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輝轉回身,就這麽恍惚一瞬,周朗夜再也無法抑製自己,忽然將白輝緊緊擁在懷裏,低頭含住了他的嘴唇。他深吻著白輝,將他收攏在雙臂之中,粗重的喘息著,濕熱的唇舌與他緊密交纏,好像要奪走白輝僅存的一絲氧氣,永遠地將他收藏在自己的世界裏。 他含混而瘋狂地在熱吻中一次又一次重複,“輝兒,我愛你,我愛你。”語調無比虔誠,捧著白輝的臉,像是捧一件稀世珍寶。 白輝慢慢闔上了眼,他承受著男人的吻,也接受了他的道歉和告白。 他在心裏對自己說,這是最後一次。相愛的人就算錯過了時機,也值得一次心無芥蒂的相擁和熱吻。 周朗夜再也不是白輝曾經認識的那個在性/事上遊刃有餘的人。他吻得很動情,像是要把白輝揉碎了,汲取著他的氣息賴以生存。他的舌頭頂入白輝口腔裏,順著他的牙齒舔/弄,直到被白輝的一顆尖利虎牙劃出了一點血絲。 白輝很溫順,像那些年他愛著周朗夜時那麽溫順,他給了些微的回應,因為他感到了男人的顫抖。 當周朗夜最終把白輝鬆開時,呼吸很亂,眼底有深暗的情/欲掙紮的痕跡。他垂下頭,靠在白輝的一側肩膀上。 白輝繼而感到自己的左肩有一點濕潤,周朗夜哭了。 白輝的眼神閃了閃,眼尾浮起一抹淺淡的紅痕。他戴著護腕的那隻手抬起來,像哄小孩子一樣,很輕的揉了一下男人的頭。 過了約莫半分鍾,周朗夜低聲說,“......讓我喝一碗你煮的湯吧。” 白輝說“好”,那隻揉頭的手又向下了一點,以指腹抹過男人麵頰上的濕痕,然後被周朗夜的手捉住了,緊緊裹在掌心裏。 “輝兒。”周朗夜啞著聲叫他,“你再答應我兩件事。” 白輝有些警惕,不說話了,是一種無聲的拒絕。 周朗夜抬起頭,深情地看著他,“是以前你想我做,我沒有為你做的事,讓我彌補一下。” 白輝一時不知是該搖頭還是點頭。他曾經很向往的事......他不自覺地蹙眉想了想,某個念頭靈光一現的同時,男人已經單膝跪了下去。 是的,曾經的白輝想要一個慎重其事的求婚,想要被珍視。而不是被不明不白地強迫戴上一枚戒指。 他愣愣地看著單膝跪地的男人,看著他低頭吻著自己無名指的位置。 周朗夜最終沒有說那句應景的話,他沒有再為難白輝,他知道剛才那個沒有推開的吻已經是對方最大的寬容,他沒有資格再要求更多了。 白輝的手抽走了,對他說,“起來吧,我給你盛碗湯。” 周朗夜回到客廳,白輝把一碗溫熱的蓮藕排骨湯遞到他手裏。然後白輝去了臥室,留在周朗夜獨自坐在沙發上喝湯。 又過了約莫十幾分鍾,周朗夜把用過的碗筷收拾進廚房,走到臥室門口,對白輝說,“我們出去走走吧。” 白輝也曾多次地對他說過,不喜歡出門時總是車接車送,想要偶爾和周朗夜在晚上出門散個步。就是這麽微小的一個要求,在他們同住的三年多裏,周朗夜幾乎一次也沒有陪白輝走過。 白輝揣上了鑰匙手機,從臥室出來,兩個人離開了公寓,乘電梯下樓。 天已經黑了,華燈初上,暑熱還未消散。小區外麵一片喧鬧。 他們幾乎沒有說話,就沿著小街並行著走。白輝更多時候是看著街麵的,而周朗夜一直看著他。但是很奇怪的,每一次遇上有突然衝出的電動車,或者隨意跑動的小孩子快要撞上白輝,周朗夜總能眼疾手快地將他拉開。 就這樣彼此間話很少地走了好多條街,差不多有一個小時甚至更久。白輝知道,不管多長的路,他們已經走到盡頭了,總要有人先說再見。 街邊有一間裝修溫馨的烘焙店,白輝看了一眼店招,突然說,上個月是你生日吧。 周朗夜愣了一下,說,嗯。 “給你買塊蛋糕吧。”白輝說著,走到烘焙店門口,推門進去了。 周朗夜站在外麵,隔著玻璃,看著他在透明陳列櫃裏選了一塊慕斯蛋糕,付了賬,然後提著一個小盒子出來。 白輝穿著素色t恤,牛仔褲,掛了一根褲鏈,頭發略長,沒有刻意打理過,有幾縷隨意地卷翹著。 他的眉目在街燈照射下有種不真實的美感,嘴唇柔軟,臉型精致,一側頭發挽在耳後,露出漂亮的耳廓,肩頸瘦削,雙肩平直,手臂勁瘦修長。他身上每一寸地方,都是周朗夜最愛的樣子。 那個小紙盒遞了過來,白輝看著他,平聲說,“很晚了,就走到這裏吧。” 周朗夜接過盒子,那麽輕巧的一小塊蛋糕,在他手裏卻像是沉得提不起來。 周朗夜知道自己應該再從容一點,體麵一點,好好地道別。但他一個字都發不出來,白輝每看他一眼,他的理智就喪失一寸,他發瘋一樣想把眼前這個男孩拖走,鎖在家裏,永遠占有他。 但他最終還是點點頭,對白輝說,“叫個車回去。” 然後抬手在空中,很快就有一輛出租停在了他們身邊。白輝沒有拒絕,坐了進去,周朗夜把一張整鈔遞給司機,報了白輝租住的小區地址。 白輝沒有再抬頭看他,就坐在靠門一側的後排座位。車很快發動起來,周朗夜站在路邊,一直目送那輛車開得很遠,開進光影閃動的車流裏,再也辨不出來。 周朗夜最後的想法是,白輝就算到了分開的一刻,也想留給他一點甜。 原來上天從未薄待他,上天曾給過他這世上最好的戀人。第59章 不知為誰展露的溫潤動人 周朗夜並不知道,一直表現得情緒穩定的白輝,在出租車上哭了一路。 他對司機說,你把這一百元都開完再送我回小區,缺的路費我補。 司機是個很老實的北方人,也沒有多問,就在深夜的大街上暢行無阻地往前開。白輝坐在後排,眼淚簌簌地淌落。 他的手握緊成拳,捏在腿上,壓抑著自己不要發出聲音。 他在恍惚的淚眼中想起周朗夜緩緩跪下去的樣子,想起他低頭親吻自己的無名指,覺得自己這一生都無法忘記這一跪。 此後的很多個月裏,白輝常常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見出租車把他載走,夢見兩道身影漸行漸遠,夢中的白輝和周朗夜都開始流離失所。 - 夏天仍在繼續,首都今年的夏季很長。悶熱,潮濕,或是連續多日下雨或是連續高溫,總之較之往年磨人。 九月的第一個星期,市氣象局還在發布高溫橙色預警,白輝於這周末完成了他的第50場演出,意味著他和劇場的合約也隨之到期。 用盛況空前來形容他的最後一次演出並不為過,385座的劇場甚至賣出了不合宜的站票,就連通道上也擠滿了人。作為受眾偏少數的舞台劇,很少能出現這樣一票難求的場景,引得劇場方在後台連連感歎,沒能與白輝續約是他們最大的損失。 謝幕時白輝穿著汗濕的戲服,麵對台下經久的掌聲鞠躬兩次,起身後又雙手合十點了點頭,嘴型說著謝謝,神情很誠懇。 過去的他是不怎麽把影迷當回事的,盡管不曾輕慢過那些追逐,但也從來沒有真的放在心上。畢竟成功於他來得太過輕易,他既有驚豔的皮囊,又有天賦的才情,還有取之不盡的資源,也包括周朗夜揮金如土一般地砸錢捧他。總之就算白輝離開了娛樂圈,內娛也始終有他的傳奇。 直到經曆了登高跌落,變得一無所有,又獨自在寂滅長夜裏摸爬滾打了一程,白輝也冷靜下來了。他明白每一張戲票、每一條手幅背後都裝著別人對他珍視和向往。 白輝但願自己的努力對得起這些珍視和向往。 他想突破自己的舒適圈,開始重新輾轉於各個劇組試戲。在很多人訝然的目光中入場,然後在攝影機前完成一段表演,離開時總是無一例外地被要求再次確認聯係電話。 白輝對於演戲的靈氣是可以讓所有質疑他的人閉嘴的。他就算穿著最普通的白襯衣,素顏,甚至連助理都不帶,當他說“準備好了”,抬手取下棒球帽站起身的一瞬,看人的眼神一下就變得不同尋常。 他低調了很多,全然不像個二十三歲的男孩子。如果近距離地看他,是會發現他臉頰和脖頸處的傷痕,也不免讓人對他失去消息的一年多發生了什麽產生各種猜測。 而他沒有多餘的解釋,他對自己的定位很清楚,隻要有戲演,角色吸引他,他就願意嚐試。當下的電影製作有著一套默認的圈錢模式,往往會找幾個頂流來擔綱男女主用於保障票房,然後再找一些實力演員配戲,穩定普通觀眾對於劇情和品質的信心,也借此彌補主角的演技不足。 這些配角往往有很大戲劇張力,或是奸惡的反派,或是內心戲複雜的角色,總之符合白輝的意願。他不在乎自己試鏡的是男幾號,他是見過頂峰風光的人,也揮霍過狂熱的名利,反而有了那種淡然的底氣可以直麵一切。 他會選擇大製作的班底,防止出現一些太齷齪的事。有些試鏡比較認真,是正兒八經地拍一段影像資料拿給導演篩選;也有些要隨意得多,和導演以及演員統籌的製片坐下來談談角色理解,但白輝也都一一應付過來了。 起先他想得比較悲觀,覺得自己能在試鏡的十個組裏得到一兩個機會就算不錯了。結果卻發覺,這個圈子裏能夠替代白輝的演員竟然比他預料得更少。 那個天才少年的光環雖然一度隕落,可是就算白輝帶著黑料,沒了金主,赤手空拳再走一遭,遍身的光彩仍然不能遮擋。 他麵過的第一個組,在隔天就和他確認了帶妝試鏡的時間,很快又陸續接到兩個組的回複,都是邀請他進組的,遠比他年長的工作人員頗為禮貌地稱他為“白老師”。 圈子就這麽大,白輝這種低調的回歸也並不真的如他所預期的那麽低調。 他並不知道一旦他真的翻紅,會對其他同類型的演員產生多大的市場衝擊,也不知道自己很快就會被別有用心的人盯上。 但是在這之前,他先接到了喬蓁的電話。 因為是新換的號碼,原先喬蓁的手機號白輝也沒有保存,他接通以後,客氣地說,“喂,您好。”以為是某個劇組的工作人員。 “小白,我是喬姐。”喬蓁的聲音出乎意料地傳來,白輝愣了愣。 “我的工作室從華訊影業撤出來單幹了。我聽說你最近在試戲?怎麽樣,考慮一下簽回我這邊吧?” 喬蓁這種性格,白輝一貫是很欣賞的。不管有什麽人情世故,談事情就開門見山地談。 但是白輝一朝被咬,不敢掉以輕心。他拿著手機,考慮了一下,說,“喬姐,你手邊也不缺新人,我就算了吧。” 喬蓁笑了一聲,“你擔心什麽?我和周朗夜完全沒有關係。” 白輝也笑了笑,沒有急於否認,“如果沒關係,那就更不是非我不可了。” 喬蓁要簽他是認真的,的確與周朗夜無關,所以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地勸他。比如白輝這麽單槍匹馬地幹還是太寒磣了,片酬待遇什麽的總不能都是自己去談;又比如喬蓁的工作室還簽了幾位資曆深厚的老演員,其中一位是白輝一直想合作的前輩,之前因為周朗夜的原因導致他們在有一部戲裏錯過了。 最後白輝說,“那我想想吧,喬姐。” 喬蓁也不勉強他,“你想好了給我回電。” 白輝掛了電話,在小公寓裏坐了一會兒,他第一反應是自己還沒有足夠的勇氣麵對過去的那些人,他們都會輕易地讓他想起周朗夜。 但是過了大約一小時,他給喬蓁回撥了電話。喬蓁接得很快,白輝對她說,“喬姐,如果你簽了我,最短要簽幾年?” 喬蓁很有誠意,給了一個圈內經紀約的最短時間,“五年吧,我不會勉強你接戲。” 手機那頭的白輝沉默少傾,然後說,“我傾向於接受,但是具體內容我還要再看看細則。” 喬蓁有點驚喜地說了“好”,約定時間和白輝麵談,掛電話前又忍不住問白輝,“怎麽這麽快就想通了?” 白輝這一次答得很順,好像事先已經有過答案,“總要麵對的吧。” 他這樣說道,口氣顯得平和。 結束通話前,喬蓁對白輝感歎,“像你這麽有實力又不作妖的藝人很少有了,你回來以後喬姐一定好好對你。”仿佛過去的白輝受了什麽委屈。 白輝也不去深究她話裏的意思,淡淡說了聲,“謝謝喬姐。”又聽喬蓁念叨了幾句,然後掛斷了電話。 - 幾天後的一個傍晚,白輝把自己簽給了自立門戶的喬蓁影視工作室,他的演藝事業慢慢回歸正軌。喬蓁安排老師陪他挑選了合適的本子,半個月後他帶著一名助理進組,為一些近來風頭正勁的流量演員配戲。 很多人覺得他應該感到處境尷尬,畢竟這樣的身份轉變,換作做誰都難免會有心理落差,然而白輝沒有。他和其他演員正常互動,接受采訪,配合營業,不爭不搶。全組ng最少的演員是他,導演一拍到他的片段就覺得舒心。 真正讓白輝覺得為難的是,他開始不時地接到一些用意不良的暗示。 這個圈子就是這樣,有一套默許的遊戲規則。白輝被包養過,這在圈內也有不少人知道,不管白輝怎麽看待那段過去,在其他人眼裏這就意味著白輝可以是個底線很低的人。而且他還年輕,再被人看上也完全可能。 白輝給自己做過一些心理建設,也一度以為隻要態度堅決,扛一扛最終都會過去。但他沒有想到自己竟是如此被權勢和年長者青睞,令他防不勝防。 有些暗示是較為隱晦的,還能在白輝表達拒絕以後識趣打住。有些則帶有明顯的侮辱性,大概是認定白輝這種的戲子為誰張開腿都可以,拒絕隻是為了賣得更高。 就算堅強如白輝,在經曆周維琛一事後也未能完全擺脫那種受辱的陰影。有一次他在殺青宴後被一個背景雄厚的製片人堵在酒店角落裏欲行不軌,幸而有人突然經過才得以脫身。那一瞬間,白輝也真的萌生過退圈的想法。 他覺得自己身上的標簽洗不幹淨了,不管再努力或再怎麽低調行事,周朗夜曾經當眾對他做過的那些事也會永遠把他釘在恥辱柱上。 那天晚上他做了整夜的噩夢,淩晨驚醒後用被子蒙住頭,想要尋求其實不存在的一點庇護,像一隻小獸一樣躲起來舔自己身上那些陳舊的傷口。 捱到清早五點,白輝給姐姐打了一個電話。 白翎把他的號碼設為特殊提醒,沒響幾聲就接了,大概是沒想到白輝會在這個時間和自己聯係,所以有些緊張地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