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山嗓音低沉,他盯著閉眼不看他的向導。他的聲音很平穩,但是白海青知道他在生氣。  白海青笑了。  “嗯。”  他睜開眼睛,輕鬆地看向顧山。“那是個錯誤,我一直沒來得及糾正。”  室內的精神力驟然波濤洶湧。  磅礴的憤怒。  “沒來得及糾正?”  顧山重複道,所有的情緒仍然壓抑得死死的。  “是呀……”白海青笑著說,“我老早就想跟你斷開精神連結。但你一直在邊區,還在打仗,我想著萬一我擅自斷了精神連結,帝國總司令出了什麽事情就不好了。”  顧山的表情終於不再平靜,他喉嚨發緊,眼神陰冷。  白海青繼續自顧自地說:“你也覺得我是個傻子吧?”  他對顧山笑得沒心沒肺,“早就該跟你斷的,我卻拖了整整十年。一邊擔心你在前線會不會出事,一邊對不起陳劍。現在想想……”  白海青輕歎一聲,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顧山的精神力卻越來越濃,極快地在病房內流轉,讓白海青都感到冷。  “後悔了?”顧山問道。  白海青沉默了,他盯著天花板,那裏有一盞吊燈,孤零零的。  年少輕狂犯下的錯,終究要用一輩子去糾正。  過了一陣,白海青喃喃道:“是我的錯。”  他沒有說自己後不後悔。  他想要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十年前那時候,他還不認識陳劍。天資過人的年輕向導,怎麽都不能放任帝國總司令在他眼前死掉。  他那時隻是想救人。  而救人的心,根本無關對錯。  這句話,他一直是用來安慰季末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信不信,但總是這樣說給自己聽。  顧山看著病床上的白海青,他瘦得過分,臉頰凹陷進去,眼睛也深陷,麵色青白。  即使長時間的囚禁損耗了太多的身體機能,白海青依舊是頭腦靈光地跟他交談,甚至連沉默都是思路活潑的。  他沒有變。  就跟十年前一樣,聰明,光彩照人。  顧山喉結上下浮動,最終隻說了一句話。  “你告訴我陳劍在哪裏,我放你走。”  白海青卻好像沒聽見這句話一樣。他呆呆地看著頭頂的白色,保持靜止。  久到顧山都以為他走神了,白海青才輕輕說:“你不用放我走了。”  顧山盯著他,不懂白海青什麽意思。  “陳劍你找不到的。”白海青把頭轉過去看著顧山,平靜地說。  “十年了,你都沒有放過我。以後……”白海青的目光落在顧山的眼底,他能聽到對方喧囂複雜的心聲。  “無所謂了……”  白海青閉上眼。心頭肉仿佛在被一把鈍刀來回磨,他胸口一抽一抽地痛。  在把所有證據塞給陳劍,讓他走的時候,他就知道……  他跟陳劍沒有以後了。  還好到最後,他也沒有告訴陳劍自己會讀心的事,還有十年前跟顧山的精神結合。  他的秘密,一個都沒有說漏嘴。  就讓陳劍以為自己是個怎麽都追不到的、玩弄他感情的人好了。  一句承諾都沒有給過,就連再見都說得沒心沒肺。  陳劍應該很快會忘掉自己的。  他的愛情,從頭到尾都是緘默。  白海青安靜地仿佛睡著了。  顧山注視著白海青蒼白的側臉,怒火在心中燃燒。  他竟然寧願被囚禁,都不供出陳劍的下落。  他竟然寧願回審訊室受折磨,都不正眼看著自己。  “吱呀”  尖銳的一聲響,顧山拖過一把椅子,嘭地放在病床邊。  他坐了上去,傾身到白海青耳邊。  “……無所謂了?”  聲音低而嘶啞,沉重、戲謔、滿是威脅。  白海青依然閉著眼睛。  “嗬……”  顧山的語氣嘲諷至極,卻不知道嘲笑的是白海青還是自己。  “那我跟你身體結合,也無所謂了?”  他聽見白海青呼吸瞬間停滯。  幾乎沒有停頓的,顧山繼續說:  “等我把陳劍抓回來,讓他看看……你已經是我的了,也無所謂了?”  顧山在白海青耳邊吐息,像一條濕冷、卻又曖昧的蛇。  “我總會抓到他的,早晚的事。”  白海青的眼皮在顫抖。  他緊抿雙唇,牙齒卻在打顫。  顧山瞳孔收縮,表情猙獰。“既然不想跟我身體結合,就不要逼我用這種手段。”  “告訴我陳劍在哪裏。”  室內的空氣靜得令人窒息。  白海青壓抑著自己的呼吸,他的血液仿佛都停駐了,是靠點滴推著才能流。  吊瓶緩慢地滴答,逐漸跟他的心跳重合。  一下,兩下……  過了很久,白海青終於鬆動牙關,麵部肌肉放鬆。  顧山以為他終於改變了主意,眼裏的嗜血意味漸漸散去。  白海青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球布滿紅血絲,睫毛潮濕成一簇簇。他的嗓音似乎破碎了,嘶啞至極。  他衝顧山露出一個笑。笑容是完美的,卻讓顧山心裏刹那間冷得像邊區的隆冬。  “好啊,來啊……”  一滴淚水滑過嘴角,在口腔內苦澀地炸開。  白海青近視的眼睛瞳孔很大,然而剛剛還充滿生機,有神的眸子,現在隻剩下空洞。  好像一隻被紮破的氣球,再往裏怎麽打氣都沒用了。  他看著顧山,所有的生命力仿佛都失去了。  “跟我身體結合,你看我會不會自殺,然後把你一起帶走。”  向導用最殘忍的話挑釁著顧山,顧山的呼吸陡然粗重。他突然站起來,然後一拳砸在白海青枕邊,像是要把這個不要命的人給砸醒。  然而白海青無動於衷。  他那張什麽都無所謂了的笑臉刺痛著顧山,顧山從來不知道破罐子破摔到這個地步,可以讓人如此憤怒又不知所措。  顧山的呼吸噴在白海青臉上。  後者的笑容仿佛長成了一張麵具,和血肉粘在一起。顧山看著白海青的表情,好像不認識這個人。  明明是他的向導。  明明是他先來的。  為什麽現在為了另一個人,做到這種程度?  白海青眼裏的光呢?  顧山貼近白海青。骨骼分明的臉,姿態威嚴而決絕,俯在白海青身上。  兩人不過一指的距離。  白海青卻沒有任何反應。他依然是笑著的,卻好像死了。  顧山再也受不了這副樣子的白海青,滿腔怒意決了堤,卻無從出口  他氣急敗壞地親了下去,索取著向導的唇。  白海青睜著眼睛,瞳孔渙散地接受顧山瘋狂的吻。  他們本就是精神結合的對象,體液中的精神力一經觸碰,刹那間像點燃了火藥。  顧山攥緊白海青的手腕,那裏還有冰涼的輸液管。吊瓶裏的液體被哨兵的體溫一燙,溫熱地流入白海青的身體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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