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二的校內音樂節,孟和玉抱著吉他在台上唱一首當下最流行的情歌。  那是個秋天的下午,三四點鍾的陽光正好,孟和玉的聲音空靈而純淨,在大學的足球場上回蕩。  他不怯場,偶爾眼光還會在場內觀眾的臉上遊移,某一瞬就停在了梁成弘的臉上。  那一秒孟和玉唱的那一句詞,梁成弘到今天都記得:畢竟我見你像光。  他見孟和玉就像光。  一見鍾情的陳腔濫調,梁成弘沒想到會發生在他自己身上。  梁成弘的父親是圈內有名的作曲家,對於兒子想要搞音樂這件事,一向也是支持的。  然而梁成弘當時並不願意朝家裏伸手,向他們索求幫助。他的人生被父母介入太多,他想自己幹出一番事業。  在這一點上,他跟孟和玉是一樣的,都想要向家人證明自己的能力。  所以兩人一拍即合,十分投契,不消多久就成為了無話不談的好友。後來孟和玉在外租了公寓,邀請梁成弘入住,兩人之間的關係就更親密無間。  朋友、室友、兄弟,孟和玉給他的所有身份,都橫亙著一道情義的鴻溝,不容梁成弘輕易逾越。  梁成弘也以為自己不會逾越,會將對孟和玉的喜歡放在心底最深最深處,永遠不開口。  因為在每次孟和玉給他做芋圓刨冰時,他都覺得就這樣默默守著孟和玉一輩子,也未嚐不可。  隻是這段關係發展到最後,還是落得個兩敗俱傷的局麵。  梁成弘跟孟和玉攤牌的那一天,其實還發生了其他事。他父親原來一直在留意兒子的動靜,非常清楚自己的兒子擁有一切走紅的潛質。現如今兒子大學即將畢業,時機熟透,大可以入圈發展。  隻有一點梁父不滿意,他那樂隊裏有個混血兒主唱,資質極好,風光無限,搶足人眼球,也太過危險。  梁父知道自己的兒子是在跟他同住。  這種過於深入的交情必須要提防,梁父便假借熟人之手,擬了一份合同,想將兒子簽入那熟人的公司裏。  梁成弘跟孟和玉斷聯的那天早上,其實滿心歡喜地會見了那熟人,並不知道對麵這人乃是受父親委托。  隻知道他收到的這份合同,洋洋幾大版,沒有一處列印著孟和玉這三個字。  梁成弘立刻跌入兩難局麵。  一邊是能夠徹底擺脫父母庇蔭的機會,一邊是丟下孟和玉、背叛樂隊。  最後梁成弘決定先從孟和玉這裏要一個回答,如果孟和玉給了他回應,他就留在孟和玉的身邊。  畢竟這是一段他守了三年的愛情,他見不得它就此枯萎死亡。  如果一個人已經準備太久,在下定決心的那一刻,所迸發出的勇氣是相當可怖的。梁成弘也沒想到自己會直接捧住孟和玉的臉,就將吻壓下去。  他想這樣做太久了,當他終於容許自己越過那條界限分明的線,他的動作迅速得連自己都反應不及。  可孟和玉的叔叔偏偏在此刻出現。  他是來南城談生意,順路過來探望小侄子。這事孟和玉其實知道,隻是還沒來得及知會梁成弘,叔叔就已推開了門。  孟和玉那聲“diedu”才剛出口,話音還未消散在緊張的空氣裏,他的叔叔就三步並兩步衝上前來,一巴掌扇在了孟和玉臉上。  孟和玉捂著臉後退兩步,神識都給扇出腦袋去,久久不能回神。  梁成弘想他應該上前去護住孟和玉,攔在孟和玉的前麵,說不關孟和玉的事。  可梁成弘沒有,他給這突如其來的暴力一幕嚇得夠嗆,對著眼前這漲紅一張臉的俄國男人,半個音節都吐不出來。  再回過神,他已從孟和玉的居所逃離,丟魂又失魄。  那天的太陽很大,烤炙著他的所有感情。  -  回憶在此遽然而止,梁成弘跟在孟和玉的身後,心跳得遠超正常水平,隨時都會從喉嚨眼裏蹦出。  他從孟和玉朋友圈的那張照片裏,得知了孟和玉原來也在同一間酒店。  實則在很早之前,從那條遊樂場的微博裏,梁成弘就已知道孟和玉現在身處南城。  這次他答應來應酬,也是因為知道酒店的所在地是南城。  事實上,即便他這一晚沒有巧合遇見孟和玉,他也會私下打聽尋找。  他有這計劃很久了,奈何前一陣子檔期太滿,他根本抽不出時間去想孟和玉的事。如今逼近年關,梁成弘才終於可以鬆口氣。  命運既然安排了他們重新相遇,那就等於給了他梁成弘第二次機會。三年的感情不是說著玩的,他不能再跟孟和玉失散了。  酒店是公眾地方,梁成弘不方便,隻找了個借口提早離場,等著孟和玉也離開酒店。  孟和玉是跟著照片裏那一家子出來的,那太太跟孟和玉比手畫腳,似乎是想捎孟和玉回家。但孟和玉隻是笑著搖頭,說他自己走就好,他住得不遠。  的確不遠,隻四個街口。  梁成弘一直跟在孟和玉的身後,想要等四下無人的時候,上前去跟孟和玉相認。  沒想時機還沒等到,孟和玉就到了家樓下。  梁成弘今晚在見到孟和玉的朋友圈以後,就開始一杯接一杯地灌自己,壯膽。他也曉得自己沒資格見孟和玉,他是懦夫、是背叛者。  可他還是想跟孟和玉重新開始。人有時候就是這麽自私又貪心,總是念著過去的好,就不記得自己的惡。  他到底都在孟和玉身上付出了三年青春,不甘心就這樣鬱鬱而終。說到底,最在意的還是自己。  眼見孟和玉就要進去保安森嚴的小區,梁成弘突然一鼓作氣,衝上前去拉住了孟和玉的手臂。  孟和玉大惑不解地轉過臉來。這一轉,兩粒藍眼瞳就從暗的影轉入明的光,一霎就照亮了梁成弘的心意,他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想念孟和玉。  孟和玉卻對過往毫不留念——不留念,甚至是驚恐,狠狠打開了梁成弘的手:“你怎麽會在這裏?!”  “我……”梁成弘腦子裏清楚自己要怎麽開口解釋,可不知道為什麽,話到了嘴邊卻是磕磕絆絆,不能成形,“看見……”  “你喝酒了?”孟和玉立刻察覺。  這簡單的是非題,梁成弘倒是可以作答。他說喝了。孟和玉皺起眉,問他是不是紅白啤混著喝了。  梁成弘就想,最了解他的永遠都是孟和玉。  梁成弘酒量不算差,但隻要一混著酒喝就會醉。  “你經紀人呢?或者助理?電話給我,我叫人來接你。”  孟和玉一方麵想快點撇開梁成弘,一方麵看他這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有一絲動容。  而梁成弘捕捉到了這絲動容,隻佇在原地不動:“我想和你……談談……”  孟和玉攤著手掌,隻叫梁成弘快點把手機拿出來,要不然他就走了。  梁成弘隻是不停重複同一個要求,要跟孟和玉談談、把事情說清楚。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吐字也越來越模糊,到後來連雙腿也沒了氣力,失卻平衡,終於一個跟頭載到孟和玉身上。  孟和玉一驚,條件反射地就托住了梁成弘。  今晚孟和玉自王姓一家人處得來的喜悅全沒了,滿心又急又怒又難受,知道梁成弘醉成這樣,是鐵定不會善罷甘休了。  心裏實則也想跟梁成弘把舊賬一結,從此兩清。  談了戀愛以後,孟和玉有了安全感也有了底氣,也想質問梁成弘為什麽說走就走,如今又是哪來的臉回來找自己。  “談談可以,但談完就必須走,”孟和玉對著梁成弘的耳朵,凶巴巴地脅迫,“否則我上網爆你黑料。”  梁成弘緊緊抓著孟和玉的衣角,連連應是。  孟和玉又在原地停留了片刻,輕輕歎了口氣,終於扶著半醉不醒的梁成弘往家裏走。  沒想等到五樓電梯一開,鍾承明竟然候在走廊裏。  --------------------  修羅場+火葬場!!第50章 我想我們之間有誤會  鍾承明就對著電梯直直地站著,孟和玉起初還以為他是要下樓,便給他讓出一條路,結果鍾承明卻一步未動。  目光死死地鎖住梁成弘。  他認得這個人,之前停電他翻看孟和玉的朋友圈,見過這個人的許多照片。  他是孟和玉樂隊裏的鍵盤手,每每跟孟和玉合照,兩人之間都有著無限親昵。  鍾承明無法不警惕。  現下他的目光順著這個人上上下下,看他一條手臂就這樣搭在孟和玉肩膀,將半副身子的重量都附到孟和玉的身上,就像他們每次合照。  空氣裏有刺鼻的酒精氣味,鍾承明都替孟和玉覺得暈。  他極想上前,撕貼紙一樣將這個鍵盤手從孟和玉身上撕下來。  而這邊,孟和玉對著不肯移動的鍾承明,沒有心思跟他爭執,隻想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  剛想繞過鍾承明,怎料他卻突然又肯動了。  一步擋到了孟和玉的家門前,像座山一樣攔截著孟和玉,作對的意思很明顯。  孟和玉今晚已經足夠心煩,鍾承明這副樣子,更是叫他一個頭兩個大。  “你到底想怎麽樣?!”孟和玉猛地抬起頭,瞪著鍾承明。  “你要帶他回家嗎?”  孟和玉覺得鍾承明這個人,比世上最複雜的數學題還要難捉摸。之前分明是他先對自己不理不睬,現在又來質問他帶誰回家。  “我帶誰回家又關你什麽事?”孟和玉的好脾氣全沒了,伸手想要推開鍾承明,“借過。”  但鍾承明不肯,推搡間一把抓住了孟和玉的手臂:“你冷靜點,我有話和你說。”  在一個人怒火中燒時叫他冷靜,通常會帶來反效果。  孟和玉登時拔高了音量:“但我沒有話要跟你說!鍾承明,你最好適可而止!”  他的情緒激動了,嚷得梁成弘從迷醉的狀態裏清醒幾分,有了動靜。  抬起頭,對鍾承明眯了眯眼。酒精削弱了他的思考能力,卻強化了他的直覺,叫他一下就嗅出了眼前這人身上的敵意,語氣也同孟和玉一樣凶戾起來:“你是誰?!”  鍾承明不打算同醉鬼搭話,這卻惹惱了梁成弘,他一下就收緊了搭在孟和玉肩膀上的手臂肌肉,把孟和玉往自己拉得更近:“不要騷擾小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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