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顧不上和他調情,返回臥室拿了兩片棉紗,先摁住傷口止血,又以醫用膠帶將棉紗纏繞固定,才說,“好了,暫時不流血了,明早再去醫院吧。”想了想還是放心不下,又問,“你是怎麽摔的?”  周朗夜和他離得很近,還能依稀嗅到一點白輝睡前沐浴時留下的薄荷淡香。  “本來想喝點水,結果踩到自己脫在地上的衣服......”  男人慢慢地說,也借機慢慢地靠近白輝。  白輝背抵著牆,手裏拿著一圈膠帶,頭微微仰著。周朗夜勾著笑,問他,“用的什麽沐浴乳,怎麽這麽好聞?”  不等白輝回答,他就低頭將白輝吻住了。先是唇間由淺入深地廝磨,然後以舌尖抵開嘴唇,引誘白輝張口。  這幾天白輝在家中各處不時地被周朗夜摁著索吻,有時吻得純情,有時吻得色欲,因為擔心誤碰到周朗夜肋處的傷,白輝的抵抗總有些力不從心。周朗夜得了這一點小小的縱容,漸漸學會得寸進尺,熱吻時常常含混著說些放肆下流的話,想對白輝這樣那樣。白輝沒法當做聽不見,被撩得麵熱耳燙,又隻能無奈由著周朗夜。  可是白輝心裏也清楚,周朗夜對他始終是小心且在意的,那些看似放肆的行為之下,並沒有逾越分寸。除了親吻或幾句渾話,周朗夜不曾再對他有進一步的冒犯。  待到兩個人的唇舌終於分開,周朗夜的一隻手扶著白輝的臉,他們的呼吸都有些亂。  “我知道你不想睡主臥......”周朗夜趁著白輝有點迷糊的當下,放低姿態和他商量,“那我陪你睡客房,好不好?我不碰你,我保證。”  白輝沉默了片刻,還是同意了。  男人嘴角噙著笑,跟著他進了房間。白輝從衣櫃裏拖出一床被子鋪到床上,又給周朗夜倒了一杯水。  周朗夜喝了水,熄燈睡下,白輝躺在離他有點遠的大床另一側,和他道“晚安”。本來是兩床被子各蓋各的,周朗夜卻一點不知道生分,嘴裏說著,“輝兒,我冷……”伸手摸過被子的邊界,把白輝撈在了自己懷裏。  白輝突然被抱住,一下緊張起來,有了想要掙脫的意圖。  周朗夜沒怎麽用力地摁著他,有點誘導地問,“想不想聽我以前在國際學校念初中時的事?我給你講講吧。”  周朗夜與白輝都曾在平州國際學校就讀,白輝入校晚了七年,沒能與周朗夜做成同學,但是在學校的優秀校友欄上常常看到周朗夜的名字,比如全國化學競賽拿獎,或者國際象棋比賽奪冠一類的殊榮。  周朗夜這樣一說,白輝被挑起了好奇心,回答著,“想聽。”一麵乖乖在男人懷裏躺住了。  窗外是落雪無聲的冬夜,白輝陷在一個溫暖的懷抱裏,聽著周朗夜回憶那段他不曾參與的學生時代的經曆。後來睡意漸漸襲上了,白輝的意識隨著溫潤的聲線漂浮起來,恍惚地感到周朗夜親吻著自己的耳廓,又對他說,“如果我們能有同在學校的時間,哪怕就一年,我也去食堂幫你占位打飯......”  這種對於過去的承諾,滲透到細微之處,無端地讓白輝著迷。他徘徊在夢境邊緣,輾轉穿過流年,看見身著校服的自己站在學校圖書館的櫥窗外,細讀每一張與周朗夜有關獎狀。那時的周朗夜已經離開平州重返溫哥華了,白輝那張十六七歲的臉上寫滿了倔強而無處安放的思念。  周朗夜見著白輝閉上眼睛,便沒有再講下去。白輝困意深沉,卻喉嚨發澀,少有地主動往男人懷裏蹭了幾下,呢喃著,“學長......”  周朗夜好像感受到了白輝的情緒,懷抱又收緊了些,聽著白輝漸漸平緩下去的呼吸聲,守著他,直到他沉沉睡去。  這一晚他們相擁睡了一個很久沒有的好覺。不論是夢裏的白輝抑或周朗夜,都不再倉皇四顧地尋找,也不再擔心夢醒後的悵然若失。  -  周澤的電話最終還是不可避免地打來了。這時距離白輝的假期結束還剩最後兩天。  周朗夜的傷口基本已痊愈,日常行動無礙,這天上午他去公司處理積壓的事務,白輝則留在家中休息。  手機響起時,白輝正用筆電瀏覽幾個劇組發來的本子,以為是經紀人喬蓁打電話來跟進這方麵的事宜,他沒看號碼就接了起來。  手機那頭響起一道低沉男聲,“小白,我是周叔叔。”白輝的視線一下離開了屏幕,握著機身的手不由得緊了緊。  他盡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說,“你好。”  周澤開門見山地問他,“我上次在醫院的提議你考慮了嗎?怎麽樣。”  白輝簡短地回答,“考慮過了,我還需要多一點時間做決定。”  周朗夜還在調理養傷,白輝掂量了事態的輕重,暫時不願拿這些家務瑣事去煩擾他,所以還沒和周朗夜商量。  周澤在手機裏短促而輕蔑地笑了一聲,繼而說,“還在猶豫什麽呢、小白?你周叔叔還會害你不成?”  白輝倒沒有被他的咄咄逼人給嚇住,仍然沉著地回應,“這裏麵既關乎我父母的產業,也關乎我能不能從...周總這裏全身而退,我不能太草率。”  周澤不知是不是耐心告罄,白輝說完後,他那頭沉默了數秒,最後給白輝立了一個時間,“我再等你三天。你記得給周朗夜提條件,不管他答不答應,周叔叔都可以幫你。”  話說到這裏,白輝似乎也嗅到了什麽不同尋常的地方。他沒有像周朗夜那樣長年與周澤這種城府極深的權重者打過交道,也猜不到他們每句話背後的用意。但他隱約地覺得,周澤寬限給他的時間,與他這樣說一不二的獨裁性格並不相符。  白輝沒有當麵流露對此的懷疑,隻是說,“我會盡快給您答複。”  周澤先掛了電話,白輝拿著手機又默默想了一會。他不是那種自負又硬扛的人,周澤的阻撓和給出的提議,都有很多解釋不通的地方,白輝覺得自己再想下去也不會有解答,還是應該盡快與周朗夜商量。  但事情的變化總是快於計劃。臨近傍晚時分,白輝接到了周朗夜的電話,說是周氏在鄰市的製造工廠發生一起意外事故,需要立刻處理,今晚或是不能回來了。  白輝有點擔心周朗夜的身體扛不住這種折騰,又聽到他那邊嘈雜紛亂的人聲,知道他正忙於處理突發情況,想說的話都生生壓住了,隻能回答,“我知道了。”聲音比平常溫軟一些,像是不舍得掛斷電話。  周朗夜卻很有耐心地安撫了白輝幾句,說自己隔天就會返回平州,讓他放心。  白輝在家裏坐臥不寧地過了一夜,第二天他要去醫院幫周朗夜領取幾份換用的藥品,約好司機在上午九點開車到別墅門口接他。  白輝裹著羽絨服上了車,轎車徐徐開出小區前門,剛轉入下山的公路,司機突然側過臉,同他道,“白少爺,我要先載您去見見周總。”  白輝一下愣住了,又聽得司機解釋,“不是小周總。”  整件事似乎在朝著不可預料的方向發展。白輝蹙眉想了想,覺得光天化日之下,周澤倒不至於對自己做什麽手腳,隻得應下,“那就去吧。”  轎車載著他,穿過了半個平州城區,快要開到周家私宅前,白輝認出了路。  也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震動起來,屏幕上的來電號碼顯示為陶芝。  白輝不明白陶芝怎麽會在這時打來電話,他們幾乎從未有過私下聯係。可是手機震動不休,他還是滑開了接聽鍵,把聽筒貼在耳邊。  陶芝還未開口,白輝先問她,“周總一切順利嗎?”  陶芝回答,“不用擔心,工廠那邊的事已經處理好了,周總下午就會返程。”  白輝暗暗鬆了一口氣,陶芝那邊也隨之安靜了幾秒。  然後白輝聽得陶芝以一種不太確定的聲音,問,“您是在去醫院的路上麽?”  再有兩個路口,轎車就將開抵周宅。白輝遲疑了一下,反問道,“芝姐有什麽事嗎?”  陶芝再度陷入沉默,少傾才說,“......周總很看重您,也許比您所想象的更為看重。我隻是他的助理,沒資格議論上司的私事。希望您凡事慎重一些,不要讓他難做。”  話說到這裏,白輝終於明白過來。  周朗夜早就知道周澤與自己有所聯係,暗地裏也命陶芝監視著兩方的動靜以待時機。  陶芝或是因為心有不忍,或是擔心白輝行差踏錯,讓局麵變得無可挽回。這才背著周朗夜給他打來電話,暗示白輝及時收手。  白輝的心沉了沉,摸不出這其中錯綜複雜的人心博弈,自己到底處在什麽樣的位置。而周朗夜又是如何看待他的。  他嘴裏應著,“謝謝芝姐,勞煩你費心。”  隨後掛斷了通話。  轎車也開過最後一處紅燈,轉進路口,緩停在高門聳立的周宅門口。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完結,應該是在周五更新。第68章 老婆給親一下吧  一名態度恭敬的菲傭把白輝領到了位於大宅南麵的餐廳。  周澤一向晚起,這時臨近十點了,他才開始吃早飯。也不知是不是光線的原因,白輝覺得他比上次在醫院見麵時消瘦了不少。  一張長桌,大部分都曬在雪後初晴的陽光裏,周澤卻坐在上位的陰影中,慢條斯理地剝一隻水煮蛋。  “坐。”他沒有抬眼,手裏拿掉最後一塊蛋殼,把雞蛋放在白瓷鑲邊的碟中。像是沒有立刻要吃的打算。  白輝依言坐下了,站在一旁的傭人上前詢問,“白少爺喝點什麽?”  白輝說,“不必了,謝謝。”  周澤隔桌看向他,話卻是衝著傭人說的,“給白少爺上杯咖啡。”  說著,眼神很冷地笑了笑,“你們年輕人都喜歡咖啡甚於茶吧。”征詢意見是假的,總之他讓白輝喝什麽,白輝就得喝什麽。  白輝不禁在心裏想著,或許應該慶幸周朗夜早早去了海外過得無拘無束,若是長年生活在周澤的製轄之下,該是件多麽窒息的事。  散著熱氣的咖啡和一壺咖啡伴侶,以及曲奇餅都一並端了上來,一件一件呈放在白輝桌前。  白輝沒碰杯子,神色冷淡地坐著,靜待周澤跟自己談點什麽。  沒想到周澤與他閑扯了一通毫無意義的內容,甚至聊到他拍過的電影,卻隻字未提周家與白家的事。  白輝滿腹疑慮,在長桌邊坐了半小時,直到周澤率先起身,說,“就這樣吧,謝謝你來陪我聊天。”  白輝這下已經掩不住錯愕,周澤走到他身旁,又道,“司機就在外麵,讓他送你回去。”  說完就走出了餐廳,留下白輝和那個給他端咖啡的傭人相對無言。  傭人做事倒很利索,在白輝發愣的時間裏,他已經把白輝剛才脫下的羽絨服取了來,躬身站在一旁,等著替白輝穿上。  白輝被周家這種氣氛搞得心情壓抑,站起來拿過衣服,說聲“謝謝”,也快步出了餐廳。  商務車已經停在大宅外邊候著了,白輝還沒走近,司機就跳下駕駛座,繞過車頭來替他開門,看樣子似乎比方才離家時更為殷勤。  白輝莫名地窩著火,也不知是衝誰生氣,或許隻是氣自己考慮事情太過簡單,明裏暗裏又被周澤擺了一道。  若是聯想到陶芝給他打的那通電話,白輝大致猜出了一點周澤的用意。  周澤或許也摸到周朗夜的路數了,知道他在暗中調查自己,於是將計就計把白輝叫來周宅,如此便將白輝拖下了水。哪怕白輝隻是被迫跟他吃了一頓毫無頭緒的早餐,聊了些二五不著的話題,但在外人看來,白輝已然成了周澤手裏的一顆棋。但凡白輝與周朗夜生出一點嫌隙,或是周澤再動些手腳,便可輕易教周朗夜對此起疑。  白輝與周朗夜之間好不容易修複的感情也經不起推敲細看,遲早是要碎的。  白輝不知道自己這樣的猜測有沒有根據,畢竟他沒有足夠的經驗應付這種局麵,隻能依憑現有的一些線索推斷,事情或該是這個因由。  到了醫院等待取藥時,白輝整個人都陷入了無法自拔的慌亂之中。  他用了很多方法說服自己冷靜,一再地回想與周朗夜共度的兩周,對方是如何溫柔體貼又是如何用情至深。卻總有另一個白輝憑空跳出來,告誡他,周朗夜是懷疑他的,一直沒有碰他或許就是因為放心不下。  白輝取了藥,渾渾噩噩坐在返回別墅的車上。直到這時他才發覺原來自己這麽不堪一擊,他設想了各種最壞的可能性,那裏麵每一個處境裏的白輝都是百口莫辯的結局。  他厭倦了這種惴惴不安、總是等著刀子落下的感覺,也不敢再去細想同床共枕的那些夜晚裏,周朗夜給他的懷抱是否有所保留。  當他回到別墅,聽著秦阿姨跟他絮叨,剛接到周朗夜打來的電話說了今晚回家吃飯,白輝突然萌生出一個荒誕的想法。  他想,既然已經辯白不了了,不如索性就坐實這件事吧。讓周朗夜對自己徹底失望,白輝也可以從此死心了。  下午他收到了周朗夜發來的信息,說是已經回到平州,要在公司裏開一個總結會議再返回家中。而這次白輝破天荒地問了周朗夜到家的具體時間。  過了大約十分鍾,周朗夜回複他,:大概六點散會,七點以前到家。  -  白輝有意地選了周朗夜回家前後的時間進入書房。  以前他從未單獨進入過這個房間。他知道這間別墅裏的幾處公共空間,比如廚房客廳是裝有監控探頭的,但是書房這裏沒有。  所以若要追究他到底在此處做了什麽,就好比今早去周宅和周澤聊了什麽一樣,簡而言之:說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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