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叢選始終低著頭,換好鞋子自顧自進了客廳。等到陳最換好鞋子步入客廳,客廳裏空無一人,靜的鑽進窗口的冷風擦過玻璃的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陳最呼吸沉重,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剛才發生的一切到底是真實還是自己的夢境。他馬上打開林叢選的房間,沒人,廚房也沒人,餐廳也沒人。陳最胸腔裏的空氣仿佛被抽空了,身體都在顫抖,彷徨無措的跌坐在客廳冷冰冰的地麵上,在他即將崩潰的那一刻手被人執住了。林叢選拿著一小管藥膏擠出一點塗在了陳最手背的燙傷處,食指輕柔地打著圈。擦完藥膏,他又從身邊的小藥箱裏取出一盒消炎藥拿了兩顆,迅速放進了陳最的手心。陳最屏著呼吸看著林叢選替自己擦藥,他這才明白林叢選剛才是去找藥箱了,他又喜又悲哭笑不得地埋頭喃喃自語:“小選,你真是嚇死我了。”林叢選沒有回應,收起了藥箱又走了,等到陳最回過神來林叢選已經進了自己的房間。陳最想起林叢選還沒有吃晚飯,他自己也沒吃,現在平靜下來才發覺胃隱隱作痛。他馬上去廚房熬了一鍋青菜瘦肉粥,這段時間他向楊巧杉學了學做飯,奈何天資愚鈍隻能勉強煮兩鍋還能入口的粥。等粥熬好涼的差不多了,陳最敲響了林叢選的房門,過了好一會裏麵傳出了輕微的響動,但是門並沒有開。陳最又敲了一次,溫聲開口:“小選,吃點東西好嗎?”又過了好久,“哢”一聲,門開出了一條縫,林叢選低著頭,陳最隻能看到他的發旋。陳最遞上了手中的粥碗:“你在房間裏吃,好嗎?”林叢選盯著碗裏綠瑩瑩的青菜很茫然,他在思考這碗粥是從哪裏出現的,然後他順著碗看到了那隻熟悉的骨節分明的手,這才穩穩接過然後關上了房門。即便是被拒之門外,陳最也是開心的。他回餐廳喝粥,想了想有些不放心又直接蹲到了林叢選房間門口慢慢喝完了一碗粥。他耳朵貼著門,聽到房間裏傳來了一點點水聲猜測林叢選應該在洗漱了,這才去收拾廚房。陳最收拾完廚房又洗了個澡出來,林叢選房間裏從門縫裏透出的那一線光已經熄滅了,他看了看掛鍾,已經十一點了,正是林叢選睡覺的點。陳最放下了心,小選能夠正常作息才能提升身體機能。他掏出手機讓他媽幫忙請一個廚藝不錯的阿姨,他對自己的廚藝實在不敢恭維,隻怕把林叢選養的更瘦,隻能先請個阿姨然後慢慢學習。楊巧杉知道陳最已經順利接回林叢選後很開心,馬上應承下來找阿姨的事。陳最又和他媽聊了一些林叢選的情況這才放鬆身體躺在了沙發上。沙發上被褥枕頭俱全,這段時間他都住在客廳,一樓到處都是林叢選活動過的痕跡,隻有躺在這裏看著監控視頻中林叢選恬淡的身影,回想著林叢選才能讓他每天能夠短暫、安穩的睡一覺。今天林叢選真的回來了,陳最反而又有些睡不著,他索性打開筆記本電腦把梁宜皖發給他的林叢選的病曆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其實他已經看過無數遍了,幾乎能一字不漏的背下來。診斷報告上寫著在強烈應激事件引發的分離轉換性障礙,主要的臨床表現為分離性遺忘,突然出現不能回憶自己重要的事情,特點是喪失近期的階段記憶,可為部分性和選擇性,一般圍繞創傷性事件。患者在相當長的時間內保持一個固定的姿勢不動,對外界的刺激幾乎或完全沒有反應,完全或幾乎沒有言語及自發的有目的的運動。創傷性事件當然是指在後院魚池發生的那件事,陳最咬緊牙關,吊燈暖黃的光線將他英俊側麵的鍍上一層淺淡的光,卷翹的睫毛微顫,他的目光深沉。大錯已經鑄成,他沒有撕裂時光回到以前的能力,唯有用盡全力彌補現在。合上電腦,陳最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兩顆消炎藥真的有效,他的喉嚨已經沒那麽疼了,甚至有了睡意。但是躺了一會卻又睡不著,翻來覆去他已經換了好幾個姿勢總是覺得不自在,眼睛不自覺往林叢選的房間位置掃去。沙發擺放的位置比較刁鑽,隻有坐起來才能看到林叢選房間的門,陳最索性起了來去空房間搬了一個床墊擺在了林叢選房間門口的位置,弄了一個地鋪躺了上去這才覺得舒適了很多。第37章 上班地暖均勻加熱整個地麵,蒸騰的暖意讓人昏昏欲睡,陳最眯著眼盯著房門的一塊木製紋路記憶回到了十年前。林叢選躲在房間的書桌下麵,他被陳最爸爸領回來已經一個月了,他就這樣持續了一個月,不說話不吭聲,躲在書桌下上午玩魔方下午看畫冊。經過陳最不屑的努力,至少他不抗拒陳最的接近了,允許陳最給他喂飯允許陳最替他換衣服。晚上林叢選經常會做夢,陳最就搬來和他住一間房。有一天深夜突然下起暴雨還夾雜著驚雷,林叢選大概是被雷聲嚇著了開始做噩夢,哼哼唧唧哭了起來。陳最聽到哭聲一個咕嚕就起了床,他不敢貿然把林叢選叫醒,隻能將人攬進懷裏拍著背輕聲哄著。後來林叢選果真又安穩地睡了過去,陳最拍著拍著睡意起來也就在林叢選的床上睡著了。第二天早上,陳最翻了個身睡得很香,但是“感覺”這種是很玄妙的,他在睡夢中感到有一道暖融融的視線在盯著他,然後陳最就睜開了惺忪的睡眼。林叢選像隻小貓咪一樣坐在地上,雙手扒著床沿,烏黑發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陳最。一睜眼就看到這麽可愛的一張臉陳最心髒都軟成了海綿,他忍不住笑了,然後他就聽到了這世界上最美好的一句早安問候。林叢選的眉眼一彎,始終不肯開口的他忽然露齒一笑,說:“哥哥、早。”陳最閉著眼,呼吸清淺,他想,要是再能得到林叢選如陽光一樣燦爛的早安問候就好了。這樣想著,他微微睜開了眼,然後就和一雙烏黑澄澈的眼睛對了上。和少年時的天真不同,這雙眼睛染上了一些霧沉沉的憂鬱,叫人心疼。“小選,早。”陳最以為自己仍在年少的那場夢裏,他伸出手想去摸摸對方細軟的頭發,直到對方向後躲了躲他才意識到自己不是做夢。外麵天光大亮,已經是早晨七點了。被林叢選直勾勾的盯著自己呼呼大睡,陳最有些尷尬,他馬上坐了起來,湊近了林叢選問道:“幾點起的?餓不餓?我們早上吃煎蛋行嗎?”林叢選不理,眼神盯著某處,陳最順著他的視線望去才知道原來剛才林叢選沒有在看自己而是一直在盯著枕頭。陳最撓撓頭幹笑兩聲緩解自己的尷尬,因為自己睡的枕頭是他上次從林叢選床上拿的。他感覺自己像個被當場捉拿的變態,於是訕訕地遞上了枕頭,解釋:“你的枕頭比較舒服,我能睡的更香。”林叢選抱著枕頭很乖地將下巴抵在了枕頭上,他眉心微蹙苦惱了一下,然後又把枕頭放回了陳最懷裏。陳最很驚喜,從昨天晚上到現在,他發現示弱比示好更能得到林叢選的親近。於是陳最哄林叢選吃早餐就變成了“我有點餓了,陪我吃早餐好嗎”,陳最想帶林叢選去公司就變成了“我一個人在公司有點害怕,你陪我一起去行嗎”。九點半,陳最才帶著林叢選步入了公司大樓,他刻意延遲了半個小時避開了正常上班的公司員工。守在入口閘機處的保安有些慌張,公司有規定非工作人員必須要有通行證才能進出,他攔下陳最:“陳總,那個,這位先生的通行證。”陳最一時心急忘了這事,這條規定還是他進入公司後要求硬性執行的。林叢選不遠不近跟在身後,他本來就不太善於接觸陌生人,此時更是有些緊張,雙手捏著衣角揉搓。陳最稍稍走了兩步擋住保安的視線,解釋道:“等下我讓薑然代辦後送下來,麻煩了。”“不不不,不麻煩!”保安惶恐,連忙放行。一向雷厲風行的總經理跟他說“麻煩了”,他感覺背後涼颼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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