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裝了那麽久的安靜,已經極力去控製自己的控製欲占有欲,但吳楚至始至終都沒有原諒他的意思。  褚萼知道,麵前的吳楚不是生氣,不是憤怒,也不是在心裏計較著什麽,是已經完全不在乎了。  他不在乎麵前的人是不是真的變得聽話了,也懶得去考慮要不要原諒麵前的人,而是徹徹底底地在心裏覺得沒有那個必要。  因為吳楚覺得麵前他是好是壞都跟自己沒有什麽關係,能夠停下來看他一眼,跟他說幾句話也不過是厭惡他幹擾了他的生活。  那望向他的眼神平靜得殘忍。  褚萼死死盯著吳楚一根一根地將他的手指掰下來後,彎腰出車門時嗓音聽上去沒有什麽情緒漠然道:“褚萼。”  “那些年過來,我不欠你什麽的。”  “你沒必要在我麵前弄著亂七八糟的,沒用。”  車門被關上,車內是一片寂靜的壓抑,褚萼彎著背脊,冰冷的指尖壓在臉龐,他偏著頭近乎是發著顫一般將觸及過吳楚手腕的手指壓在臉龐上。  那冰冷的手指似乎還帶著些許溫熱,混雜在冰冷皮膚中,寡淡得像是冬日裏蒸騰的淡淡霧氣,怎麽留都留不住。  坐在車後座的人一動不動維持著彎著背脊的姿勢,除了微顫的指尖,幾乎就是一尊凝固而沒有生息的冰塑。  ---  甩下車門的吳楚站在街頭,低頭深呼吸後沉默地抹了把臉,喘了一口氣,忽然就不知道怎麽地,特別想沈秋澤,那股沒法說的勁頭在冒出來後就一直盤踞了在心底。  他想那個在酒店沙發中陪著他打遊戲的沈秋澤了。  也想那個在他身旁安靜看著書的沈秋澤了。  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隻知道心裏有些難受。  穿著黑色牛仔外套的男生站在陌生的街頭,先是下意識摸了摸口袋的煙,沒摸到後帶著點煩躁,同舌尖抵了抵下顎,走到安靜的地方拿出手機沉默地對著名字撥了過去。  那邊響了好一會才被人接聽,接聽的人聲音他聽上去清朗,不同於沈秋澤的低沉,輕聲道:“您好,請問您是哪位?”  吳楚沉默了一下,他沒想到沈秋澤會沒給他備注,也沒有想到會是一個年輕男生接他的電話。  他嗓音有些啞低低道:“我找沈秋澤。”  那頭接著電話的張懷遠偏頭望著浴室中的動靜,清秀的麵容上帶了點笑意,不急不緩道:“沈學長現在在忙,可能過會才有時間。”  吳楚抓著手機,垂著眼,聽著那頭的男生的嗓音帶著點疑惑道:“你找沈學長有什麽事嗎?”  吳楚盯著路麵上地板的紋路,嗓音沒有什麽情緒道:“沒什麽事。”  沉默了一會,吳楚似乎像是想說點什麽,卻又停了下來,隻道:“跟他說一聲記得吃飯。”  說罷,便把電話給掛了,盯著手機屏幕站在街頭。  幾分鍾後,吳楚蹲在街頭,悶頭對著電話那頭啞著嗓子道:“把我煙還我。”  酒店套房中,正在開著視頻會議的男人帶著平光眼鏡,對著視頻那頭的人無聲地做了一個手勢,聽著電話裏傳出了的話,他先是微微一怔,然後嗓音低沉道:“還什麽?”  “真要留下來給你咬著磨牙?”  對麵的吳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莫名其妙地撥通了殷縉的號碼,他就蹲在馬路上,看著來來往往的人流和車輛,嘴巴閉得死死的,好半天才憋出句道:“我花錢買的,憑什麽不能抽?”  殷縉頓了一下,沒接他話,而是道:“你現在在哪?”  吳楚沒說話,隻叨道:“你做人不能不能那麽不講理的……”  殷縉抬眼看著回視頻會議已經到了尾聲,便無聲地通知會議結束合上筆記本,起身拎起風衣,忽然打斷電話那頭人的念叨慢條斯理道:“我講理的。”  “你跟我說你在哪,我把你的寶貝煙送過去。”  吳楚噎了噎,他下意識舔了舔後槽牙,其實到了現在,想抽煙的欲、望已經沒有那麽強烈,但總不能說青天白日下他莫名其妙打了別人的電話,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麽吧?  他沉默了一下,硬邦邦地報出了個地址,便迅速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後,蹲在馬路上的吳楚一隻手撐在膝蓋上握著手機,一隻手放在後腦勺上,盯著手機沉默。  操。  他自己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試想了一下,要是突然有個人給他打電話,這樣對他說話,他多半是覺得那人腦子有毛病。  吳楚回想起自己剛才叨叨地跟著對麵人說的話,喉嚨動了動。  真他媽不能離那些腦子有病的人太近,他才跟褚萼待了半個小時不到,這會就已經幹出了些腦殘事。  沒過多久,蹲在地上的吳楚聽到身後的人跟他道:“才半天就受不了,還說沒癮?”  吳楚將頭埋進膝蓋中,沒說話,悶頭向後伸出手掌,想讓身後的人將煙放在他手掌。  身後的人挺聽話地把帶來的東西放在了他的掌心中。  吳楚隻感覺到手掌上傳來了一個帶著塑料質感的東西,他下意識抓了抓,感覺不像是打火機,更不像是煙殼和煙。  像是某種被塑料包裝紙包裹的小圓球。  他抬起腦袋,看著掌心裏的東西,沉默一下。  兩分鍾後,吳楚將掌心的糖剝去糖衣,罵罵咧咧地塞進了身後男人的嘴裏。  殷縉眼裏帶著點笑意,嘴裏含了塊男生塞給他的糖,心不跳臉不紅淡定道:“出門太急,拿錯了。”  吳楚沒理會他。  幾分鍾後,走在回酒店的路上,吳楚唆了唆嘴裏的好幾塊糖球,硬邦邦含糊道:“你這個太甜了……”  “下次換了牌子買。”  *第46章   某個酒店套房中安靜得隻有中央空調運作的輕微聲響,剛被人使用完的手機靜靜躺在床頭櫃上,看上像是從未被人碰過一樣。  浴室的門被一隻修長的手推開,來人身形修長裹著浴巾,微微敞開鎖骨,水珠從骨節分明的手指滾落,最後順著手腕上猙獰的疤痕墜落地毯。  沈秋澤一邊擦著濕漉漉地頭發,毛巾被潮濕的水澤浸透觸感變得柔軟起來,這種柔軟讓他想起之前在酒店中總是伸腳踹他,不耐煩叫他去吹頭發的男生。  沈秋澤動作微微一頓,不知是想到了什麽,他足足在透著水霧的浴室門前佇立了好一會,才收回了思緒。  穿著浴袍的男人將微微濕漉的毛巾丟在了沙發上,抬眼便看到了臥房中的大床旁坐著一個男生。  他穿著白色毛衣,正靜靜垂頭看著書,氣質看上去溫文爾雅,又帶著點年輕人的青澀。  白色毛衣領口有些寬,微微露出了一節削瘦的鎖骨,在暖黃的燈光下像是一塊玉一般,微長的黑發掩在側臉,眉眼輪廓像極了記憶中的沈餘。  但是沈秋澤沒有動,他隻是站在原地,微微皺起了眉頭淡淡道:“你怎麽來了?”  坐在大床旁小沙發上的張懷遠似乎是才聽到動靜,他合上書,抬頭笑著道:“我怕您今晚又睡不好。”  “所以就問司機要了地址,想著過來陪陪您。”  沈秋澤黑色額發還帶著些潮濕的水汽,搭在眉眼上,看上去卻依舊冷得像塊冰,他好一會才淡淡道:“下次別自作主張。”  張懷遠微微一怔,然後點了點頭帶著些落寞小心翼翼道:“好,下次不會了。”  他對著沈秋澤笑得勉強道:“我就是過來給您念念書,想著能夠讓您睡得好一些……”  沈秋澤淡淡看了他一眼,張懷遠嗓音便漸漸小了下來,頓時四周便變得安靜了下來。  暖黃色的燈光下,麵容清秀的男生神情落寞,不知怎麽地,沈秋澤盯著那張臉,腦海中最先浮現的不是沈餘的臉龐,也不是沈餘的神情。  而是那個跟著張懷遠有著幾分血緣關係的吳楚。  在中央空調輕微的動靜中,冷氣吹得裸露在外的皮膚下意識緊繃了起來,像是一股冷氣硬生生灌進了腦海中,沈秋澤不知怎麽就想到了在那天雨天打電話給他的吳楚,是不是也是這副落寞的神情?  莫名其妙就看得人心頭發堵。  沈秋澤靠在床頭上,單手插、進潮濕的額發中,沉默了一下,低沉的嗓音聽上去沒有什麽情緒道:“念吧。”  張懷遠聽到後便彎起了眸子,他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書,得到允許後便起身將房間亮度調得昏黃,在這樣昏暗曖昧的環境下,他的動作與神情能夠能像沈秋澤記憶中的那個人。  等一切準備好後,張懷遠坐在床前,微微垂著頭,聲音輕柔地念著手中的英文書籍。  像是前些日子一樣,他能夠得到沈秋澤的允許,在床前念著書籍,看著沈秋澤入睡。  沈秋澤的允許對於張懷遠來說是一種莫大的鼓舞,畢竟他心裏清楚得很,像是沈秋澤這樣位高權重的人,疑心和警惕重是他們一貫的通病。  特別像是沈秋澤這樣心思深重的,很難想象他會允許有人在自己全身心放鬆的情況下接近自己,即使張懷遠心中很清楚,自己不過是生了一張好臉,才能夠這種殊榮。  但在床前低聲念著書籍的男生不知道,他麵前穿著浴袍的男人,早在兩年前便能夠全身心放鬆地躺在另一個男生旁入睡。  而如今在他麵前闔上眼,不過是懶散地放鬆地神經罷了,怎麽可能會放任自己在放鬆而沒有警惕的情況下接近自己。  但是這會燈光昏暗,靠著床頭的男人半闔著眼,微微潮濕的額發搭在眉眼上,一貫冰冷的氣勢看起來消減了不少,甚至透著幾分平時都不見的懶散。  張懷遠嗓音變得慢了下來,他抬眼,唇上依舊念著英文書籍,但白色毛衣的領口已經微微傾斜,露出了一截精致的鎖骨和一小片皮肉,在寂靜中的嗓音輕柔曖昧。  每一個音節都像是含著柔情在唇齒上展現。  靠在床頭的男人卻依舊是半闔著眼,看上去沒有任何反應,張懷遠眼神暗了下來,想到這些天他就算是在酒店跟沈秋澤相處,但關係遲遲不得到進一步的發展。  說不甘心絕對是假的,甚至在不甘心中還參雜著幾絲惶恐。  張懷遠想起剛才那通撥過來的電話,他深呼吸一口,起身赤腳走在床下鋪著的地毯上,微微抬著頭嗓音壓得很低很輕道:“沈先生……”  他那白色毛衣傾斜了一大片,露出鎖骨一下整片白皙的皮膚,用英文輕聲地說了一句足夠曖昧的話。  但是沒想到穿著浴袍的男人隻是微微抬眼,皺著眉頭,像是在想著什麽一樣。  沈秋澤沉默地盯著在他麵前仰著頭試圖勾引他的張懷遠,不知怎麽就想到了以前在酒店中,他也是這樣對吳楚的。  那時的吳楚是怎麽說來著。  那時那個打著遊戲的男生眼皮子都不抬麵無表情道:“你下次再這樣我就一腳踹過去。”  “整天學亂七八糟的。”  沈秋澤望著張懷遠,莫名其妙地就體會了那時吳楚的心情。  念書就念書,這會不好好念書就算了。  還瞎幾把搞這些玩意。  沉默了好一會,沈秋澤冷淡道:“我叫張叔送你回去。”  張懷遠愣住在原地,他咬著唇,臉色變得蒼白下來,擠出有一個勉強的笑道:“好。”  像是知道自己做了什麽難堪的事一樣,張懷遠指甲深深陷入了肉裏,他垂著眼,想著吳父給他的資料。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追個錘子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關尼尼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關尼尼並收藏追個錘子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