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是那個愛笑的、永遠朝著前麵看的他。  他得做那個乖孩子。  .  鬱清要下井拍攝的場景,是阿廢接到任務來殺道觀裏的一個香客,卻被彭錦知飾演的師兄坑蒙拐騙跌入了井裏。  他是阿廢,不是神兵,師兄的伎倆他自然無法識破。  阿廢不僅要掉進去,還得受傷,還要呼救,更要因為上不來而絕望的求救。  因為他隻是一個什麽都不能、什麽都不會的阿廢。  在開機前,鬱清得先下去感受一下井裏的光線和環境。  安全繩就扣在他身上,他說ok了,現場的工作人員才將他一點點放下去。  這口井比鬱清想象的還要深。  井裏更是有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他人還沒完全下去,就先皺了眉。  這已經不是什麽好不好聞的說法了,而是這裏麵的空氣簡直就像是生化武器讓人作嘔。  鬱清是真的沒有辦法想象老道口裏的那個少年,是怎麽做到在這裏麵不聲不響的待了兩天,還是在受傷的情況下。  等鬱清的腳落地後,他憋著口氣,借著進口透進來的一點光去摸井壁,不出所料的摸到了一手的泥濘和青苔。  這樣深的井,即便有心想要出去,恐怕都沒有辦法。  鬱清又走了兩步,發現淤泥已經沾滿了他的鞋子,導致他這兩步都行走的十分困難。  鬱清從小到大還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場景。  髒亂逼仄的環境、難以忍受的氣味……  一想到他現在唯一在意的那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待了兩天,鬱清就要壓不住自己的情緒。  而上頭的夏導又拿著喇叭在喊:“鬱清?聽見沒有?到底了嗎?”  原來在這裏連外麵的聲音都聽不見嗎?  鬱清大聲喊了幾遍好了,安全繩才終於有了動靜,上麵的人將他拉了上去。  他一出現,夏導看著他滿是淤泥的手和鞋子,就喊人給他擦一下。  鬱清隻接過了濕紙巾,說了聲謝。  他沒再多說什麽,倒是讓夏導皺起了眉:“你狀態不對。”  他頓了頓:“今天見你第一麵就感覺你狀態不太對啊,昨晚沒睡好?”  鬱清搖頭,夏導皺著眉:“給你時間你自己調節一下,要多久?”  鬱清抿了一下唇。  他本來想說沒事不用他可以入戲,可話還沒出口,他又想到了裴予。  鬱清深吸了口氣,看了眼正好在往這邊過來的彭錦知:“夏導,可以先拍我師兄的戲嗎?我出去一趟,很快就回來。”  他平時拍戲很認真也很能吃苦,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夏導看得出來鬱清是那種願意沉浸在劇組裏的,也明白這孩子看著好像嬌生慣養,其實卻帶著一股勁。  所以聽到他這麽說,夏導不由得關心了句:“怎麽了?是家裏出了什麽事嗎?你快回去吧,要是實在趕不回來也沒事,提前跟我說聲,把你的戲往後排排就好了。”  鬱清也沒有明說,隻是道:“我今天會趕回來的,謝謝您。”  說完後,他就徑直往自己房間走。  林姐忙跟上來:“是出什麽事了嗎?”  鬱清搖了搖頭,還是不願意多說。  林姐也就不再問了,看著他換了鞋子後,掏出了車鑰匙:“這邊不好打車,你要去哪?我開車送你。”  她邊說還邊幫鬱清拿好了帽子和口罩:“戴上,別被拍到了。”  鬱清沒有第一時間接過。  他被林姐的那句話問倒了。  是啊,他要去哪呢?  直接衝過去找裴予,然後呢?  他能說什麽?  裴予從來就沒有跟他說過這些事,他不知道裴予是不是在意的。  而且如果他的猜測是真的,那裴予也是真的不把那些過往放在心上。  那個要他少喝涼水、不要打赤腳、按時吃三餐、不許提任何不吉利的字眼、不能傷害自己身體的裴予……  鬱清還是有幾分不敢相信。  他無法將老道“故事”裏的少年和他對上號,但他的直覺告訴他沒有錯。  而這其中還有太多他不知道的故事。  鬱清抿住了唇。  察覺到他的心情不好,林姐小心喊了一聲:“清清?”  鬱清回神,呼出一口氣:“沒事。”  他掏出手機剛要問裴予在哪,結果沒想到才敲下一個“z”,裴予那邊就發來了消息:【我到山腳下了,車裏等你。】  鬱清微怔。  他下意識的就要跑出去:“沒事了林姐,不用你送。”  不過才走兩步,鬱清又停住,他回頭看向滿臉茫然的林姐:“姐,如果是你,你知道你很在意的人之前受過一些身體和心理上的傷,你會怎麽辦?”  林姐猝不及防的被這個問題砸了個正著,一時間隻能說一句:“會、會不去提吧?總不能再揭人傷疤……”  她還沒來得及補一句她的話也可以不用聽的,鬱清就徑直點了頭說好,然後徹底消失在了她的視線裏。  林姐:“……”  鬱清不是那種三步一喘的花瓶,他幾步並做一步,很快就下了那長長的台階,一眼就掃到了蹲在黑色的轎車外打電話的董鉞。  董鉞看見了他,下意識的要打招呼,然而聲音都還沒有出來,鬱清就直接打開了車門,然後一關——  隻給董鉞留了摔門的聲音。  董鉞複製了林姐的表情,茫然的看著空蕩蕩的前方,心說難不成吵架啦?  不然裴哥幹嘛看了一下手機後就皺了眉讓他開車過來,還直接推了一個子公司的匯報。  而鑽進了車子裏的鬱清隻覺冤枉。  車門是他開的不錯,但他一彎腰,就直接撞進了裴予的懷裏,裴予還順手就將門給關了,隻是因為位置問題,力氣大了點而已。  鬱清沒有推開裴予,反而是主動抱緊了他。  他聞著裴予身上那熟悉的淡淡香薰,終於從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裏緩過勁來。  但裴予卻嗅著他身上沾染到的、很明顯的那口枯井的味道,不由得皺了下眉。  他不是對那口井有什麽意見,事實上他的確就沒有在意過。  裴予隻是聞不到鬱清身上原本應該有的、和他同出一源的香薰味,就莫名的有幾分自己的所有物被別的什麽東西標記了的不快。  所以他不動聲色的用自己的手摩挲了一下鬱清的頭發,又摩挲了一下他的後頸……  直到鬱清忽然退出去抓住了他的手。  裴予的兩隻手都有大小不一的陳舊傷痕,細細看去,有些甚至還是類似一個小圓形、像是煙頭的燙傷。  鬱清還記得老道的“故事”裏,那個少年傷到的是右手。  可現在,他卻是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裴予的兩隻手,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  很輕、很慢。  裴予停了停,還沒開口,就察覺到有更加滾燙濕潤的東西斷了線似的不斷砸落在他的手背和手心。  於是裴予想要去給鬱清擦掉眼淚,鬱清卻緊緊的抓著他的手不讓他動,然後將自己的整張臉埋進了裴予的雙手裏。  他的聲音悶悶的,還帶著點抽噎:“肯定很疼。”  沒有語氣助詞,是絕對的肯定。  鬱清說:“那個爺爺想讓我寬心,林姐也說不要揭人傷口比較好,大概你自己都不在意吧。”  他輕輕蹭著裴予手上的繭,曾經他還嫌棄他的繭太糙,磨人得厲害。  裴予實話實說:“不疼。”  他感覺不到來自身上的疼,但是:“你別哭。”  他不會安慰人,鬱清之前也腹誹過這件事,少時就覺得這樣的裴予真的沒有點人情味。  鬱清紅著眼眶抬起了頭看他,薄唇被他抿得很用力:“可我覺得好疼。”  看到這樣的裴予,鬱清隻覺自己身上的每一寸肌膚、身體裏的每一個細胞,就連他的一根頭發絲都在跟他委委屈屈的說著自己好疼啊。  裴予抬手擦掉了他還在不停往下砸的眼淚,又垂首吻了吻他的眼睛,將那點鹹濕入唇。  就聽鬱清又咬著牙問他:“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跟我說?!”  裴予撚著他的發尾,將人圈入懷中:“我不想讓你心疼。”  會很難受。  裴予第一次擁有“痛”這個概念,就是源於鬱清的眼淚。  有人告訴他這叫心疼,於是他想他不能讓鬱清也心疼。  作者有話要說:  自閉症這一塊有我自己的一點私設,具體的我也做了很多的考據查了很多的資料,問過我身邊很多醫生,他們都是很專業的精神心理科醫生,加上自己曾經看過的一本關於自閉症小孩的書,在這裏負責任的告訴大家,裴叔叔的自閉症和一般的自閉症還是不一樣的,有私設的原因,也有清清的原因。第62章 六十二個小哭包  鬱清在裴予的懷裏哭了好久好久。  他無意間呢喃了句“你不讓我心疼你,  就沒有人會替你難受了”,惹得裴予攬著他的手更是緊了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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