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岸輕蔑的注視中,他的雙手鯨落一般垂下去。 鯨落,就是一條鯨魚葬身大海,成為大大小小蛇魚蝦蟹的食物,最終徒留骨架,骸骨皚皚。 沒有人記得它曾經遨遊海洋和天空。 不需要被記得。 容斯言微微抬起身體,慢慢地,卸下了力道。 車窗上貼著防窺膜,從裏麵可以清楚地看見外麵,外麵看車裏則是一片漆黑。 他的餘光看見窗外的草坪,豔陽高照,花木工人正在焚燒一圃長勢不好的芙蓉花。 火舌獵獵,摧枯拉朽。 渺遠得像是窺見另一個世界的一景。 周營還在那頭追問:“喂喂?陳總聽得見我說話嗎?是要找邵茵嗎。” “不用了。” 陳岸掛斷了電話。 他把容斯言掀翻在車子後座上,發覺他的抵抗不像開始那樣堅定,嘲諷地笑了笑:“我以為你有多清高剛烈呢,原來也會軟得像一灘水,百依百順躺在人身下,雙腿大張。” 容斯言不吭聲,閉緊了眼睛,仿佛這樣就可以當作看不見他。 陳岸厭惡極了他這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 “睜開眼睛,”他警告他,“不然我就直接進去了。” 容斯言毫無反應,仿佛真的什麽都聽不見。 陳岸來了火氣。 他是真的存了想幹死他的心思。什麽替身,什麽合同,有什麽用?他應該在遇見他的第一天就把他綁回家,脫光了衣服,其他什麽都不用幹,日夜糾纏,直到生下他的孩子為止。 他早該知道他不是乖乖聽話的性格。八年前他看不見他,八年後他還是不把他當一回事,即便他費盡心機讓他欠了一千多萬,他想不搭理就可以把他當一個屁放了。 即便他把他按在車後座上,動彈不得。 容斯言看不見他,就是看不見。 陳岸的心髒被一種難以言說的情緒支配著。 他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從來沒有變過。 他永遠是仰著頭,渴求地看著他,企盼他會給他一點垂憐和親吻。 《舊約》中說,心所憎惡的共有七樣,高傲的眼,撒謊的舌,流無辜人血的手,圖謀惡計的心,飛跑行惡的腳,吐謊言的假見證,並弟兄中布散分爭的人。 他所憎惡的隻有一樣。 漠然飄遠去,笑殺紅塵中。 作者有話說: 崽,你給我清醒一點,這樣更追不到老婆了第17章 陳岸正死死地壓著容斯言,外麵突然傳來敲車玻璃的聲音。 “陳總,陳總?” 周營和邵茵站在車旁,有些狐疑地看著車內,似乎不太確定裏麵有沒有人。 容斯言睜開眼睛,向外看了一眼。 明知道車子上了鎖,外麵是看不見裏麵的,車外兩人坦蕩直接的注視還是瞬間讓他的身體僵硬起來。 仿佛真的被赤裸裸看了個精光。 容斯言用手遮住身體關鍵部位,去撈座位下的衣服,掙紮著要坐起來。 陳岸抓住他的左手手腕,漆黑的眼睛由上而下,惡狼一般看著他,用極低的聲音道:“我準你起來了?” “……邵茵,是被臨時喊出來的。” 陳岸:“那又怎樣。” “現在是上課時間,班上幾十個孩子還在等她……小笛也在等她。” 聽到“小笛”,陳岸的神色變了變。 容斯言趁機掙脫,狼狽地穿好衣服。 周營見裏麵沒人回應,小聲嘀咕了句,掏出手機撥打電話。 陳岸的手機鈴聲隨之響了起來。 周營聽到車內的鈴聲,明顯一愣。 容斯言抬眼看向陳岸:“……鎖。” 陳岸一身火氣無處宣泄,僵持片刻,煩躁地扯了扯領口:“晚上我會準時來接,敢跑你就死定了……滾吧。” 車鎖應聲而開。 周營看到容斯言從車裏鑽出來,詫異道:“小容老師?” 容斯言淡淡道:“陳先生想了解一下唐小笛的在校表現。” 周營恍然大悟:“難怪呢,我說陳總怎麽突然要找人。” 容斯言繞過他,回學校去了。 邵茵本想和他打招呼,可是容斯言並沒有看她,直接離開了。他的襯衫微皺,走路的姿勢有些奇怪,背部軟軟地塌著,速度緩慢,好像還有點跛。 周營有些不滿容斯言的敷衍,但陳岸就在眼前,他也顧不上別的,連忙把邵茵推上前,道:“我在樓上看見您的車了,心想您肯定有急事兒,就趕緊把邵老師叫出來了。” 邵茵的表情不怎麽好,她年紀尚輕,但是個相當盡職盡責的老師,對於上課被打斷這件事頗為不滿。 她覺得陳岸是個奇怪的人,莫名其妙打擾她的約會,又莫名其妙打斷她的授課,還絲毫沒有愧疚的樣子。 於是她有些冷淡地道:“陳先生有事的話,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其實可以說的。” 周營意外道:“你和陳總中午一起吃飯了?” 兩個人都沒理他。 陳岸領口淩亂,神情裏透著股陰鬱。 他從車後座回到駕駛座上,微微側臉,看了邵茵一眼:“沒什麽事,該了解的都了解了,你們回去吧。” 說完,不等人回答,就駕駛汽車離開了。 邵茵被平白耍了一頓,竭力忍住比中指的衝動,氣鼓鼓回班上去了。 周營看著賓利的車屁股,若有所思。 --------------------------------------------------------------------------------------------------------- 晚上。 唐小笛覺得容老師今天有點古怪,放學坐車回家的時候話很少,回家之後也沒吃幾口飯,就回房間休息了。 他和爸爸的房間都在二樓,容老師的在三樓,是原先的一個倉庫改建的。 他咽下一大口雞蛋羹,問爸爸:“容老師今天身體不舒服嗎?” 陳岸幫他拌了拌碗裏的雞蛋羹和米飯:“為什麽這麽說。” 唐小笛:“臉上白白的,嘴唇幹幹的。” 這是阿姨教給他的判斷生病的方法,他覺得很有用,因為每次他覺得喉嚨痛痛的時候,嘴唇就會變得幹幹的,也就是馬上要生病了。 陳岸:“他不是一直這樣。” 隻要和他待在一個空間裏,就麵如金紙,一副時刻要斷氣的模樣。 唐小笛反駁道:“不是的,我覺得容老師生病了。” 爸爸:“你還會看病了?” 唐小笛咬著勺子:“今天下課的時候容老師來布置作業,程程他們玩捉迷藏,不小心從後麵撞到容老師,容老師一下子蹲在地上了。” 爸爸身體一頓:“撞到?” 唐小笛:“嗯,程程他們趕快道歉了,容老師沒有給他們罰站,但是好像很痛的樣子,後來就扶著腰回辦公室休息了。” 爸爸立刻站了起來。 唐小笛還想努力爭取一下晚上和容老師的互動權,發揚尊師重道的精神,幫忙照顧容老師,喂水,捶捶肩膀,捏捏腿什麽的。 然而爸爸已經一陣風似地上了樓梯。 唐小笛一腔熱血無用武之地,隻能看著爸爸進了容老師的房門,小大人似地,深深歎了口氣。 ------------------------------------------------------------------------------------------------------------------- 容斯言半倚在床頭看書,聽到聲響,抬起頭,冷冷地看著陳岸走進來。 “滾出去。” 陳岸手插在褲兜裏:“這是我家,你讓我滾?” 容斯言抬手就把平板向他砸過來。 陳岸一伸手抓住了,把平板往旁邊茶幾上一扔,氣笑了:“我要是動作再慢點,你是不是打算就地謀殺?” 他實在也是有些佩服他的忍耐力,居然還能從放學一直忍到吃完晚飯,直到唐小笛不在場才把火氣發出來。 該說不說,還挺有身為人民教師的職業道德。 他抽開被子,不顧容斯言的掙紮,把他翻過來,睡衣向上一掀—— 尾椎一片紫紅的淤青。 尤其在周邊白皙皮膚的對比下,更顯紅腫可怖。 陳岸稍微一碰,容斯言弓起腰背,疼痛難忍地低喘一聲。 他用很大的力氣才按住了他,不讓他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