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飄飄一句,判他無期徒刑。在高允哲心裏,就算自己戴上頸環,也是隻要跑出去的狗。褚易如鯁在喉。他忍住不適卷過被子,朝高允哲揮揮手:“放心,你和任醫生來得及時,我和他什麽都沒發生。謝謝替我治療,我累了,想睡一會。”他剛想躺下,高允哲拉住他手腕。對方信息素變冷許多,是心情欠佳的體現。“你給我看什麽臉色。我說過不喜歡這裏出現其他的alpha,尤其是高家那幾個。我嫌髒。”長時間積攢下的煩悶無處安放,褚易扯開被子:“這話去和你大哥說!他硬要上門我能攔得住嗎?你夠瀟灑,消失兩周半跑去和姚家相親,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對我興師問罪。你想知道我會不會和你哥睡覺是嗎?你要聽我承認還是否認,哪種讓你滿意我就說哪種!”他語氣激烈,呼吸也因此急促,一張臉漲得通紅。高允哲見到,不與他爭論,隻是將被子蓋回褚易身上。“冷靜一些。”alpha麵無表情地說:“你太激動了。”褚易放慢呼吸,他倒在床上,排山倒海的疲倦淹沒他。他忍了很久,最後說:“高允哲,你是不是沒真的養過狗?養了狗,你要是不能回家看著,一天兩天,狗會等你,不吃飯也等你,但三年五年,它就會累,會想逃跑,那時隻要人家丟塊肉進來,它就可能跟別人走。”這不是一個很有尊嚴的比喻。幹嘛非要拿自己和狗比來比去,褚易想,但若是換成別的什麽,似乎都不夠貼切。“那就走。”高允哲聲音冷冷:“不忠心的狗,走也不可惜,更不值得追回。但你簽過字,褚易,別忘記我們的協議。戴好頸環,閉緊腿,不要讓alpha進這間宅子,這是你必須做到的事情。其他的,你沒有資格向我要求。”心最裏麵的位置有什麽一穿而過。高允哲鎖掉的哪裏是他的後頸,連自由自尊等以自開頭的東西都一並抹去。他的身體、感情與生命都是商品,用來與高允哲交換那該死的一千萬。他們隻擁有這層關係,不可也不能更改。褚易苦笑。當初那麽大言不慚地說將自己的一切都賣給他,讓他做他的主人,享受支配的快樂。自己理應要萬事聽話,哄得高允哲舒舒服服才對——結果倒好,他不僅不哄他,還向他發脾氣,埋怨他,以那種“你虧欠我”的姿態。他真是一個不合格的雇員,居然想爬到金主頭上撒野。“對不起。”褚易道歉。他做出聽話的模樣,起身主動去拉高允哲的手:“我剛才人有點暈,說話不過腦子,你別生氣。”對方自然是毫不留情地甩開他。褚易把手放回去,補個笑:“謝謝你過來,我好多了,讓汪嫂上來陪我吧,你忙的話先走也可以。”高允哲沒有多留。他不給多餘眼神,離開房間,一並帶走信息素,潮濕的氣味漸漸消退,像是無情海浪,將好不容易爬上岸的人再次推回海中。褚易靠在床邊。他努力去吸取高允哲殘留的信息素,直到房內的那些氣息消失得幹幹淨淨,他才顫抖地卷起睡衣袖子。手臂上那道雨天造成的傷疤還在,如今輕輕一按,竟還會生出些許痛感。生病的時候他曾經想過,要是高允哲哪天來了,他倆談話氣氛不那麽差的話,就試著問一問那棵樹的事情。暴雨那天,他們都藏了一些話未與對方言明,如果有機會,他想說,也想聽。可惜有些東西總是稍縱即逝。褚易再摁一下傷口。這時汪嫂推門進來,她見到褚易,怔了怔:“褚先生,您的臉色……您還好嗎?”挺好。他下意識地說,然後發現嘴沒張開。他現在是在心裏說話。那就是不好。我不好。第46章 身世生活回到暴雨以前。高允恭來後的次日,方宅周圍多了一些安保人員,個個黑西裝配墨鏡,麵容冷酷。褚易知道他們在防什麽,不多問,隻管做好自己的分內事——高允哲恢複了一周一次來方宅的頻率。alpha過來,有時做,有時不做,但隻要留下,褚易就會盡心盡力地招待。他除了在床上賣力叫兩聲,下了床就做個啞巴,絕口不提多餘的事情。高允哲和姚家那邊發展成什麽樣,每周買本叁周刊就能知道,何必傻傻開口去惹金主不痛快。兩人的相處模式日趨商業化,到點來,到鍾走,買賣雙方在某個方麵達成共識,運轉似機械般良好。後來也有過幾次依存症病發,高允哲都不在。褚易吸取教訓,鎖了房門給自己打補充劑。一整夜,難受是難受些,但以前一個人時他也是這麽熬過去,並不算太難。空下來的時間,褚易會去天眉山散步,順便拍拍照當做調劑。他依舊跟著園丁照顧花草,隻是那棵樹沒有再去碰過。為了避免再受風雨侵襲,園丁給樹加了支撐器,一圈圈著,很有生人勿近的意思。生活單調,那部早間的經典老劇褚易早就煲完了,結局令人唏噓:alpha主角犧牲一切,功成名就,卻在一個普通早晨被仇家當街刺死。臨死前,主角想起因自己病逝的初戀情人,音容笑貌宛若昨日。這時片尾曲響起:求天賜我多一刻,重溫見你時忐忑。全劇終三字出現在屏幕中央,如夢幻泡影。二月中旬,臨近新春,趙銘打電話來約褚易吃飯,說之前他托自己查的事情有了眉目,以及快過年了,總要一起聚聚,還叫上美娜一起。褚易答應。到了約好的日子,他換了一件高領衫,披上外套,讓司機備車開去南區。與趙銘約的還是老地方,那家路邊排擋。他下車時,趙銘和美娜已經到了,正聊天,見到他後抬手示意,這裏這裏!就算有意掩飾,兩人目光還是忍不住飄向送褚易來的那輛豪華轎車。褚易當沒看見,趙銘把中間的位置讓給他。他坐下,自然地和老板娘打招呼,問最近砂鍋牛雜還做不做啦?好久不吃,怪想念的。老板娘笑著說這個冬天牛肉進量少,又貴,牛雜的成本也跟著漲,我們小生意負擔不起,暫時停了,換雞煲行不行?三人沉默幾秒。褚易說,行,換就換吧。點完菜,又拎兩打啤酒,幾杯下去三個人終於重拾往日氣氛。美娜和他們聊同事之間耍的心眼,趙銘則分享幾樁偷拍糗事,聽得褚易一邊夾菜一邊笑。他很久沒這麽舒心過,在方宅吃飯總是獨自一人,嫌冷清也隻好調高電視音量,才能使房子裏多些人氣。趙銘囉囉嗦嗦,講到最近工作太忙,娛樂生活版的幾個狗仔全被派往城中各處,跟蹤那些闊佬們的玩樂路線,他也不例外,已經睡車裏好多天了。褚易問:“那你怎麽請到假,今天過來和我們吃飯?”趙銘嘴一張:“主編聽說我要和你吃飯,就批了半天假給我。”褚易沒吭聲,趙銘這才意識到問題,立即打自己嘴巴:“唔!是我先主動請的假,就……也不是主……哎,老板娘,再給我兩瓶啤酒行嗎?”美娜站起來,說我替你去拿。她拿完也沒回來,站在那裏和老板娘聊天。趙銘看了會,見她們聊得熱火朝天,抹一把嘴,悄悄從背包裏掏出一個文件袋:“易哥,那個方家的omega我替你調查過了。”那日老太太的意外登門,讓褚易對方家往事起了疑慮,他自己不方便行動,便托趙銘幫忙。後輩從袋中抽出一份泛黃報紙,褚易接過看。報紙是九年前,趙銘給他翻到社會版,指了指上麵用紅色水筆圈出的一則訃告。訃告對象正是方家的omega。大致寫的是吾女方婕已安息主懷,享壽三十九歲雲雲。還有入殮禮拜的日期與親屬名單。這位方小姐是方家獨女,上麵隻有兩位父母,並沒有平輩與後代的記錄。褚易讀完,問趙銘:“這個方小姐早逝不是什麽秘密,聽說是得病走的。”趙銘急急喝一口啤酒:“我知道!我查過以前的新聞。方家雖然低調,除了珍琅軒和經營的海味生意,很少會因私人原因上報紙,但獨生女過世,這麽大的事情隻發一份訃告,連親友悼文都沒有,不太合常理——你教過我的嘛,追新聞就是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所以我跑遍了三山的私人醫院和診所,好不容易才查到她的醫療記錄,最重大的有兩次,一次生,一次死。”褚易敲他腦門:“別整虛頭巴腦的東西,直接說結果。”趙銘揉額頭:“一次生育,一次屍檢。”褚易不太意外:“她真的有過孩子?是男孩嗎?”“對,近三十年前的事情,那時她應該不到十九歲。在私立醫院生的,她肚子裏的孩子不能見光,畢竟方家在三山也算有頭有臉,一個未婚生子的omega,足夠圈子裏討論好久了。”近三十年前。高允哲今年二十九,生母不明,早年被送往海外——這些線索串起來太理所應當,褚易繼續問:“屍檢呢,又有什麽問題?”趙銘來了勁:“問題大了!這位方小姐雖然久病纏身,但根本並非病逝,訃告上的說辭隻是掩飾。”他呼口氣,壓低聲音:“她是自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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