麽動靜都沒有。月色從走廊邊的窗戶灑進來,落在那人的臉上。我驚愕地僵住了動作。那不是張活人的臉。他已經死了。男人慘白的臉上能看見青色血管的脈絡,他的嘴巴微微張著,舌頭像吊死的狗那樣淌出來。不止是他。兩側病床上所有的人都一動不動,沒有睡夢中該有的均勻呼吸。那些寂靜的病床、甚至寂靜的病房,裏麵所有的人,在我們來之前都已經死了。“啊……”董泉鳴發出了一聲聽不出是輕歎還是輕笑的聲音,“被發現了呢。”“許駝!”我立刻用最大的聲音喊。結果這時候,背後傳來了腳步頓住的聲音。我轉過頭在我身後,那個來過辦公室的老醫生正驚訝地站著,手拍著胸口。“嚇死了我……”老人喃喃道,“怎麽突然這麽大聲音……這裏可是醫院啊。”“快跑!”我對他說。老人的眼神像是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看看我,再看看董泉鳴。緊接著,他說了一句讓我如墜冰窖的話。“怎麽還沒處理掉他啊,小董?”第11章 幾乎是一瞬間,我做出了判定,拽下走廊推床上的床單拋向董泉鳴,人轉身衝向那個老人。在什麽情報都沒有的情況下,我隻能判斷老人的威脅性要比董醫生來得小。就在我快要衝到他麵前時,老人從白大褂裏抽出了類似遙控器的東西。畢竟也在痕跡研究所工作,對於基礎的武器都有點了解,我立刻再拽下一條床單裹在自己的手臂上,撲向老人。果然是電擊槍!這東西絕對被改裝過,啟動時電火花的劈啪聲比正常電擊槍響很多。電擊槍第一下紮在我手上,被裹了幾層的床單擋住了。這時候沒心情和他講究尊老愛幼了,我順勢用白布罩住他的頭,趁他掙紮時擰過他的手腕,將電擊槍對準老頭自己的喉結。電火花的劈啪聲響了兩秒,他整個人失去了反抗。我在心裏計時五秒。電擊槍在我手裏,另一邊,被床單遮蔽視野的董泉鳴如果要衝過來幫同伴製服我,至少需要五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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