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不能複生,明天有明天的事,現在你隻需要休息。” 明天容斯言還要上班,陳岸答應他,自己白天就去審蘇逸川,一定讓他交代個清清楚楚。 第二天早上容斯言去上班,早讀課是語文,卻遲遲不見邵茵。 他發微信詢問,邵茵也沒來。 年級組長也說,邵茵並沒有請假。 容斯言臨時給小孩子們布置了被唐詩的任務,翻了一下課表,上午第三節 課是語文。 他有些擔心,於是趁著早上的空閑,循著資料表上的地址找了過去。 邵茵因為剛工作,還沒有在當地買房,目前是租在一個平價小區裏。 容斯言找到樓房和門牌號,輕輕敲了敲門。 裏麵沒有反應。 “邵老師在嗎?” 他又敲了幾聲,裏麵還是沒有動靜。 倒是對門的人家開了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奶奶開門問他:“找人啊?” 容斯言點點頭:“同事沒來上班,所以來問一下。” 老奶奶癟著嘴,似乎挺熱心的樣子,走出來看了看:“小邵是吧?淩晨回來的,肯定在家,這會兒估計睡著呢。” 容斯言頓了一下:“……淩晨回家?” “是啊,估計在外麵玩兒了一宿吧,”老奶奶看著還挺前衛,“小姑娘麽,夜裏跟朋友蹦個迪什麽的,也正常。” 但是容斯言知道,這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邵茵喜安靜,根本不可能在外麵玩到淩晨才回家。 而且昨天晚上……她分明也是去的立藤的慈善晚宴,哪來的和朋友蹦迪? 容斯言正皺眉思索著,門突然吱呀一聲開了。 邵茵穿著睡衣,麵色灰白,全身都在打冷戰。 她的皮膚上還有沒擦幹淨的水,似乎剛剛在洗澡。 她麵無表情道:“進來吧。” 可是容斯言一看她的神情,心就往下一沉。 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 邵茵看上去沒什麽異常,隻是冷漠疏離了一些,可是那眼神—— 那是完全抽離出虛空的一種眼神,虛無縹緲,沒有落點,似乎整個靈魂都被抽空了。 那是對人世,已經沒有任何留戀的眼神。 今天還會有更新~(努力日萬嗚嗚嗚,如果沒有達到也不要罵我)第77章 邵茵 這是容斯言第一次進邵茵的家。 這是一個典型年輕女孩的家,地方不大,一百來平方,但是收拾得很幹淨。 牆上掛著日本動漫電影的海報,一大束煙紫色的幹花插在陶土花瓶裏,沙發上散落著化妝品小樣和穿搭雜誌,睡衣和涼拖都是流氓兔圖案的。 茶幾上有一隻巴掌大的魚缸,裏頭有一隻優哉遊哉爬行的小烏龜,指尖大小。 可是容斯言再往裏走,就聞到了一陣淡淡的嘔吐物的味道。 是從衛生間傳來的,嘔吐物應該是被清理過,但是時間隔得不久,還是傳到了客廳來。 邵茵坐在沙發上,呆呆地盯著地板,不和他打招呼也不理他。 容斯言:“邵老師。” 邵茵如夢初醒,抬起頭,濃密的睫毛在蒼白的臉上投下深灰色的陰影。 她的領口往旁邊歪了一下,容斯言突然看到邊緣處好像有一個深深的紅色咬痕。 容斯言沒有多問,而是道:“如果是生病的話,我回學校幫你請病假吧。” 邵茵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突然問他:“你為什麽會來槿城?” 容斯言:“這裏的工資高。” “其他呢?” 容斯言:“沒有了。” 邵茵嘲諷似地笑了一聲:“我總以為你會比較不一樣,原來也這麽俗氣……人除了錢以外,就沒有其他可追求的東西了嗎。” “有的,”容斯言道,“隻是這世上大部分的東西,都要通過錢才能達到。” 人年少時有許多不切實際的夢想,想開書店,想當作家,想當漫畫家,想做宇宙飛行員,可這些又有哪樣不需要金錢支撐呢。 連最基本的公平正義都要依靠金錢來維持。 邵茵:“你想得到什麽?” 容斯言:“我想有機會決定自己的命運。” 邵茵:“包括犯罪的權利嗎?” 容斯言抬頭看著她。 邵茵蒼白地笑了:“抱歉,我冒犯你了,是不是?……可是實話告訴你,看到你出現在門口的時候,我的胃裏泛起了一陣惡心。” 容斯言沒有說話。 “我活了二十五年,隻談過一次戀愛,”邵茵自言自語道,“那是在高一的時候,有個男孩子折了一整盒紙星星給我,每一個星星拆開,紙上都寫著我的名字。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浪漫和被寵愛的感覺,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偶像劇的女主角。” “那是很美好的初戀,暑假的時候我們在奶茶店裏頭靠頭看《初戀這件小事》,他說他也要買一台照相機,每天給我拍照,等十年後存下滿滿一大本相冊,每一頁都是我們的回憶。” “十年,多浪漫的數字啊。” “可是因為我拒絕和他上床,半年後他開始疏遠我,我偶然聽到他和兄弟聊天,說我童顏但是平胸,他嫌摸起來沒手感才甩了我。” “我以為我隻是遇到了人渣而已,雖然受到打擊,仍然相信愛情。” “如果愛情都是假的,男人都是很壞的,為什麽會有那麽多浪漫的愛情故事呢?” “後來我才知道,隻有女人會被這些漂亮話騙。所有的書籍、影視、廣告公司,都在不餘遺力地向女人灌輸這樣的觀點——愛情的神聖和偉大。” “他們讓女人相信,男人不壞女人不愛,男人風流一點是魅力的體現,男人不會帶孩子是耿直可愛,男人生來粗心大意,對他們寬容一點也是應該的……因為愛情就是這樣的。” “從前的我確實相信這些,因為我無法控製地喜歡男人,這是天性決定的,就像我被你吸引一樣。” “可是我現在終於不再喜歡男人了,”邵茵用一種奇異的虛空飄渺的聲音道,“我聽到男人說話的聲音、看到男人都會覺得惡心。我想切掉他們的生殖器——那是他們的武器,是造物主偏心的鐵證。” 容斯言:“我也是男人。” 邵茵平靜道:“是啊,所以我原諒你了——你隻不過是不搭理我而已,和大部分男人相比,你實在算得上一個好人了。” 容斯言突然道:“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 邵茵的瞳孔劇烈地震顫了一下。 她尖銳地大笑起來:“你早就想問了,是不是?你就想探聽我是怎麽被男人按在身下、怎麽被痛苦地插入和流血的?” 她扯開自己的衣領,露出胸口上大片的淤血和咬傷,青青紫紫,慘不忍睹。 “你剛才就發現我的傷口了,是不是?”她大聲嘲笑道,“裝什麽體貼關心呢,你平時都不搭理我,知道我被強奸了,反而巴巴地湊上來了?怎麽,被強奸過的女人更漂亮嗎?想探聽我受辱的過程嗎?” 她的神情瘋狂而放肆,目光中卻是令人悲慟的無助絕望。 她狠狠地抓住魚缸砸了過來:“滾出去!” 容斯言沒動,任她砸了。 被潑了一身的水,魚缸應聲倒地碎裂,烏龜在碎片中毫無章法地亂爬。 “我不知道,”他唇色慘白地道,“昨晚的晚宴我提早走了,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邵茵重重地喘了口氣,呆滯片刻,捂臉放聲大哭。 昨晚的晚宴,她被強行灌了酒,身體逐漸失去力氣,但是意識還是有些許殘存的。 在她最後的清醒時刻,她絕望地向四周伸出手,想要向同事、朋友、侍應生求救。 她迷迷糊糊地記得容斯言也來了,所以也拚盡全力喊了他的名字。 可是沒有。 一個人也沒有來幫她。 “但是,如果你願意相信我,可以告訴我那個人的名字,”容斯言道,“我們去警局,去報警。” 邵茵淒楚地笑了:“你以為你想到的,他會想不到?——被送回來前,我體內的精斑就已經全部被衝洗幹淨了。” “什麽證據都沒有了……即便告到警局,告上法院,我也隻會被指責酒後亂性、不自尊自重罷了。” 容斯言心如刀絞,但他還是堅持問道:“那個人是誰,告訴我,事情並不是沒有轉機的,我會盡全力幫你。” 邵茵沉默片刻,慢慢地站起身來,從垃圾桶裏找到一張皺巴巴的名片,遞給他。 【xx公司執行董事鄭康良】 容斯言看到那熟悉的名字,幾乎是立刻攥緊了手中的名片。 邵茵嘲諷道:“現在知道了,然後呢?大偵探,我等著你幫我殺了強奸犯呢。” 她以為容斯言會厭惡她的不識好歹。 畢竟這件事其實與他無關,她是在遷怒和泄憤。 她就是想這樣,想把所有人趕走,以後都不要有任何人再來找她。 可是容斯言抬起頭,堅定地告訴她: “會的。” “我會讓他暴屍街頭,死無葬身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