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延性格裏有一股強悍的痞勁兒,他自己幹的壞事哪怕是因此遭報應也是無所畏懼的,向來看不上那些敢做不敢當的慫人。 “你幹嘛啊,有膽子幹沒膽子認?”裴延一看到霍離這副哭哭啼啼的樣子就來氣。 “裴老師,我沒有,”霍離焦急地辯解。這會兒他的演技倒是有幾分天賦了,“我真的不知道,我,” “你不知道?”裴延這會兒已經完全沒有耐心。他目光陰沉,“你敢說你跟爆你料的人一點關係都沒有?少給我裝傻,你幹了什麽事還需要我念給你聽嗎?” 霍離被裴延說得一怔,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他嘴唇微微發著抖,說話都帶著一股恐懼,“您,您...您都知道了。我,” “行了,我也不想聽你解釋。”裴延直接打斷他,“你明明白白告訴我,今天爆出來的事情當中,哪些你做過哪些沒做過;沒爆出來的還有沒有你幹過的。” 霍離下意識地抿著嘴,眼神中有一絲想要掩飾的躲閃。 裴延也不顧這大小是個公眾場合,厲聲道,“說。” “我,”霍離像是呼吸不過來,說話都有些困難,“我沒有吸毒。” 霍離說他沒有吸毒,同時也是變相承認其他的事他確實有參與。 某些圈子就像個五毒俱全的大染缸,表麵的光鮮亮麗下什麽鬼人都有。 裴延對這種破事一直是眼不見為淨,從來就懶得管。但他現在還不得不管。 霍離的星途是基本保不住了,但總不能讓霍離一個人毀了《失溫》整部電影。 裴延讓人扭送霍離去權威機構檢測毛發,確認是陰性後直接把報告po到了微博上。謠言太多洗無可洗,裴延也不清楚對方手裏是不是還握著其他的料,隻能先撿最要緊且確鑿的東西澄清。 這件事帶來的方方麵麵連鎖反應很大,裴延連著忙了好些天,周達非因此得閑,不用再每天跟著去公司打卡報道。 當然,他同時也失去了提那個峰會的機會。裴延最近情緒很差,搞不好一個氣急直接又把他關起來不讓見人。 大約半個月後,這件事的水花漸漸散去,裴延料定對方也不再有什麽後手,此事算暫時平息了。 可是在不長的時間裏,《失溫》的導演加兩個主要演員爆出負麵新聞,即使已經澄清,輿論卻事態猶在。 霍離作為《失溫》原本的最大流量,爆出醜聞;而沈醉所屬的圈子相對小眾,能帶起的流量有限,甚至他原有的部分粉絲也並不看好他跟商業片導演裴延的合作,就像周達非一樣。 裴延自入行以來銳不可當的勢頭遭遇了一記鈍而沉的重擊,《失溫》上片的預期已經大不如前。周達非知道裴延這些天都沒怎麽睡過好覺,幾乎每夜都在書房呆至三更,出來時帶著煙酒混雜的氣息。 周達非不喜歡裴延的電影,也不喜歡裴延的藝術態度,但這一刻他多少是可以感同身受的。市場殘酷,作品之外的影響因素太多太多,悉心編排的電影可能胎死腹中,這種痛苦周達非是懂的。 而裴延卻沒有那麽容易放棄。他明白目前《失溫》的困境正在於輿論,大眾的心理是很從眾的,他需要新的、更吸引眼球的積極事件來抹滅負麵新聞帶來的影響。 公關和宣傳部門出了好幾套方案,裴延卻都覺得有些隔靴搔癢,搞不好會適得其反。 這天,楊天來了趟公司。楊天雖然是裴延的員工,但他地位特殊,工作性質又不需要坐班,很少在公司出現。 “你今天來有事兒?”裴延正煩著,吸了口煙。 “那什麽,最近有個節目想請你上。”楊天在裴延麵前坐下,“聽說是找了許多門路,最後找到我老婆這兒了。” 楊天的妻子是大學教授,社會關係非常簡單,跟娛樂圈基本不沾邊。裴延一聽就不覺得這是個正經節目,“什麽節目啊?不會是覺得我要撲街了請我去當大學老師吧。” “.........” “不是,是個訪談。” 楊天知道裴延最近不順,說話也比較溫和,“我還看了幾期,雖然是新做起來的,但這節目口碑和熱度都不錯,上的嘉賓各行各業都有,尤其在年輕人中間很有影響力,屬於既有逼格又接地氣。” “那這個節目又是怎麽跟你老婆扯上關係的?”裴延問。 “我老婆說是她研究生時期的一個同學是這節目主持人的大學老師,”楊天眯著眼睛想了想,“大概是這麽個關係。人家非常想請你去,聽說跟宣傳部門聯係了好多次,都被直接打回去了,一直沒成才找了別的門路。” “正好你最近也可以考慮在公眾麵前露個臉,”楊天暗示道,“這是個機會。畢佳佳當初演技那麽差,聽說也是在這節目上洗白的。” “.........” 裴延想了會兒,起身站到落地窗前,“這節目叫什麽啊?” 楊天一聽有戲,“好像叫...淺予會客廳。” -------------------- 話說大家有沒有什麽簡單健康(最好也不難吃)的菜推薦的…不會做飯的我快要餓死了。。。第54章 林淺予 裴延職業危機的陰霾並沒有擴散到周達非身上。恰恰相反,他最近過得還挺好。 拋棄舊有的創作習慣是痛苦的,卻也是值得的。周達非仿佛一個在大霧中背著珍視卻無用的義肢迷失了許久的人,他殘忍地剝離了義肢,起初像是連路都不會走了一樣。可大霧漸散,他踉踉蹌蹌地直立著往前走,才明白自由的權利必須源於獨立。 裴延說的是對的。周達非這些天一直在鑽研自己看待和描寫世界的“角度”,他的靈感開始像漫山遍野的泉眼,盡管不成體係,但指不定哪裏就忽然冒出了點兒泉水。 今天裴延回來得遲,周達非一個人就幹脆省了晚飯,在屋內信馬由韁寫了許多角度和小片段,快樂得好像回到了大學期間跟趙無眠一起改劇本的時候。 裴延差不多晚上十一點才回來,這會兒周達非正在瀏覽電影圈的新聞。 電影圈最近很熱鬧,除了裴延的負麵消息,夏儒森的《春棲》宣傳也不少。周達非知道這部電影前段時間已經拍完了,估計也在為上片預熱。 夏儒森雖然自己不會去幹背地裏使壞的事兒,但他會趁著裴延出事大做宣傳。對於發一筆裴難財,他顯然並沒什麽心理負擔。 周達非在心裏默默叫好。品格是品格,方法是方法,一丁點兒的手段都不用的話,文藝片要何年何月才能打敗商業片。 叮的一聲,周達非手機上方跳出了一條消息。 林淺予:「你最近有在裴延公司供職嗎?」 供職這個詞過於正經,怎麽聽怎麽別扭。 周大肥:「說不好,不是每天都去。」 周大肥:「怎麽了?」 林淺予:「裴延同意見我一麵聊聊節目的事兒,所以我明天會去上海。」 周大肥:「...驚恐.jpg」 林淺予:「跟裴延打交道有什麽注意事項嗎?」 周大肥:「可以的話,建議不要跟裴延打交道。」 林淺予:「可是不可以。另外,你明天要是想避免跟我碰麵,最好提前想點辦法。」 林淺予:「比如吃點瀉藥?」 周大肥:「。」 周達非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你是怎麽這麽快就把線搭上的?」 林淺予:「你還記得大二的時候有一次趙無眠手摔斷了我倆經常陪他去上課抄筆記嗎?」 周大肥:「記得。」 周大肥:「那是我文學素養突飛猛進的兩個月。」 林淺予:「裴延是有個好夥伴叫楊天吧。當時我們上的一門課的老師跟楊天的妻子是同學,姓曹,後來跟我一直有保持聯係。」 周達非心裏忽然升起一股擔憂,他自己也說不好是從何處來的。 「...那他不會也還記得我吧。」 林淺予:「應該不至於。畢竟我這麽聰明美麗善解人意,見過的都很難忘懷。」 林淺予:「你...............emmm」 “.........” 林淺予:「就很難講了。」 門外的腳步聲顯示裴延已經上樓。周達非把手機鎖屏扔到一邊,主動拉開門,“老師。” “沒吃晚飯?”裴延一身筆挺的黑西裝還沒換下,隻解開了領口的扣子,領帶兩邊一長一短,鬆垮垮地垂下來。 “不餓。”周達非一手挑起領帶的一端,似有若無地絞在指尖繞了繞。 裴延神色如常,隻有眼底的烏青暴露了他連日來的疲憊。可他看周達非時眼底是笑著的,“這幾天在家聽話嗎?” “算是在複健吧。”周達非說,“在重新探索創作路徑,目前感覺還不錯。” 裴延對他這個回答並不意外,“是不是覺得我說得很對?對於跛腳的人來說拐杖是助力,對於腿腳健全的人拐杖就是個負擔。” “你根本就不需要抱著什麽大師的作品亦步亦趨地學習。” “嗯。”周達非倚著門框,“你的事情解決了?” 裴延微抿了下嘴,沒確認也沒否認。 “這不是你要操心的。”裴延片刻後才開口,聲音是柔和的。 “你不是特喜歡跟我說什麽世界是殘酷的,資本是不會理解我的嗎?”周達非感到奇怪。 “我跟你說,隻是想讓你明白這個世界在各種意義上都不是個理想王國。”裴延一把抓住周達非纏著他領帶的手,“並不是想讓你去為這些事煩心。” 裴延這番話有些出乎周達非的意料,他一時都忘了抽回被裴延捏得有些疼的手。 “明天我有點事情要談。”過了會兒,裴延鬆開手,揉了揉周達非的頭發,“你自己乖乖呆著,等我回來再看你寫的劇本。” “....哦。” 裴延是在這天傍晚快下班的時間才正式確定要見下林淺予聊聊的,原本定的是下午,可能視情況加上晚餐。 結果林淺予第二天清早就到了裴延公司門口,仿佛她不是在北京而是在昆山。 她穿著一件簡單的白t,下擺紮進高腰的淺色闊腿牛仔褲裏,還戴了頂鴨舌帽,帽簷下是淡到看不出來的妝:撲閃的大眼睛、小巧挺拔的鼻梁以及厚薄均勻的紅唇。 她確實是很漂亮的,濃妝美豔淡妝清麗,往那兒一站沒人會把她跟數學係扯上半毛錢關係,隻會以為她是個為紅毯而生的美人,哪怕什麽都不會也是絕世花瓶。 “裴老師今天上午還有些別的事。”李秘書把林淺予請進會議室裏,有些為難。 “沒關係,”林淺予是一個人來的。她從電腦包裏拿出電腦,就地就要開始辦公,“本來就是我來早了。裴導什麽時候有空見我都行。” 裴延在忙,楊天倒是先來了。 “你就是小林吧。”楊天聽說林淺予在會議室,便找了過來。 “對,”林淺予顯然是做過功課的,一眼就認了出來。她站起來幹脆地鞠了個躬,“楊天老師好。謝謝您夫人給我的引薦,勞煩代我轉達一下謝意。” 楊天的這次牽線也不全是因為麵子,他確實覺得裴延需要在公眾麵前樹立一個新的、積極的形象。 這節目做得好,對裴延和他的電影都是大有益處的。 “不用謝。”楊天客氣道,“沒想到你上午就來了。你曹老師這幾天也在上海開會,要不中午咱們一起吃個飯?” “方便的話當然好啊。”林淺予笑笑,沒把話說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