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周朗夜忙到現在也沒吃什麽正經東西,就掏出手機,說,“我來訂餐,一起吃吧。”  青屏山這裏就有一處屬於周氏的酒店,周朗夜直接打給部門經理叫了一桌好菜,酒店那邊派出專車,不到20分鍾就送餐上門了。  白輝揣著心事,吃得慢而克製。周朗夜卻很輕鬆隨意,給白輝剝了幾隻蝦、盛了一盤意粉,又給自己開了一瓶白葡萄酒,靠在沙發裏連飲了兩杯。  起先白輝覺得忐忑不安,可是能和周朗夜在這麽平和居家的氛圍裏一起吃飯,又讓他漸漸感到知足。一頓晚餐慢條斯理地吃成了宵夜,等他們把外賣外盒收進冰箱,已經到了深夜。  周朗夜催促他去洗澡休息,又給他找了一套幹淨的浴衣。  白輝遲疑地問,“你呢?”  周朗夜看著他微微泛紅的麵頰,覺得他甚是可愛,就說,“這是邀請我一起洗澡?還是一起睡覺?”  白輝一雙漂亮的眼睛眨了眨,似笑非笑地應著,“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周朗夜其實挺喜歡白輝的性格,就算這位小朋友常常在自己麵前賠著小心,那種天生的風情還是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他也就不逗他了,把浴衣交到他手裏,“我先去健身,你困了就睡,不用等我。”  也不知是為什麽,白輝直到這時才有了一種真實的觸感,好像切膚地感受到周朗夜的存在他的氣息、他的體溫、他說話的嗓音,還有叫自己暖床時那種半真半假的口吻。  以及,自己真的住進了周朗夜的家裏,以後就連交什麽朋友,也會有周朗夜過問一遍。  -  過了一會兒,白輝坐在臥室的床邊擦著自己半幹的頭發,周朗夜走了進來。  他也已經洗過澡了,白天那一身衣冠楚楚的襯衣西裝悉數換下,現在穿的是一身法蘭絨的睡袍。  周朗夜這個人,很像這座城市的春天,具有某種意味不明的迷惑性。  白輝一直覺得他是斯文白淨的,言辭進退合宜,行動舒展從容,完美詮釋著一個高門子弟或是商場精英的形象。尤其是那雙手,長得很好看,每一根骨節都透出清俊的美感。  可是這時周朗夜身穿睡袍,柔軟的麵料沒有削減他的優雅,反倒從他身上流露出了一種少見的壓迫感。  白輝不由得緊張起來,好像瞬間被某種壓倒性的雄性的氣息所包圍,腦中不受控製地湧現出各種少兒不宜的畫麵,繼而想往床角挪動卻被周朗夜一把摁住。  周朗夜睡前的健身時間一般是一小時,今晚他隻在跑步機上跑了30分鍾就下來了。  一想到自己的臥室裏有白輝在等著,他也說不上來為什麽,心裏竟有點抓撓。  這間私宅沒有留宿過外人,甚至沒有預留客房。白輝穿的是他備用的浴衣,尺寸大了一圈,翻開的領子下麵露出條線優美的脖頸和鎖骨。周朗夜慢慢靠過去,嗅到他身上清淡的薄荷香。  白輝抿緊了唇,看著他,繼而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出聲音。  周朗夜伸手扣住他的臉,低聲問他,“以後都住這裏了好不好?”  白輝屏著呼吸,點了一下頭。  周朗夜又說,“明天我派人去你的公寓幫你搬東西。”  他的聲音是誘哄而危險的,讓白輝感到無端著迷。白輝以為他會親吻自己,可是周朗夜卻比他想的更為紳士。  “睡吧。”男人說話的同時,直起了身。  白輝下意識將他拉住了,然後迅速以自己的唇在周朗夜的雙唇上貼了一下。不等周朗夜回過神來,他已經收起雙腿退縮到床上,像一隻受驚的兔子一樣躲到了被子下麵。  一道悶悶的聲音從被中傳出:“朗夜哥,晚安。”  周朗夜先是愣了愣,繼而蹙眉失笑。這個看似輕巧卻含著一腔孤勇的吻,好像讓他觸碰了白輝聲稱的那種“喜歡”的溫度。他站在床邊看著那團蜷縮起來微微發顫的生物,覺得好笑又可愛,俯下身一手撐著床墊,一手去揉被子,“白輝,出來。”  白輝把自己裹得很緊,被角緊緊攥在手裏,又說了一聲“晚安”有點求周朗夜放過的意思。  周朗夜大概也沒想到就這麽一個毫無技術含量的吻,竟也讓自己覺得意猶未盡。他掀起了白輝頭上的那片被子,好不容易扒拉出半張臉,哄著小朋友,“再親一下?”  說著,不給白輝回應的時間,就低頭吻了下去。  白輝抓著被子的力氣鬆懈了,周朗夜的吻從他的前額漸漸下移,吻過了他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在紅潤的雙唇上。  白輝此前從未和別人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心跳變得很快。周朗夜已經隔著被子抱住了他,熱吻還在加深,白輝的意識仿佛已不屬於自己,閉著眼睛任由周朗夜擺弄。  男人的舌頂開了他的齒排,開始往裏探索。白輝被他撩撥得很難受,一麵渴望獲得更多一麵又惶然地想要逃脫。唇齒交纏的溫度讓他整個人都發燙起來,等到周朗夜終於鬆開他的時候,他神情迷蒙地躺在男人懷裏,雙唇滲出誘人的嫣紅,眼尾泛起朦朧豔色,黑色瞳仁有些失神地倒映著周朗夜的影子,模樣是說不出的繾綣動人。  周朗夜心裏倏然一軟,貼在白輝耳畔,緩聲對他說,“讓一個小朋友主動吻了我兩次,也讓我回贈一個吧。”  作者有話說:第8章 早安,學長  白輝這一晚再次夢到周朗夜時,終於學會在潛意識裏提醒自己,不要繼續沉溺下去。  他在淩晨兩點醒轉過來,周朗夜就躺在身旁,單獨蓋了一床被子,睡得很沉。  臥室的窗簾是雙層的,厚重遮光。白輝睜著眼,注視著男人的側臉,直到視力完全適應黑暗的環境,能夠依稀辨出周朗夜左眼下方的那顆淚痣。  周朗夜整張臉都是俊逸無暇的,唯獨這顆痣墜落在一個不算恰如其分的地方,平添了一種哀傷欲淚的風情。仿佛這個男人不管如何冷峻或微笑,心裏總有一處永遠不會讓人觸及。  白輝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一下,周朗夜沒有醒。  他猶如一個食髓知味的吃糖小孩,又一次伸出手,男人敏捷地翻轉過來,將他一把攬進懷裏。  白輝嚇住了,不知對方是夢是醒,愣愣不敢動。  周朗夜閉著眼,問他,“幾點了?”  白輝的視線正好可以看到床頭櫃上的電子鍾,小聲說,“兩點十七。”  周朗夜低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聲調慵懶,帶了一點鼻音,“年輕人的睡眠不該很好嗎?怎麽這個點就醒了。”  “我又夢到你了......”白輝被周朗夜抱得很緊、也很暖,黑暗中的擁抱給了他前所未有的滿足感,“我最近總是夢見你,給我補課,帶我去看電影,開車到青屏山俯瞰夜景,各種各樣的事。三年前的那個暑假,好像怎麽也翻不過去。”  周朗夜本來沒想要和白輝夜半談心。可是這麽一個溫暖可愛的小東西躺在懷中講著自己的夢境,那裏麵起起伏伏全是周朗夜,實在讓人難以招架。  於是周朗夜耐著性子安撫了他一句,“以後每天都能見到我了,夢就少做一點。”  白輝先應了一聲“好”,安靜躺了一會兒,聽著周朗夜的呼吸聲不像是入睡的樣子,忍不住又問,“你這次回來還會走嗎...?”  “不走了。”周朗夜簡短地答他。  然後是更久的沉默。直到白輝說,“你媽媽的事,我感到很難過。”既然慢慢地從擁抱中擠出一隻手,指尖輕輕碰了碰周朗夜的下巴,像是在用這種方式撫摸他,“我輾轉聽到消息已經是顧阿姨病故的兩個月後,本來想去溫哥華找你來著,家裏不同意。後來我把護照偷拿出來,準備自己買機票,沒想到我姐又告訴我,你快要回國了。”  -  周朗夜的心門一直關得很緊。  他是一個戴了很多張麵具的人,身處不同的環境就會換上不同的樣子。  根基深厚的周家也不是一個能讓他隨意進出的地方。對於十九歲的白輝而言,或許還不知世事險惡人情冷暖,但是周朗夜已經把人性這本書讀得很透徹了。  顧嬋的死並非如外界所傳,逝於疾病。周朗夜也從未想過要把真相告訴誰。  可是身在這個微妙的時間,陷入這段微妙的距離,白輝的不諳世事卻好像帶有一種摧枯拉朽的力量,把那些屬於周朗夜的偽裝和戒備都掀掉了,隻剩下白輝懷揣的一顆毫無保留又不怕受傷的心。  周朗夜在自己都還未意識到的情況下,說了一句,“她不是生病走的。”  白輝微怔了怔,周朗夜隨即睜開了眼。  於是白輝知道,這句話是真的。  盡管他不夠世故老練,幸而足夠聰明。他沒有追問下去既然不是病故,又會是什麽,或許猜到了這個答案會讓周朗夜感到不堪。  他隻是問周朗夜,“你是為了你媽媽才回來的嗎?”  周朗夜垂眸看著他,等同於一種默認。  白輝心裏擰痛,覺得周朗夜藏著太多秘密,活得並不輕鬆,又忍不住問,“我能不能幫你做點什麽?”  周朗夜的感動千載難逢,這一瞬間卻真的有點動容,他揉了揉白輝的背脊,不想讓這個小朋友背負太多沉重的情緒。  “你幫不上忙。”他說著,勾唇笑了笑,又道,“以後多陪陪我吧。”  白輝湊過去,輕輕吻了一下他的下巴,軟而乖地說,“三年前沒有留住你,這次不會了。”  -  對於住進周朗夜家裏這件事,原本白輝還存有一些猶豫。他們從分別三年、相隔整個太平洋的漫長距離,突然變為同床共枕的關係,進展似乎太快。  可是經由一場深夜聊天,白輝打消了顧慮。他覺得周朗夜需要自己,盡管他不知道對方在籌謀什麽,可是他能感覺到周朗夜在下一盤很大的棋。  不管多麽強悍的人,都需要一條沒有後顧之憂的退路。白輝覺得自己就是那條退路。  早起時他先醒來,比平常的起床時間晚了一個多小時。  在他輕手輕腳滑下床時,周朗夜也醒了。  白輝衝他微笑,說,“早安,學長。”  周朗夜自從住進這裏,每日早出晚歸,出門時帶著真偽莫辨的鎧甲,回來時散落一地勾心鬥角的殘骸,從未想過自己是否孤獨。  這時麵對白輝的笑容,一種前所未有強烈的想法卻從心底翻湧起來他要把白輝留在身邊,把他養成一個永遠都能這樣貼心乖巧的情人。  他坐在床上,也說了聲,“早。”同時伸出手,示意白輝過來。  從床角到床頭,不過短短三五步的距離。  白輝天真地以為,自己走向的是一段許以彼此承諾的美好願景。卻不知他腳下的每一步,此後都張開著周朗夜結的網。  他走得越近,陷得越深。重重疊疊,全是迷障。  他執意所愛的這個男人,將為他打開一個全然未知的新世界。那裏麵的白輝,站在璀璨閃光燈下,擁有世人羨豔的一切,背後卻被一隻看不見的手操縱著,直到失去他最珍貴的愛與初心。  作者有話說:第9章 學長教你啊  這天下午白輝回到公寓去搬東西。因為是周末,梁青野叫了幾個朋友在客廳裏擼串兒打遊戲,見到失聯了一天一夜的白輝突然開門而入,他立刻就從沙發裏站了起來。  和周朗夜度過的十幾個小時,好像給白輝身上的一切都安裝了加速器,他一時間沒法解釋自己的變化。兩個工人在他的臥室裏替他打包書籍和衣物,梁青野按捺不住心中疑慮,將白輝拽到陽台上。  “你到底怎麽回事?先是一整晚都不回來,給你打電話你也不接;現在一進門就說要搬走?”  白輝不能道出實情,隻好顧左右而言他,“下個月的房租我已經付了,師兄你還有時間再找新室友的。”  “我是缺你一個月的房租嗎!?”梁青野不禁有點火大,看著白輝穿了一件不怎麽合襯的新t恤,下身的牛仔褲卻還是昨天出門的那一條,直覺有什麽事發生,“你昨晚不就是去試個鏡嗎?後來怎麽一夜未歸?”  白輝背靠陽台護欄,偏過頭看著下麵小區裏的人來人往,想了想,覺得瞞著梁青野也忒不地道,就含糊地說,“我之前跟你提過吧,我喜歡一個人喜歡了好幾年。昨晚我們又遇上了,進展還比較順利......”  “搬到一起住”這樣的話,白輝年輕麵薄,有點說不出口。  梁青野倒挺通透,一針見血地問他,“然後呢?這才過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你們就決定同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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