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又說了什麽,刀疤男停了停,才輕笑了一聲,語氣還是那樣的不著調:“放心,這不都說禍害遺千年嘛,你們好好的,我也能好好的。” “至於人渣,就交給人渣處理。” . 裴予並沒有待太久。 他們甚至連手都沒有來得及牽。 裴予趕過來,真的就隻是見了鬱清這一麵,陪他走了一點路。 之前出差回來後,其實就有不少事等著裴予處理,但為了陪鬱清,這位昏君連思考的步驟都沒有,就直接將所有的行程往後懟了。 這一次也是百忙之中抽空過來的。 鬱清也要忙劇組,他也就走了。 劇本圍讀結束後的那天晚上,鬱清沒能睡好。 也不知道是道觀裏的香火味有點重,還是因為老道那話始終纏著他,所以鬱清幹脆拿著手機準備到外麵走走。 然後他意外的看見了靜靜坐在壓住那口井的石板上的老道。 見到他來,老道也不意外,隻說:“今晚月色不錯。” 他笑容和藹:“睡不好?” 鬱清誠實的點頭:“有點失眠。” 老道示意他過來,於是鬱清就在他的身邊坐下:“您也睡不著嗎?” “上了年紀,睡覺總是有點不安分。”老道輕輕摩挲著石板:“這幾天又裝著事,更加睡不著。” 他說完,又笑:“你剛剛是不是以為我要跳下去?” 老實說,鬱清第一眼還真以為有人要投井。 見他不吭聲,老道哈哈大笑道:“那這你可以放一萬個心,沒得道成仙,我才不會做這種蠢事。” 他頓了頓,有所暗示:“不過有些人可沒我這麽豁達。” 鬱清沉默了會兒:“這口井……對您來說意義很特別嗎?” 老道搖頭:“不是我,是一個孩子。” 他輕聲說:“一個差一點就永遠停留在自己十五歲那年的孩子。” 察覺到他麵上帶了點淡淡的憂傷,鬱清不確定自己還要不要問下去,就聽老道問他:“你願意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可能是一個沒頭沒尾的故事。” 鬱清:“如果您想說的話,我可以做一個傾聽者。” 老道笑了笑:“有一個十五歲的男孩,他跟他養母來這的時候,知道了他生母的死訊。” 作者有話要說: 來啦 下午三點還有更新哦 感謝在2021-09-04 15:53:51~2021-09-05 11:13: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榷話 100瓶;慕糖、糖糖糖糖 10瓶;瑜若有洲 2瓶;今天依舊在書荒、初夏淺芷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60章 六十個小哭包 少年被女人帶著回到星城、回到道觀的時候, 是沒有什麽感覺的。 他沒有要向老道他們哭訴自己這些年的遭遇的想法,也沒有要看看自己生母是不是拿著那筆錢過得很好的意思,更沒有要在這天高皇帝遠的星城找好心人求助脫離裴家的念頭。 他確確實實就隻是聽從了裴家的意思跟著過來看一看生母。 八歲到十五歲, 七年的時間, 觀裏很多人都不認識他了。 但老道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 老道將少年帶到了後院裏,兩人相顧無言, 最終老道還是說了句:“她死了。” 本來老道是想要盡量的將話說得好聽些,好讓留下來的人不那麽悲傷難過, 可他還沒有發出一個音節,卻又想起他麵前的人不會在意。 所以老道直接道:“她聽說你養母要帶你來這兒, 受到了驚嚇, 不管不顧的跑出去…我們沒攔住,雨天山路滑……” 他頓了頓:“你要去看看嗎?” 老道以為經曆了這麽多磨難的少年至少應該會說一句“她怕她怕成這樣卻還要把我推入火坑”雲雲,但事實是老道對“無情道”的參悟還不夠。 少年隻是平靜的望著他:“現在她死了,我沒有該在意的人了。” 老道微微一愣,少年的眼眸漆黑, 就如同夜色來臨的深山, 沒有一盞燈,又被層層枝葉籠罩,伸手不見五指。 他的聲音也同小時候有很大的差別,是不屬於他這個年紀的嘶啞低沉:“我不需要為誰活了。” 他說這話時沒有什麽特別的情緒。 就好像隻是一個程序設定好了一句話播報出來一樣。 當年…… 是老道跟他說可以在意他的生母, 也是他說讓他至少為他的生母而活下去。 老道以為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但事實卻是他一直遵循著。 老道:“所以你還是在意她的, 是嗎?” 少年沒有像從前那樣說自己是在學著在意一個人, 反而是平淡道:“我學不會。” 他到底還是學不會。 他不懂為什麽要在意一個人,也不明白老道為什麽在說到他生母死的時候會流露出那樣的神色。 說到底,少年從最開始就和他們正常人不一樣:“死, 是什麽特別值得沉默的事情嗎?” 老道靜靜地望著他:“那你覺得這個世界上什麽事情才能值得沉默呢?” 少年答:“所有。”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人和事,在他眼裏都是一模一樣的。 無論是對他和他生母施以援手了的老道,還是時不時瘋癲的生母,亦或是裴家那些打罵他的人,都是一模一樣的。 老道又問他:“那你為什麽會接受我的提議,去學著在意你的生母,去為她活下來?” 少年沒有停頓:“我想找點事做。” 老道設想過很多答案。 他想也許是這個孩子發現了自己和他們的區別,所以想要努力的融入他們;也想過一些比較冷漠的回答,但他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 足夠無情。 老道知道,他和他探討再多的關於感情、人與人種種問題都沒有用。 因為少年本來就沒有這些情緒。 他的世界,從生下來的那一刻起,就是一枚雞蛋。 老道沒有做到十年磨一劍的去將那層堅硬的外殼敲出一條縫,讓一點光透進去;少年的生母更加沒有留意從出生開始就不會哭笑鬧的少年;裴家……老爺子隻是想要一個種,他的生父看到他就對自己正式的妻子心虛,他的“養母”恨不得他早點死卻又始終無法下手。 老道想,或許少年真是來渡劫的神佛吧。 這次談話還是以沒有結果告終。 來求子的女人要在道觀裏住一周,她對清貧道士的住宿環境那可以說是有一萬個不滿,但無奈她也清楚即便她娘家也不差,但說到底封.建思想還是殘存著,她娘家始終都在表達一個意思——嫁出去的女兒就是潑出去的水。 如果她沒有一個孩子,現在是她還年輕,還算好,可等到她四十歲了,那就輪到她在裴家毫無立足之地了。 所以她隻能忍。 但忍字頭上一把刀,這把刀最終指向的自然不會是女人自己,而是那個被她帶來的少年。 她也是得知了少年生母死訊的人,她不僅不覺得難過,甚至還隱隱有幾分自己才是笑到最後的人的快意。 女人看著少年,笑的優雅而又輕蔑:“現在,你是一條真真正正的野狗了。” 少年沒有說話。 女人漫不經心的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美甲:“既然生了野狗的母狗已經不會叫了,那野狗還留著幹嘛呢?” 她這次帶來的人,全是一些狠手,尤其是現在抓著少年的胳膊站在井邊的壯漢。女人最滿意這個保鏢。 不需要她再多說什麽,少年就被人提了起來。 他的雙腳懸空不過幾秒的時間,就徹底失去了支撐點,整個人直直的往下落。 一聲沉重的悶響傳來,女人依舊沒有如願聽見少年的痛呼,反而莫名的不爽。 她撇了撇嘴:“沒意思。” 這口井很深。 少年掉下去的刹那,他就陷入了昏迷。 等到他再度醒來的時候,他也沒有想要站起來或者呼救的意思。 他並不是覺得女人不敢真的要了他的命,他隻是無所謂。 無所謂疼不疼,也無所謂會不會死。 他的世界從最開始就隻有這三個字—— 無所謂。 不過他的命也是真的太大。 察覺到少年兩天沒有出現的老道在一個深夜悄悄的帶了幾個人到處尋找少年,最終在這口早就被荒廢的古井裏找到了他。 少年沒有說謝謝,他一句話都沒有,隻是平靜的看著滿臉驚駭的老道。 老道說:“你下山去吧。” 少年沒答話,老道語氣重了幾分:“你還留在這幹嘛!?你看看你這一身的傷,你都不會痛嗎?!” 少年沒有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