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你是不是弄錯人了?”殷子涵的語氣格外焦急,“我交了試卷的怎麽會不認真呢。” 他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即便宋醉私底下偷偷找老師鬧也沒證據,更何況少年沒這個膽子,他隻能歸結於名字出錯了。 “認真?”老師的語氣透出濃濃的古怪,“你看你寫的都是什麽東西?牛頭不對馬嘴!” 殷子涵接過老師甩過來的試卷,卷麵上的字淩亂潦草,雖然每道題都寫了密密麻麻的字但細看下沒有任何聯係,隻是看起來像正確答案而已。 他的額頭上滲出汗水:“這份試卷不是我的!” “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老師明顯不信他的說辭。 殷子涵差點要說出是宋醉的試卷,還好他的話卡在喉嚨及時止住了。 “這裏寫著你的名字。”老師不耐開口,“不是你的還能是誰的?你不要說是別人改你的名字,上麵沒有修改的痕跡。” 殷子涵沒想到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他看著試卷上的筆跡立馬解釋:“筆跡不一樣!” “你自己看看。”普物老師把他上次的作業甩了過來,“是不是和這張試卷上的字跡一模一樣?” 試卷上淩亂的字跡的確同他如出一轍,這下無論他怎麽解釋老師也不相信,他甚至開口說:“這份試卷是我拿宋醉的。” 可令他遍體生寒的是老師的話:“他上節課就交卷了。” 老師在心裏感歎學生間的差距,其他人都沒有做完試卷,隻有宋醉一下課便交了試卷,對了答案還是滿分。 而殷子涵聽見老師的話透心的涼,如果宋醉上節課便交了試卷,那為什麽會把這份試卷交給他?他心裏忽然升起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老師沒有理會他走出教室,他轉過身望見少年還坐在座位上看書,他不由得走過去憤怒質問:“你是不是故意陷害我?” 少年依然在安靜讀書,仿佛沒什麽東西可以幹擾到他,他抬起頭淡淡問了句:“可拿走試卷的不是你嗎?”第三十三章 少年細長的眼裏透出清醒,柔和的嗓音沒有太大起伏,仿佛隻是在客觀陳述。 殷子涵被宋醉一針見血的話堵得啞口無言,確實拿走試卷的人是他,想發火發不出,如同一拳打在棉花上,隻好將握起的拳頭砸在桌麵上憤懣離開。 當殷子涵離開坐在少年旁邊的吳縝茫然張口:“你一早知道他會拿走試卷?” 坐窗邊的宋醉幅度很輕地點頭。 吳縝不禁投去敬佩的目光,他今天光是同殷子涵嗆聲就戰戰兢兢,沒想到宋醉有勇氣對付殷子涵。 難怪少年昨天中途去了樓下的複印店,得知試卷被調換後還沒有任何波動,他不由得慶幸:“還好老師分不出字跡不然就遭了。” 宋醉隻是安靜聽著,他在許家時經常模仿筆跡給許寧寫作業,從開始的磕磕絆絆到得心應手,用不了十分鍾便能寫完作業。 吳縝對少年的安靜習以為常,隻要殷子涵不開心他就開心,以至於開口請客:“走,我請你去北區食堂吃東西。” 滬大學生人數眾多一共有六個食堂,北區食堂的東西最豐富,不僅賣鐵板海鮮還賣火鍋。 他們走到北區的食堂,吳縝大大方方說:“你想吃什麽點什麽。” 宋醉隻是排在普通窗口前,吳縝還沒來得及勸今天是個好日子不用省錢,少年對著窗口的人客氣說:“麻煩要一份小炒肉和花椰菜。” 他趕忙在刷卡機上刷自己的卡,可回頭的功夫少年把五塊二毛八轉給他,他隻好放棄了請吃飯的想法,即便隻是五塊二毛八宋醉也會分得清清楚楚。 他們端著盤子找了位置坐下,少年安靜地坐在椅子上吃東西,吳縝望見宋醉盤子裏的菜。 這個年紀的男生普遍飯量大,每頓飯能吃三個菜,宋醉比他的食量還要大,但平時隻會打兩個菜,接著便是一碗又一碗的添飯。 他不由得越發好奇少年的家世,說窮吧對貧困生補助也不積極,開學愣是沒把申請表交上去。 說有錢吧身上的衣服都是舊的,平時吃飯隻打一葷一素,聽說是經過了合理的營養配比,但他還是覺得望著略微心酸。 右邊牆壁上的風扇緩緩送來空調冷氣的風,驅散了夏天的炎熱,他們坐的這個地方是北區食堂的風水寶地,不僅有風扇還對著液晶電視。 對麵的電視上播著畫麵,電視上衣著優渥的男人對著楚楚可憐的女人遞出一張紙:“如果你需要幫助的話可以打我電話。” 宋醉聽到這句話抬起頭,現在這麽高風亮節的人已經不多了。 誰知每天都會在食堂追劇的吳縝見了這一幕忍不住說:“這男的好不要臉!” 少年後知後覺這句話他好像對人說過,連一個字都沒變過,他停下扒拉小炒肉的手冷靜問:“這話有什麽問題嗎?” 任誰看了楚楚動人的美人都會這麽說吧,分享下打折信息或者交流省錢小技巧,這算是愛心幫扶期末可以加綜測的。 “主角本來生活得好好的,這人為了得到主角不擇手段今天居然還假惺惺上門關心。”吳縝體貼順了遍劇情,“給了錢就是想包養。” 聽到最後一句話空氣沉默了,意識到少年的不對勁他想起來開口:“對不起我不是在說你,你肯定不是這樣的人,隻是怕那個男模會誤會,對你的消費能力產生不切實際的期待。” 他對宋醉的品行完全相信,一個天天看書的乖寶寶能有什麽壞心思呢? 宋醉拔著自己的卷發,要殷子涵這麽說宋醉肯定認為思想肮髒,但吳縝這麽說他真的覺得好像是自己有問題了。 “他昨天才告訴我名字。” 如果留了聯係方式對方便噓寒問暖,恨不得天天見麵,宋醉反倒會起疑心。 吳縝眼裏浮現出豁然開朗之色:“這在欲擒故縱,不然怎麽會好巧不巧出現在你身後,聽殷子涵說他們每天會對優質客人噓寒問暖,今天肯定會找你。” 少年握著手機的一瞬間覺得燙手起來,對方不會真打電話來吧,他身上可沒有錢消費。 * 下午文法學院的實驗樓裏,許寧久違地坐在座位上聽課,望著黑板上的板書恍若隔世。 按理說他不用去天元實習應該開心,他完全打消學金融的念頭,他就該老老實實在家裏數錢。 可他聽著課昏昏欲睡,支撐不了半節課閉上眼在桌上睡了過去,下課後同學叫醒他:“下節課交作業。” 倒在桌麵上的他下意識說:“讓宋醉交。” 宋醉總是會代他上課幫他完成作業,他根本不需要學習隻用自己玩就好了,可同學疑惑問:“他不是被你趕出去了嗎?” 聽到這句話許寧清醒了,他抬起頭打開書準備自己完成作業,物理係的作業壓根不是人寫的,他怎麽知道單縫的夫琅禾費衍射是什麽。 從前他不去想宋醉怎麽一個人來陌生的文法學院上課,也不會去想沒考上大學的宋醉查百度寫作業會有多吃力。 當他自己寫作業時才發現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在網上很難查到一模一樣的答案,隻是做四道題的工夫就花去了他半小時,少年肯定是一遍遍不厭其煩查找。 許寧沒了自己抄作業的耐心,回到家叫來金明幫他寫,可對方壓根不知道怎麽做。 他突然感覺宋醉在他身邊省了多少事,沒了少年反倒不自在,對方不會真的考上名校了吧,他忍不住撥打宋醉的電話。 可電話始終無人接聽,過去眼裏隻有他的少年連他的電話都不願接,他心裏忽然浮出難言的滋味。 * 宋醉下午在圖書館看完了《溫伯格場論》以及《微分幾何入門與廣義相對論》。 中間許寧打過來一個電話,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會給他打電話,大概率是在酒吧喝多了,但他還是想也沒想拉入黑名單。 或許從前有過感恩但在那天後消失得蕩然無存,他不太想和跟不知道單縫的夫琅禾費衍射是什麽的人有聯係。 除了這個電話手機依然悄無聲息,沒有人打電話過來,原本燙手的屏幕逐漸熄火。 他摸著荷包鬆了口氣之餘,忍不住想現在的男模都這麽不敬業的嗎?意識到不是優質客人的他抿唇關了手機。 宋醉收好書走入電梯,電梯裏聽到有人在議論八卦,聽說是一個商場的老板和小姨子跑了,留下一商場的衣服清倉處理。 他對這個消息沒有任何興趣,從經濟學的角度講打折是對消費者的價格歧視,本來隻用花二十塊不知不覺花了一百。 邊上的人津津樂道價格。 “短袖十五。” “帽子三十。” “靴子二十。” 宋醉在心裏默默推導玻爾茲曼公式,當聽到羽絨服九十後他的耳朵終於忍不住豎了起來。 大城市確實同小地方不一樣,從前在西南一千塊就能過一年,如今想買的東西越來越多,一不留神就踏入資本主義的消費陷阱。 他在心裏盤算起要買什麽衣服,上次滬大商超打折已經屯夠了一學期需要用的紙,在劃算的折扣下買買衣服也無妨。 他正準備搭車去超市時瞥見袋子的手機,最終還是忍不住撥通一個電話。 對方應該比自己更需要便宜的物資,他清楚欠債的滋味有多難受,如同背上壓了沉重的石頭直不起腰,做什麽都感覺低人一頭。 會議室裏泰國開發案討論得如火如荼,五十七歲的陳明意氣風發:“這個月底將會開工,我主動申請再跟進另一案子。” 邊上的鄭秘書心想陳明胃口可真大,向來不過問開發案的賀山亭淡淡問了句:“白家的資金到位了嗎?” 陳明聞言一愣,三家共同開發曼穀板上釘釘,應該不會有什麽變動,但賀山亭的話還是讓他心裏浮出不安。 對方派出的代表回應:“資金肯定會及時到位的,到位了我們會第一時間通知您。” 話音落下賀山亭的電話正好響了,會議室裏的人立馬看了過來,連老神在在的陳明也不例外。 而主位上的男人瞥見屏幕上的名字頓了下關了手機,邊上的陳明立馬著急了,從賀山亭的神色來看肯定是重要電話。 電話又響了一聲。 賀山亭還是沒接。 陳明按捺不住質問:“您為什麽不肯當著我們的麵接這通電話,是不是因為涉及到泰國開發案的資金?” 仿佛他的逼問有了效果,模樣矜貴的男人終於劃開屏幕接通電話,所有人都在心心念念這通至關重要的電話,會議室裏安靜得一根針掉在地麵上都能聽見。 然而下一秒電話那邊傳來少年努力矜持但沒什麽效果的雀躍嗓音:“商場一五折清倉你來不來!” 作者有話要說: 賀山亭:看來大家都很想我接老婆的電話(bushi)第三十四章 坐在主位上的賀山亭關了手機,抬起異色的眼問向陳明:“還想聽嗎?” 如果說之前的無聲還在正常範圍內,那麽此時的會議室裏安靜得如同真空,沒想到賀山亭私底下如此平易近人。 站在邊上的鄭秘書真的很佩服自己老板,普通人或多或少會感到尷尬,但賀山亭的神色沒有絲毫改變。 會議室裏一個個低頭看文件不敢抬起來,逼問的陳明尷尬得在椅子上坐不住,印證了隻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別人這句話。 隻有鄭秘書疑惑對麵那個少年是誰,可惜方助不在不然還能問問,滿地噤聲之後男人離開了會議室。 自此作風驕奢的賀氏突然興起了一陣艱苦樸素之風,老板都買一五折的衣服我們有什麽理由不節儉,當然這是後話不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