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一點都沒有留。  莫狄跌跌撞撞地來到季末床邊,哨兵精神力驀地從周身騰起。  外麵的精神力監測儀感知到精神力瞬時濃度超標,開始發出警報。  副主任醫師一蹙眉頭,對護士站喊了一聲:“把警報給我關了。”  季末的床邊有一把椅子。  莫狄卻沒有理會,他在季末床邊跪下,緊緊握住季末的手。  哨兵的精神力在密閉病房內盤旋,不斷撫過向導的臉。  莫狄放出了自己的混血狼犬。狼犬跳上椅子,將毛茸茸的腦袋拱在季末頸窩。它想找那隻小鼠兔,但是怎麽都找不見。  季末的臉上還帶著血。  送來急救的時候太緊急,醫生護士隻來得及給他注射藥物,盡可能快速地加固精神域,沒人顧得上這些相對沒那麽嚴重的出血。  莫狄的眼淚落下來。季末的手那麽瘦,蒼白細長。這樣一個人,是從哪裏來的那麽大的勇氣,做一個徹頭徹尾的給予者?  誰給他的膽量?  莫狄曾經多麽想要與季末結合,此刻就有多麽恨自己。  他怎麽能放任季末走出這一步。  季末的精神域本就那麽脆弱,他怎麽可以……  莫狄將季末的手放在唇邊,吻了又吻。  他站起身,走到水池邊,用溫水打濕了一塊消毒毛巾。  溫熱的毛巾輕柔地擦拭著季末的皮膚,帶走了幹涸的血痕。  季末嘴唇微微張開,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黑暗的睡眠中,他想起了他的母親。  在印象裏,這輩子隻有他母親像這樣溫柔地給他擦臉。  那時季末還小。  他放了學,悄悄跟著季初和大孩子們去了爛尾樓。  哥哥跟那些孩子玩得好開心。他們拿樹枝當槍,繞著柱子跑來跑去,東躲西藏,玩著警察抓壞蛋的遊戲。  小季末豔羨地躲在入口的水泥門廊裏。那裏有一塊殘牆形成遮擋,他可以隻露出一雙眼睛,不被他們發現。  終於,有一個大孩子跑到他附近,發現了他。  “呀!季初!你弟弟又跟來了!”他拉著季末的手腕,把他拽到中央。  季初看到季末,像是一下子被掃了興。他一直是孩子王,其他的孩子們見季初不高興了,紛紛也停止了嬉戲,安靜地走了過來。  季末看著哥哥一下子垮下來的臉,心裏很難過。  季初拿著樹枝問:“你怎麽又來了?不是讓你回家嗎?”  季末咬了下嘴唇,怯怯地問:  “……我可以演壞蛋嗎?”  他的書包帶有點長,被大孩子拉過來,已經耷拉到了手肘那裏。  季初看著弟弟,哼了一聲,“你看看你書包都背不好,玩什麽玩。”  季末一聽這話,手忙腳亂地去調整書包帶,然而這件事情一直都是媽媽在做的,小季末亂動那個搭扣,反而把肩帶越放越長。  大孩子們看著季末的窘迫,笑出了聲。  孩子終歸是孩子。他們的善惡十分純粹。這些大孩子笑著小季末,其實是彰顯自己長了幾歲的幼稚的成熟。  然而聽在季末耳朵裏,他隻覺得無地自容。  哥哥從小就不喜歡自己,不帶自己玩,爸爸也嫌棄自己愛哭,不夠男子漢。  現在連個書包帶都調不好。  季末委屈地咬住嘴唇,他低著頭,跑走了。  到出口的那個水泥殘牆的時候,他甚至還撞了一下,撞得一臉灰。  那半邊臉火辣辣的疼,但是季末沒有停下,因為他聽到了身後大孩子們更響亮的笑聲。  回家的路上,他用小手抹臉,卻抹成了一個大花貓。  看著手裏的灰,季末悄悄地哭了出來。但他在進門前就把眼淚擦幹了,以為這樣大人就看不出來。  季媽媽當然一眼就看出來了。  然而她沒有戳破季末想要隱瞞的心事。她隻是沾濕了一塊毛巾,溫柔地給他擦臉。  “你看看,髒的呀……”季媽媽笑著說,“小末末以後走路要小心點呀……”  小季末乖乖閉著眼睛,讓媽媽擦臉。  病床上的季末,做起了往事的夢。  眼睛被溫柔拭過的時候,季末心中酸楚。他微微擰起眉頭,又跟小時候一樣,哭了出來。  作者有話說:  大爺也哭了出來。t_t  求求海星就不哭了。(雖然家人們一點都不關心大爺哭不哭  第53章 -好好活著  「我要是沒有一個好的結局,對得起誰。季末《無關記錄》」  夢境不知怎的,一下穿越了十多年,來到了季末二十歲生日的那一天。  那天,他去了爛尾樓,打算結束自己的生命,卻接到了哥哥的信息。  季初說給他帶了東西,卻沒說是什麽。  在被當成殺害季初的犯人關進審訊室的時候,季末麻木的腦袋裏一片空白。  他除了想是自己殺了哥哥以外,剩下的唯一一個念頭,居然是猜哥哥到底給他帶了什麽。  多麽冷酷,多麽不合時宜。  季末頭垂在胸前,閉著眼睛,剖析自己。  他寫過太多遍自己的預知事件分析,太知道從各個角度分析自己該如何下筆。他也知道怎麽寫自己,戳得更痛。  他平靜地給來審他的人認罪,一遍又一遍,沒有任何不耐,配合工作到了極點。  直到白海青突然進來,在說了他並沒有聽的一大串之後,突然薅起他的頭發,逼他看向白海青的眼睛。  季末的眼睛失了焦,白海青的臉在他眼前迷蒙又混沌。  在他們對視良久之後,白海青鬆了手,然後在他腦袋上揉了揉。  季末心口痛得麻木了,白海青短暫的出現像是一個插曲,很快就模糊在記憶裏。  等到審訊室的門再度被推開的時候,有人拿著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放在了桌上。  季末被拷在椅子上,仍然低垂著頭。他不關心到底是誰進來了,或者是拿進來了什麽東西。  他隻希望有人快點讓他去死,越快越好,最好就在今天,最好就在下一秒。  可是白海青的嗓音傳來,帶著沙啞。  “你不想知道你哥哥給你帶了什麽嗎?”  季末身體顫抖了一下,然而他還是低著頭。  他想知道,他太想知道了。  那個東西就在審訊桌上,白海青給拿了過來,可是季末不敢看。  過了好像一個世紀那麽久,季末才很緩慢地抬起頭。他的頸椎因為長時間彎曲,肌肉酸痛,骨骼發出了咯咯的聲響。  白海青就站在桌子旁邊。  他看見季末終於抬起頭,於是他把手放在那個四方形的盒子上。  盒子是乳白色的,上麵還係著漂亮的絲帶。  白海青的鏡片後麵一片水霧,他抽了一下鼻子,將絲帶拽開。  盒蓋緩緩掀起的動作,在季末眼裏慢放成了重影。  那是一個生日蛋糕。  小小的,圓形的,上麵還插著兩根數字蠟燭。  季末的心仿佛被這個綿軟的蛋糕給捅了一刀。  這是他的哥哥,在給他過二十歲生日。  但他哭不出來。他的眼淚已經在季初死掉的時候哭盡了。  他死死盯著這個蛋糕,這是他哥一輩子沒有給過他的溫情,直到死後才作為遺產讓他知曉。  白海青緩緩走近。  “你知不知道他為什麽送你生日蛋糕?”  季末鼻子堵住,張開嘴大口呼吸。  白海青掐著季末的肩膀,讓他把目光放在自己身上。  “他想祝你生日快樂。他想讓你好好活著。”  季末盯著白海青斑駁的鏡片,年長的向導在訓斥他。  “他想讓你好好活著!你聽懂了沒有?!”  白海青的眼睛腫了,鏡片上髒兮兮的,是來不及擦的淚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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