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陳最一邊開著車一邊回憶著與林叢選相關的事,想的越多越惘然若失。因為陳最發現自己對林叢選的記憶隻停留在了高中的那三年,此後空白的七年他對林叢選一無所知。最近一個月每天靠著翻閱那6000條短信還有家裏攝像頭留下的視頻陳最才能睡得著覺。回到家裏麵對空蕩蕩冷冰冰的客廳陳最繃直的肩頸頹唐的鬆垮下來,他倚靠著真皮沙發從煙盒裏抽了一根煙放在鼻子下聞了聞。他害怕留下味道影響林叢選健康所以不在客廳裏抽煙,聞了聞煙草的味道他又兀自發笑,把小選按進魚池卻又擔心二手煙對他有害,真是夠虛偽夠假惺惺的了。客廳隻開了兩盞壁燈,光線很昏暗,陳最靠著沙發有些昏昏欲睡,這一個月他每天的睡眠時間不足三四小時,並且還是在藥物的作用下。今天見到了林叢選讓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終於鬆弛了一些,所以他有些犯困。“小栩,你怎麽躺在這。”陳最眯著眼睛即將進入夢鄉那刻耳邊忽然傳來林叢選的聲音,他猝然睜眼四下尋找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一個短暫的美夢。陳最捏捏眉心起身上樓,在走到樓梯口時頓住了腳步,猶疑了一會兒他左轉走到了林叢選的房間門口。這一個月他每一天都會像這樣在林叢選的房間門口站一會兒,握著門把手猶豫不決最後倉惶逃回自己的房間。三年前,他給林叢選畫了一個圈,將他囿於花園、客廳、廚房以及這個他從未踏足過的臥室。而事實上是他給自己畫了一個圈,他不敢走進林叢選的生活。陳最吸了口氣,伸出的手發著抖,他知道這個房間一定會有很多東西能夠摧毀他好不容易撐起的意誌。咬緊了牙根他終於推開了門,迎麵撲來一股熟悉的味道,和林叢選身上的味道一樣,一股柑橘的香甜味。“啪”一聲開關按下,房間驟亮。被褥齊整,靠窗的小書桌上書筆電腦收納的井井有條,整個房間都透著一股子讓人心曠神怡的清爽,和林叢選本人一樣。陳最慢慢走到床邊坐了下來,他溫柔的撫摸著枕頭想象著是撫摸著林叢選光滑的臉頰,如十年前那樣,過了會他嫌不夠將枕頭攏進懷裏,將臉埋進了帶有柑橘味的枕頭裏。直到品嚐夠了他才依依不舍將枕頭歸位。走到書桌前陳最一眼就看到了桌上的相框,相框裏是他和林叢選的合照,高二那年在他們家花園裏,照片是他媽媽拍的。兩個少年一個坐在秋千上,一個在幫忙推,眉眼飛揚,好像這輩子都沒有什麽煩惱。陳最用指腹劃過照片上林叢選稚嫩的小臉,相框一動碰到了鼠標,電腦屏幕突然亮了起來,屏幕上是一個還沒來得及完成的漫畫少年。林叢選很小就有畫畫的天賦,大學讀的也是美術學院。拿到錄取通知書的那天小選很開心,因為往日固定隻發四條信息的小選破格發了六條給他特別提到了這件事。陳最當時在國外,他不記得自己當時收到信息是什麽複雜心情了,但一定是包含開心的。陳最坐了下來滑動鼠標打開了還未關閉的瀏覽器,是一家漫畫網站的頁麵,他拖動鼠標翻閱著,越看越心驚。梁宜皖那天在醫院說的話猝然鑽入耳朵“你知不知道他最喜歡的是畫畫,你把他的手弄傷?”陳最的手控製不住的顫抖,原來他一直認為無所事事待在家裏的小選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他的漫畫受到數萬粉絲的追捧,他一直在默不作聲的努力生活。而自己呢,輕蔑他、忽視他、嘲諷他,還弄傷了他細長好看用來畫畫的手。二樓的陽台正對著林叢選的窗戶,陳最每天都會在陽台抽兩隻煙坐一會兒。以前他總給自己洗腦隻是上班太累坐著休息一會兒,事實上他隻是不敢承認他自己希望離林叢選更近一點。他每天坐在陽台腦子裏都是想象著林叢選睡前都在幹什麽,是在擺弄八音盒還是擰魔方又或者啃讀那本《星空百科》呢?原來小選每天都在努力的工作。陳最感到心髒一陣劇痛,四肢無力,差點跌坐在地上,雙手匆忙扶著桌子才堪堪穩住身子,壓在鍵盤下的三張存折露了出來。第35章 存折陳最腦子短暫的空白,他捏著存折深深喘了一口氣才敢掀開那薄薄的一張卡紙。第一張存折,餘額11萬,裏麵貼了一張小小的便簽紙,上麵寫著“給小栩”。第二張存折,餘額8萬,也貼了一張小小的便簽紙,上麵寫著“給小栩”。第三張存折,餘額2萬,貼了一張小小的便簽紙,是空白的。陳最再也忍不住,視線逐漸模糊,先是“啪嗒”一聲,一顆淚珠落在了小小的卡本上,然後淚水接連不斷的湧出,淚腺已經失去了控製。離婚協議上有一條是給他的精神賠償,原來他的小選早已偷偷準備好了一起。陳最能想象的出小選是如何虔誠的拿出三個存折然後認真寫上“給小栩”這三個字,餘額最少的那張他也沒有想著留給自己,所以空白著,隻要陳最需要他就還是會寫上“給小栩”。他的小選,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毫無保留的對他好。而他呢,丟下受傷的小選揚長而去,用輕蔑的口氣嘲笑小選“拿著我的錢給我精神補償”,真是愚蠢透了壞透了。陳最壓抑地抽泣終於變成了崩潰的嚎啕。第二天,陳最刻意晚了一點才去林叢選那,恰好是梁宜皖到家的點。“等我?”梁宜皖有些意外。陳最:“是的。”路燈昏暗,陳最從陰影裏走了出來,遞上了一個包裝精致的紙盒,有一麵是透明的,可以看到裏麵是個玻璃杯,正是那天林叢選無論如何也要修好的杯子。他說:“麻煩你幫我給小選。”“修好了?”梁宜皖問,但很顯然不可能修的這麽天衣無縫。陳最搖搖頭:“這是新買的。”那對星空杯是日本廠的,廠家已經倒閉,陳最找了些關係才從一位收藏家那裏買到了一對,當然,這些並沒有好炫耀的,他隻是想為林叢選做一點哪怕隻是可能會讓他高興的事。梁宜皖接過:“要不你直接上樓拿給小選?”“不了,也許他也並不想要。”陳最匆忙拒絕。梁宜皖這才發覺陳最的眼睛又紅又腫,整個人狀態也很差,簡直像個重病之人。他遲疑了一下才問:“你,沒事吧?”陳最有些恍惚,盯著梁宜皖手中的杯子答非所問:“碎了的杯子沒法再複原了對吧?”梁宜皖知道陳最意有所指,他心裏生出了一些不忍心,他有些擔心陳最鑽進牛角尖自己把自己摧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