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明崢想著,這是鄭觀語買的衣服,與他無關。好不好看他沒感覺,反正挺暖和的。 說說笑笑的,一天就這麽過去了。晚餐他們找了家當地很有名網紅餐廳吃海鮮,當地靠海,最有名的就是海鮮,帝王蟹和鱈魚最出名,大家都想去嚐嚐。 明崢感覺不能掃興說自己不愛吃海鮮,乖乖跟著大家進店,自己點了些別的吃。 吃半天,最後還是離他最近的製作人發現明崢不和大家一起吃蟹吃魚,奇怪地問了句:“冰淇淋吃多了沒胃口?” 明崢搖搖頭,小聲告訴他:“我其實不太愛吃海鮮,也懶得剝。沒事,你們別管我,我吃別的。” 製作人笑了笑,給明崢剝了個蟹腿:“嚐嚐?我給你剝。” 明崢趕緊擺手:“我是真的不愛吃,你們別管我了,我吃這個麵挺好的。” 不愛吃海鮮,一是覺得腥,二是覺得魚蝦蟹這些東西吃起來麻煩。他不隨燕茂的口味,燕茂老家靠海,很愛吃海鮮,以前也就是燕茂剝好了明崢才會給麵子吃一點點,別人剝的他不想吃。 明崢吃完他的麵,無所事事地看工作人員玩了會兒遊戲才終於坐不住了,有些不好意思地去求李誌元道:“李導,我可不可以…… 用一下手機?” 李誌元想都不想:“不行。” 這事兒不能通融,人都是管不住自己的,有一就有再,如果鬆口一次下次就不好管了,必須狠心到底。 “我不給鄭觀語打電話。” 明崢解釋道,“我打給他的助理…… 隻是想要一下他的地址。” 李誌元警惕道:“你要幹嘛?” 明崢指了指外麵餐廳外麵:“我看到那邊有那個郵局…… 我想給他寫一張明信片。” 李誌元挑起眉看向他。 明崢道:“可以嗎?我不跟他說話,就要一個地址。” 餐廳外麵是當地很有名的一個景點,世界最南端的郵局。即使那個郵局小而簡陋,但因為地理位置過於優越,很多人都會前來打卡合影,然後寄出一張明信片給牽掛的人。小小的一張明信片,漂洋過海送到中國大概需要一個月時間。 李誌元被他那目光看得都不忍心了,思考了下,跟他打商量道:“你去寫好交給我,我知道鄭觀語的地址,地址我幫你補好,我來幫你寄,好不好?” 可以寄就好。明崢立刻站起來往餐廳外麵跑,看上去很高興,羽絨服都忘了套。 一群本來還在專心吃喝笑談的工作人員全都靜了下來,就這麽看明崢急急地走出去。 他此刻隻穿了一件單薄的反絨襯衫,看上去有些單薄。 在這個畫麵裏,他走動的身影有一種奇異的吸引力,像是在奔向什麽美好的事物,腳步急切又雀躍,讓人看了都會心情很好。 有的人大概生下來就該做男主角。 明崢給人的印象其實是有些疏離感的。他平日總是禮貌溫和,沉默寡言,一個人靜靜地坐在角落裏待著,盡量降低存在感。但隻要他站起來走進某個預設的場景裏,他能瞬間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他此刻正在跑向世界盡頭。 李誌元抽著煙隔著玻璃窗看他,突然笑了笑。 這一幕真漂亮,放進電影裏都可以,製作人隔著玻璃窗欣賞了會兒明崢的背影,篤定地說了句:“李導,他肯定會紅的。” 他有一種很獨一無二的氣質。 “當然。” 李誌元笑了笑,“我選的人能有錯嗎?” 也不怪鄭觀語會看上他啊,李誌元想著。 挑了一張好看的明信片,明崢付完錢,跟旁邊的遊客借了一支筆,把手揉暖和了些,在那張薄薄的紙片上寫了幾句話。 寫完,明崢拿著那張明信片慢慢走回去,把東西交給李誌元。他很信賴李導,也不怕自己寫的被他看了,反正寫的也沒什麽見不得人的…… 更何況大家也知道他們是什麽關係,李誌元更是一清二楚,看到也無所謂了。 說起來,李誌元還算撮合他倆的人,沒這部戲他們也不可能在一起,明崢倒是覺得沒必要避諱他。 吃完飯付好賬,劇組大部分人都上車走了。 李誌元故意多留了會兒,看著大家上車了才讓助理翻出了鄭觀語的地址,在前台幫明崢填好地址,和助理一起慢悠悠地走向那個郵局,打算幫明崢寄好明信片後再回去。 弄好後走到郵筒準備投遞前,李誌元沒忍住瞟了兩眼明崢的字跡 “把高小羽的願望送到南極我就回去了。到了那裏,我會放下他。” “很想吃你做的飯,希望你有想我。” “是在世界盡頭給你寫的,以後一起來一次吧。” 總感覺這字裏行間的意思雖然很簡單,但還挺溫暖的,會讓人看完不自覺笑起來。 這不算偷看吧!明崢給自己的時候應該也知道會被看到了。李誌元見過很多因戲生情的演員,但說實話,這倆似乎是最不一樣的一對,即使再怎麽阻擾,他們之間還是有一種向對方靠近的引力在。 李誌元看著麵前的郵筒發了會兒呆,第一次開始覺得他倆不是過家家,確實是在認認真真地喜歡對方。 李誌元在心裏祝福道:那我祝你們百年好合。 他笑著把那張明信片投進郵筒裏 第二天,劇組休整完畢,帶著設備登上烏斯懷亞號,正式進軍南極。第57章 李誌元很喜歡在電影裏用水的意象,明崢知道。他早期較為灰暗的電影裏很喜歡拍髒兮兮的地下水,年紀大了以後才開始喜歡雨,小溪,河流和海這一類的水。 但這次李誌元再怎麽向往德雷克海峽也沒辦法去甲板上拍了,天氣不太好。為了安全著想,船員不建議攝製組去外邊拍攝。 拍完陳舟在船艙裏的少量鏡頭後大家才開始休息。 船太顛了,有一半的工作人員都在暈船,李誌元開進度會開到一半就有人捂著嘴跑去吐,最後隻能讓大家回房間好好休息,等下船再說。 明崢一點都不暈船,他還是該做什麽做什麽,該吃吃該睡睡,晚上睡前在房間打一套拳,做百來個俯臥撐再去洗澡,過得跟在陸地上沒什麽區別。 李誌元對他這樣子十分滿意,還誇了一句:“當時選你不僅因為你像陳舟,也因為你身體素質很好,南極這趟能走得輕鬆些。 第二天夜裏,他們碰到了非常惡劣的天氣。 咆哮西風帶確實名不虛傳,明崢睡著睡著都被晃醒了。他眯著眼在床上醒神,發現小窗上搭著的那片簾子晃得都飛成了直角。 明崢坐起來,在黑暗裏發了會兒呆,打算出去晃悠一圈。 走到公共區域才發現,也不是隻有他一個人睡不著,此刻四五個工作人員正窩在活動區域聊天。 有人發現明崢出來了,笑著招呼他道:“快來,一起報團取暖。” 明崢笑了笑,慢慢走過去坐到他們身邊,欣然加入夜聊。 “我真的不想一個人待在房間裏,這哪裏是世界盡頭,明明是世界末日,躺著趴著坐著都不舒服……” 一個攝影道,“人到底是群居動物,跟大家待在一起我才舒服點。” 有人笑了笑,說:“這樣的夜晚以後不會再有了,珍惜吧。” 聊了會兒,氣氛還蠻好。看得出來大家都有些心慌,有幾個還有點暈船,但湊到一起聊天,心裏至少是有些安慰的。 性格很活潑的場記小楊用不太標準的普通話開始八卦說她看過的一個報道,說什麽極地的生活很苦悶,尤其是永夜期非常難熬,長久以往很折磨精神,所以性和酒精已經變成那些研究員發泄的主要方式,國外科考站一年會消耗很多保險套…… 有人評價了一句:“空虛總是需要用什麽方式來填滿的,欲望隻是很簡單的一種。” 那個美國攝影師用英文道:“是啊,基礎欲望以外的才難滿足,性是很平常的需求。” 後來話題就走向了午夜場。 明崢喝了口水,低頭思考了會兒。 沒來由的,他突然想起了過去那一段很枯燥,很乏味的歲月。 他的師父終身不娶,小老頭總跟他推銷內家明心見性的道理。小時候聽不太懂,師父講得也含糊,隻說那是逆欲望而行的一種態度。師父不讚同順心而為,講求的是克製…… 克製到極致才能入道。他師父就很信這一套,終生都在克製自己的欲望。 但師父的一生…… 過得很寂寞,明崢沒有追求大道的理想,也不希望自己過那樣的一生。 想著想著,明崢又莫名想到了和鄭觀語的那幾次情事…… 說是情不自禁也不算,好像都是水到渠成,不完全是為了尋歡作樂,倒更像給出一種信任。 思考了會兒,明崢罕見地搭了一次腔:“我可能是個有些古板的人,我會覺得,把身體交給另一個人是交付和信任的體現,也是非常浪漫的一件事。或許很多人把這種事當做空虛的消遣,但我還是覺得性應該是美好又神聖的,你們聽過道教的說法嗎?就是說……” 他說著說著聲音越變越小,因為發現大家都靜了下來,認認真真地看著自己,一臉虛心求教的樣子。 平時這種場合他都隻聽不說,這突然說了幾句真是…… 明崢被他們看得很不好意思,耳根子都有些紅了:“…… 我亂說的。” 場記笑著拍拍他的肩,遞手裏的威士忌給他:“說得好,賞酒一杯!” “明崢,你這個想法和基督教的觀點很像,他們不讚成婚前性行為,而且……” 後來又聊了聊宗教。 外麵的風浪似乎更大了些,場記遞過來的杯子在視線裏開始傾斜,將將傾灑。 明崢立刻伸手摘過那支玻璃杯,手扭成一個詭異的角度,順著船體搖晃的力把酒液送進自己嘴裏。 那個拿著酒瓶子的美國人叫了聲好,笑著說了句中國功夫! “別用杯子了,直接對瓶喝,船這麽晃……” 有人笑著道。 風雨飄搖夜的談話 party 到後來又變成了婚姻家庭專場。 外麵是危機四伏的風浪,但大家談話的內容漸漸走心起來,幾個月的拍攝,已經讓劇組成員間有了一種奇異的友誼。 喝得有些上頭的製作人紅著眼睛說這部戲拍完他就要回去打離婚官司了。 明崢對這種話題很感興趣。認真聽著別人的婚姻故事,試圖從中汲取一些經驗。 “我們都沒什麽原則上的問題,但就是…… 現在生活在一起感覺特別累,彼此消耗的感覺。” 製作人說,“結婚以後我才明白家庭需要多少精力去維係,尤其我們這種不著家的職業。戀愛很美好,但生活很容易擊垮人,這段婚姻讓我覺得自己是個很失敗的人。” 婚姻,家庭,愛情,讓很多人煩惱的事情,這三個詞放在一起看似乎和諧又矛盾。 明崢聽了會兒,試著代入了一下自己,開始想像跟鄭觀語吵架分手的畫麵。 想了會兒,莫名感覺還挺搞笑的。 如果他真的在這會兒,那吵架也行,明崢想著。也不知道別人談戀愛是不是這樣的,他好像總是會想起鄭觀語,無論和別人正在談論什麽。可能喜歡就是囿在其中,沒什麽道理吧。 天氣這麽惡劣,如果鄭觀語在這裏,他會跟自己說什麽,做什麽? 大家沉默了會兒,攝影拍了拍製作人的肩,安慰了幾句。 明崢突然問了句:“李哥,那要是重來一次,你還會和你太太結婚嗎?” 製作人愣了愣,和明崢對視一眼。 他沉默了會兒,點頭,道:“好像還是會跟她結婚。” 即使結局是分開,好像也不會後悔相識。 明崢點點頭,和製作人相視一笑,沒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