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莫狄為中心,整個三維空間變成了一個黑洞,越靠近他的地方就越黑暗,精神力的壓強能把人活活碾碎,李俊傑往上跑的每一步都在對抗著來自身後的極大吸力,他一旦停下腳步就是死。  莫狄一步一步往李俊傑的方向走去。他要他手裏的東西。  他混沌的精神域裏所有無序紛雜的念頭都化歸為一個執念,那是能將他喚醒的唯一的、刻入骨髓的咒語  季末。  可是剛剛有人讀了季末的遺書。  有人說季末死了。  李俊傑踏上了天台。已經無路可退。  他看著莫狄走了上來,每一步都極重,帶著殺氣。  整棟營房都在晃動,像是正在經曆十級地震。玻璃碎裂墜地的聲音就沒停過,碎玻璃往下落得像瓢潑大雨。  還有重物觸地的鈍響,那是被莫狄精神力震出去的。李俊傑雙腿都在顫抖那好像是個人。  李俊傑伸出雙臂,做出試圖阻攔的姿勢。他直視莫狄的眼睛,懇切道:  “莫狄,你冷靜一下。”  莫狄怒視著李俊傑,竟然開了口,聲音如沙:“季末……”他說完季末的名字就說不下去了,他怎麽都說不出來“死了”這兩個字。  季末怎麽可能會死!  “把……給我……”莫狄又往前走了兩步,命令道。  李俊傑見莫狄竟然已經能清醒到能溝通的地步,心下大駭。他雙手抖得幾乎握不住控製器,他牙齒打顫,飛快瞟了一眼莫狄,然後又上調了一檔。  這是安全範圍內的最高檔了。  莫狄瞬間痛苦地爆發出一聲怒號。精神域的劇痛讓他無法忍受,這是從未有過的酷刑,讓人生不如死。  李俊傑鼻息紊亂到一定境界,他站在天台邊緣,魂不附體地觀察著莫狄的狀態。  快平靜下來吧,快,快點暈過去……  然而兩秒之後,莫狄突然抬頭。他胸腔劇烈起伏,周身環繞的黑色精神力像是給他加上了一對巨大的翅膀,他看向李俊傑的眼神充滿了滔天的憤怒,那是被傷害、被背叛、除報複以外目空一切的凶神惡煞。  他以李俊傑完全無法閃避的速度衝了過去。  李俊傑隻看得清一個黑色的人影朝自己襲來,拳頭揮到他眼前的時候,他才發現莫狄從會議室的桌上抓起了那把裁紙刀,一刀下去,開膛破腹。  再下一秒,已經失去了反抗能力的李俊傑被莫狄高高舉起,以一道拋物線墜入樓底。  一聲巨響。  莫狄顫抖著撿起了地上飄落的皺皺巴巴的紙。  他雙手抖若篩糠,這些字的輪廓那麽清晰,可他卻不敢認。  當它們拚在一起的時候,莫狄的心都碎了。  他跪在了地上,發出撕心裂肺的怒吼。精神域徹底打開,無數黑色氣焰從他身上衝出,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整個營房轟然倒塌,除了他的黑暗領地,一切都分崩離析。  與此同時,季末黑暗的精神域裏,打了一個驚雷。  精神域本來像一個嚴絲合縫的黑繭,牢牢地、安全地捆綁他,而在這個時刻,突然從遠方傳來了巨大的衝擊,天地都要碎裂。  好像地震,好像海嘯。無法言說的傷慟,讓他那麽熟悉。  季末不安地顫抖。  包裹住他的那枚繭裂開了一道縫隙,他在一片混沌中,窺見一絲光亮。這縷微光喚醒了他的意識,這才感到自己有多麽窒息和疼痛。  沉睡的精神域開始震顫,季末在一點點恢複知覺。他像一個溺水的人抓住了浮萍,從一片漆黑的海底掙紮著上浮。  季末使出渾身的力氣要抓住那縷光,太過努力以至於到崩潰大哭的地步。每清醒一分,痛苦就加增一分。  他本來已經忘卻了自己是誰,碎片卻又一點點將他拚起。記憶如潮水般湧來,他在無知覺時就回顧了一遍又一遍的畫麵在眼前飛速閃過,原先背負的過於沉重的擔子此刻輕如雲煙。  被不詳的異能埋葬的痛苦年月像是夢一場,那個厭世的、絕望的、疲憊的、悲傷的人確確實實已經死了。  季末跟過去的自己隔了好遠,他遠遠地瞧著那場夢,思念卻輕緩地縈繞全身。  有那樣一個人……  給他黑白的世界加上了色彩,又被自己一點點擦去。  他本想為了那個人好好活著,可後來他卻以最殘忍的方式,一意孤行地走向死亡。  季末用力撕扯著那個縫隙,想讓光進來得更多一點。  急速旋轉的漩渦在向下拖拽他,他在識海裏浮浮沉沉,艱難掙紮。在某個瞬間,有一道突如其來的閃電劃過,擊中了他的天靈蓋,季末仰起臉,驚惶地頓悟  曾經,比起那個人,他更想要的是解脫。  可現在不是了。  他……  他想  季末隻感到五內俱焚,痛苦不安攫住他,從未有過的求生欲在此刻爆發出來,不光是為了活下去,也是為了……  他的眼睛開始充血。  閉合的眼皮形成一道大壩,淚水在後麵快速蓄起。他心痛到無以複加,而冥冥之中,他幾乎能斷定那個人也是如此  胸膛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身上的織物。季末在腦海裏尖銳地哭叫,終於  “滴滴滴滴滴”精神力監測儀發出了不同尋常的聲響。  下一瞬間,季末周身銀光暴漲,本來趴在他鎖骨睡覺的鼠兔突然飆出了刺眼的光暈。  季末大汗淋漓地睜開了眼。  他怔愣地望著天花板孤零零的吊燈,卻發現明亮的光線折射成了不同的角度,耳  第102章 -恩人  「我其實希望愛情不要摻雜恩惠,因為那會將它變得聖潔。愛情的本質是欲望,完全是聖潔的對立麵。莫狄《康複日記》」  季末大口喘息,緩慢地感知自己的身體,以及周圍的環境。  空氣裏漂浮著細小的塵埃,鼻端有淡淡的消毒水味,耳邊傳來細碎的聲音。季末分辨出腳步聲、交談聲、儀器的聲響,他似乎捕捉到了幾個詞:“黑暗哨兵”“危險”“戰鬥準備”。  季末有些眩暈,他皺起了眉。但就好像解除了什麽封印似的,抑或是沉睡太久什麽都感到刺激,季末竟覺得自己的五感都比從前敏銳。  腦子裏的想法雜亂無章,最後隻得出一個倉促的結論:他還活著。  季末來不及思考自己在哪裏,為什麽還活著,就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那跑來的動靜堪稱凶悍。  他微微撐起身子,頸椎艱難發力,鼠兔崽從他鎖骨上滾了下來,歪到他手心裏蹭了蹭。  季末團著他的精神體,還沒仔細看上一眼,病房門口就衝進來了一個人。  “季末!!!”  是白海青。  兩個人隔了兩米的距離。  季末嘴唇開合。聲帶太久沒使用,發出的聲音異常沙啞:“白……部。”  白海青一個箭步衝了上來,一把把季末摟進懷裏,緊緊抱著他的腦袋,下巴懟在他頭頂。  季末本來眼淚就沒幹,此刻又流了下來。他被白海青抱了好一會兒,才動了動無力的手臂,緩緩抓住了白海青的衣角,嘶啞著哽咽:“白……大哥……”  這聲入耳,白海青的眼淚砸了下來。  他抱著季末的臂膀顫得厲害,過了很久,他才鬆手,很響亮地抽著鼻子,抹掉了眼角的水痕。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季末手裏的小鼠兔蠕動了一下,四腳朝天像在蹬自行車。白海青破涕為笑:“怎麽你都醒了,它還這麽小啊?”  他說著,就給季末身後塞了一個枕頭,小心翼翼扶著他坐起來。“我得先給你驗個血,然後再讓人給你檢查一下。你昏迷了整整七個月,有好多事你不知道。”  季末攥著他的精神體,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白海青。他有好多話想問,但他此刻沒法清醒地思考不知是不是昏迷的後遺症,他頭暈得厲害,十分想吐。  於是他聽話地按白海青的要求做,讓幹嘛幹嘛,配合得要命。  白海青光是看著季末朝他眨巴眼,就高興地合不攏嘴。他在邊區呆了這麽久,一直提心吊膽,現在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趁著季末抽靜脈血,想再戳一下他手裏的斑頸鼠兔,卻被季末用手指默默捂住了。  季末臉上飄起可疑的紅暈。  他一醒來就意識到了隻要鼠兔是幼崽的狀態,它就會把所有感受原封不動傳給自己……  也就是說……擼鼠兔崽就跟擼他沒什麽區別。季末臉越來越紅,把他的鼠兔崽又朝自己扒拉了一下,做賊心虛,欲蓋彌彰。  他沒來得及扭頭,眼底的想法就被白海青捕捉到了。  “啊我就說!我就說為什麽!為什麽你……啊!天啊……”白海青又震驚又好笑地指指季末的精神體,又指指季末。  難怪,自從兩個月前季末的鼠兔出來了,被所有人當掌中寶揉來捏去,季末腦子裏想那什麽的比例就直線上升。  白海青老臉一會兒紅一會兒白,最後他拍拍屁股坐在了季末床邊,笑著歎了一聲。  “你這個精神域是真的邪門。一會兒結果出來了我再跟你講。”  季末把臉又轉過來,也顧不上害臊,急切地盯著白海青。  白海青對著季末的眸子,卻沒回答季末在腦海裏給他提的一串問題。  季末一直在問莫狄,但白海青不敢貿然提起。就在剛剛,邊區拉響了一級戰鬥警報,黑暗哨兵據說是瘋了,已經成了整個邊區最危險的怪物。  而且……莫狄是殺了季末的人。  他們還是愛人。  白海青在季末昏迷時就已經通過異能知道了前因後果,就更不敢想季末知道莫狄的情況之後會是什麽反應。何況黑暗哨兵……也不是一兩句就能說完的。  於是白海青避重就輕地說莫狄沒死,陳劍李俊傑都沒死,季末就已經激動得紅了眼睛。  白海青在心裏歎著氣,他看著季末腦門上不斷滲出冷汗,便知道這是給他治療精神域的副作用但這至少說明藥在起效,而且季末既然醒了,就脫離危險了。  季末眩暈得越來越厲害。頭頂上的那盞燈都在打轉,胃裏空空如也什麽都吐不出,卻仍然惡心得翻江倒海。他剛剛就想暈過去了,但一直強撐著等白海青說一句莫狄還活著的準話,現在他心裏踏實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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