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駝很早就發現不對勁了。這層樓的病人和家屬,包括值班的醫護都處於無意識的狀態,而那些剛才出現在辦公室和護士台的人,似乎都是冒充的。我們就像進了副本,一腳踩進了怪堆裏。他懷疑主導者是董泉鳴,那些冒充者應該也都是追隨董泉鳴的“果汁人”。“雖然還搞不清具體是怎麽回事……”他提著輸液架,走向沒了右眼的少年小羽,“總之,你們倆都是來處理我們的,對吧?”董泉鳴和小羽警惕地看著許駝。可許駝隻是聳肩:“董醫生,你走吧。”“什麽?”“我和你們無冤無仇,你走就行了,就當無事發生過。”他將輸液架在手裏晃著,一下一下輕拍在手掌上,“至於這位小弟弟,不能走。大人有大人的規矩,打傷了人,代價可不止一隻眼睛。”“……好啊。”少年露出血淋淋的猙獰笑容,從腰間拔出戰術刀,“我本來也沒想走。”就在這時,董泉鳴的輕柔聲音不合時宜地響了起來。“誰都不能走。”他說,“許駝,你和戴雪明,一個都不能走。”許駝歎氣:“董醫生,十分鍾裏你要是不走,就真的不用走了。”“……我是說,你們不能走。沒人強製你們留下,但你們不能走。”董泉鳴抬起頭,毫無殺意的眼神裏閃著惻隱的光芒,“這層樓裏所有昏迷的人,都是我們的人質,讓你們留下的人質。”昏迷?我和許駝都有短暫的驚愕。我抓住旁邊病床上病人的手腕,他看上去像是死了,好像也沒有什麽呼吸……但是,還有脈搏。雖然很微弱,但是這個人還有脈搏。董泉鳴轉頭輕聲問:“小羽,沒事吧?”“你好煩啊!”小羽捂著右眼吼他,“你到底想折騰什麽幺蛾子?!我們不是來殺許駝和戴雪明的嗎?!”“不生氣,小羽不生氣啊……”他手忙腳亂哄著少年,不知怎麽的,在這種氣氛下顯得有些搞笑,“你不是一直想要……想要有人能殺了你嗎?所以哥哥就順便……我怕許駝萬一不想和你打……這樣一來,他就必須和你打了,而且必須讓你盡興……啊!”一枚鐵釘從牙簽弩裏射出,紮在他肩膀上,但因為距離遠了,所以隻是紮破了一點衣服。許駝有些不耐煩了:“別哄孩子了,和我解釋解釋吧?”董泉鳴捂著肩,安靜了一會兒。過了片刻,他微微鬆了口氣,重新麵對我們。“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董泉鳴,當然,不是這裏的醫生。”他說,“這位是季羽易,我的弟弟。至於為什麽姓氏不一樣……”“沒人在意那個,說重點。”許駝的眼神已經很危險了。他特別討厭這種說話做事迂回的人。“小羽他一直想遇到一個能殺了他的人。”“嗯,他現在遇到了。然後呢?”“請你陪他玩到盡興為止,麻煩了。”他很有禮貌地對我們鞠了個躬,“根據他們的中毒情況,這層樓所有的人大致還有三十分鍾到四十五分鍾的搶救時間。當我弟弟盡興的時候,我就會把解毒劑交出來。不然……”不然,明天的新聞頭版就是市五醫院特大惡性殺人案件。警方的調查會以無死角的程度浸透全市,疑點很快就會匯聚到許駝的身上,讓他無處可逃。“……”許駝一時沒說話。我問:“……如果……許駝殺了季羽易,你會交出解毒劑嗎?”“會的。那就意味著他完成小羽的願望了。”董泉鳴欣慰地笑了,期待地看著許駝。在許久的沉默後,許駝做了一次深呼吸。他沒有立刻襲擊季羽易,而是朝著董泉鳴做出“四”的手勢。“第四條原則,非必要情況下,不牽扯非獵殺目標的人。第七條原則,不管出於任何目的,決不能故意將警方引向獵殺者。”他說,“你違反了兩條,非常惡意的違反了。”“是的。”“雖然我現在屬於被獵殺的非常狀態,但我也有權力把這件事匯報給那個人。”他丟開手裏的輸液架,重新拿起格鬥刀,“算了,先處理季羽易吧。”“等等,許駝,這個規則很奇怪!”我喊住他,“董泉鳴敢這樣做,是因為有什麽原因讓他篤定季羽易不會輸!”“你睡一覺休息一下。”許駝順手帶起被子蓋在我身上,“我殺的人比你吃的炸雞都多。”第12章 我沒辦法肯定許駝有沒有和我一樣,在迅速分析現狀。雖然我感覺這樣說有些自我感覺良好……當然,許駝也不是什麽隻知道莽的人。他的戰鬥經驗肯定比我豐富。如果現狀被他判定為“連分析的價值都沒有”,說明他知道破局的方法。看上去像個不良少年的季羽易,戰鬥力顯然比不良少年高出不少。哪怕沒了右眼,也很快收整姿勢,將手裏的刀收了起來,從旁邊拔下一根輸液架當做武器,拉開雙方的距離。我的推床也被董泉鳴拉遠,離開了戰場中心。許駝往這邊看了眼,董泉鳴微笑道:“你也不想他被殃及,對吧?”話還沒說完,伴隨著一聲吼叫,季羽易衝向許駝,金屬輸液架一路掃過附近的推床與鐵架,發出刺耳的金屬聲。“退到這裏應該就安全了。”董泉鳴將我拉到護士站的台子後麵,鬆了口氣,“不好意思啊,小羽他從小就這樣……不過其實是個很善良的好孩子……”“我比較在意的是,你手上真的有解毒劑嗎?”“哎?你懷疑我說謊嗎?”現實和武俠小說還是有一定差別的。並不是所有毒藥都有對應的解毒劑,就算他真的有對應的化學藥劑可以解除中毒,這些人也很難百分之一百被救過來。“告訴我你用的是什麽毒?”我問,“呼吸、心跳、脈搏都被抑製,暫時先排除烏頭堿類的物質,你用了氰類的藥劑?注射?食用?吸入?我盲猜一個極低濃度的氰化鈣。那麽你對應的解毒劑就是……”“亞硝戊酯。”“嗯,吸入式的毒藥和解藥。我剛才還在想,如果是注射劑類型的解藥,光是注射時間都不夠。”他的笑容紋絲不動。另一邊,許駝手裏的刀被鐵杆打飛,滑落到了董泉鳴的腳邊。短刀被打飛,許駝沒有任何猶豫,撿起了剛才地上的輸液架作為武器。“你的弟弟很能打嗎?”我問,“為什麽你有自信他能贏許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