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為這麽久過去了,周達非終於又跟他扯上了一丁點的聯係。 周達非今天早上去了他的公司,坐了員工電梯,進了經紀和財務部門。 可是李秘書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就說周達非已經走了。 裴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失落。沒能見到周達非,裴延會失落是自然的。 但即使周達非還沒走,裴延也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回去見他。 裴延覺得自己沒有心力做這個選擇。 就在這時,裴延的手機屏亮了。 他不太在意地掃了眼。 周達非:「你能別給我打錢了嗎。」 裴延怔了好一會兒,像是不相信周達非會就這樣發來消息,直接、坦蕩。 半晌裴延才反應過來,周達非會坦蕩是正常的,因為周達非對他沒有喜歡、畏懼、歉疚等各種複雜情緒的雜糅,他沒必要畏畏縮縮。 就像上次裴延百轉千回地讓閆尤把賀詞發給周達非,沒一會兒他就收到了閆尤的回複。 大概閆尤是實在不知道怎麽說,索性把自己和周達非的聊天記錄截屏發了過來,還配了個「不關尤尤的事尤尤什麽都不知道.jpg」的表情包。 看得裴延想打他。 聊天記錄裏周達非語氣自然,無論是戳穿還是致謝。 裴延記得自己當時對著那句“扯平了”想了很久,他不知道周達非想表達的意思是恩怨兩清一筆勾銷,還是他們從此再無瓜葛。 可能真的是隨手寫的吧。 裴延想著,回複周達非:「你可以選擇不用。」 周達非:「。」 周達非:「但這會對我造成困擾。」 周達非此刻正在地鐵上。徐家匯下車的人太多,他一個沒留神差點給擠下去。 嘀嘀嘀的三聲響後,地鐵門緩緩關上。高速運行的軌道交通上會傳來獨特的風聲,周達非沒有抓扶手,他能穩住自己不踉蹌。 裴延那邊過了好幾分鍾都沒有再回複。 周達非想了想,忽然發了一句很莫名其妙的話, 「你現在還在喜歡我嗎?」 這次裴延很快就回複了過來。 「是的。」 周達非對著手機看了會兒,鎖屏把它揣回了兜裏。 隧道裏稀少的光在飛速遠去中扭曲成詭異的黑暗。 周達非沒有再回複。 - -------------------- 假期和國慶檔都是你們的,留給我的隻有作業、考試、考試、作業。。。第90章 無限趨近於零 可能是因為裴延特批,周達非的合同很快就簽了。 他既不驚喜也不意外,他不覺得裴延到現在還會在簽合同這種事情上給他使絆子。 或許是出於一種回報,周達非無視了這個月繼續到賬的工資。 另一個可能的原因是,周達非開始忙起來了。 這次他拍的電影叫《無限趨近於零的戀愛》,看名字跟當年那部畢佳佳主演的、把周達非看出內傷的《戀愛心理學》不相伯仲。 盡管如此,周達非還是很認真。劇本、演員、班底...他不能控製的因素有很多,但至少能做好的地方他都要做到極致。 甲方給錢不是讓人吃幹飯的。周達非的日程很快就變得滿滿當當。他要組織跟幕後班底磨合,跟攝影師商量畫分鏡,選合適的場地,還要組織劇本圍讀。 而裴延也並不清閑。 那天他和周達非算是各退一步。周達非沒有回應他的愛意,但也沒有禁止他表達愛意。 欒微正式簽了合同,開始讀劇本進入角色。裴延根據欒微的形象氣質小幅調整了劇本和分鏡,並且讓她跟沈醉進行定期的排練磨合。 裴延原以為以沈醉多思敏感的性格和明顯低得多的名氣咖位,跟氣場強大經驗豐富的欒微對戲會被壓製、被帶著走甚至接不上。 但他們真正排練起來,卻是棋逢對手的。 男女主定下來後,班底組建就迅速了很多。 裴延手下的幕後人員絕大部分都還是選擇參與《左流》。雖然這片子撲相明顯,但就算真撲了,砸的也是裴延的招牌,頂多帶上沈醉和欒微,普通工作人員拿錢辦事,不拖欠工錢就行。 裴延這次選擇的場地和拍攝風格也與以往不同。眾所周知,裴延是很擅長調度大場麵的,他喜歡拍那種燒錢誇張的鏡頭,觀眾也喜歡看。 可這次,裴延顯然沒打算走這條路。從裴延和楊天合畫的分鏡裏能看出來,裴延這次想走樸素的現實風格,調色方向也沒有明亮得過分,大有化繁為簡、返璞歸真之意。 裴延的電影在製作完成前不會對外宣傳,也不會公開內容。可他站在電影界的風口浪尖上,一舉一動都有無數雙眼睛盯著。 《左流》都還沒有正式拍攝,裴延一反常態的種種操作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議論中有人說裴延應該是在考慮轉型,也有人說這不過是裴延新搞的噱頭花招,本質上都還是為了割韭菜。 說法很多毀譽參半,裴延卻沒工夫在意。 他最近很忙。 和電影事業剛起步的周達非一樣忙。 這天大雨,裴延從公司回家的時間又不趕巧,正正好堵在了下班的晚高峰上。 這條路不怎麽寬,綠化不錯,兩側都是中看不中用的老建築。 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人行道上也沒好到哪去,人顯然比正常情況下多不少,都在往一個方向走,往裏看似乎還排成了隊。 裴延掃了眼,想起來這條路上有家大劇院,差不多到了晚場可以檢票入場的時候了。 裴延對此興趣不大。正在他百無聊賴要收回目光的時候,忽然劇院門口立著的一張巨大的寬幅海報映入了他的眼簾。 即使隔著雨天不清晰的車玻璃,裴延也能看出那是一張很標誌性的話劇劇照,時常被拿來印成明信片或海報。 海報的底色是黑的,光卻顯得很亮。燈光下女孩們年輕貌美,淺淺的純色長裙勾勒出曼妙靈動的少女身姿,盤起的頭發說明她們已然剪下長辮嫁人。 她們乘著纖細的秋千錯落有致高高吊起,像仙子輕盈飄逸地停在空中歇腳,聖潔寧靜。一秒鍾前飛揚浪漫的裙擺已然落下,靜靜垂在腳邊。 這一幕極其經典。它看似美不勝收,實則暗喻女孩們在婚後成為喪失自我的美麗裝飾品。 愛與自由意誌被束之高閣,剩下的隻有年複一年、一板一眼的生活。 是《葉甫蓋尼奧涅金》。 這種級別的話劇作品,裴延當然是看過的。 隻是用裴延畢業論文裏的話說,它“尚未被我真正認識”。 周達非倒是很喜歡,估計他那個好朋友趙無眠也是。 如今時隔一年,裴延冷靜下來後回想那張周達非珍藏的票根,多少也能猜個七七八八。 那張票是票版裏最貴的那一檔,位置也極好,想必周達非原本是打算去看的。 隻是裴延臨時空降培訓班,把開課時間往前推了一天。周達非並不知道所謂的“大佬”是裴延,權衡之下選擇了培訓班,把那張票留作紀念。 至於為什麽寫了趙無眠的名字...可能這票是趙無眠買的。 裴延在心裏憤恨地想,趙無眠家那麽有錢,送一張一千塊的票居然還要寫名字。 真是小氣巴巴。 裴延敲了下擋板,“停車。” “.........” 車本來也就堵著沒動。 擋板緩緩落下,今天給裴延開車的是小劉。 “去票務中心給我買張那個話劇的票。”裴延指了指窗外的奧涅金海報。 “好的。”小劉點點頭,“要給您買第一排的嗎?” “5到10排,中間位置。”裴延說。 “一張嗎?” 那個海報上寫著改編自普希金的原著,小劉依稀記得周達非很喜歡普希金。 裴延不耐煩地掀了下眼皮,“怎麽,你也想去看?” 小劉馬不停蹄地下車了。 小劉剛下車,裴延忽然又想到了那張被周達非珍藏的票根以及“小氣巴巴”的趙無眠。 “等等!” 小劉還沒走遠,連忙跑回來,“怎麽了?” 裴延豎起指頭,“買兩張。” “.........” 小劉驚恐。 小劉根本不想看這種烏漆嘛黑的話劇。 更別提是陪老板一起看了。 “不是讓你看,”裴延翻了個白眼,“你買兩張,分開坐的。” “...哦。” 可能是因為開票時間不長,最貴的票版還剩不少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