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程,我大概了解了一下那家傳媒公司,他們以打造短視頻網紅為主,都是一些女主播拍攝一些扭胯跳舞的動作,然後批量投放到各個社交平台,不需要腳本和技術,哪怕一部手機就能搞定。你學了幾年的影視攝影與製作,進了這家公司未免有些屈才。” 話說完,領帶也係好了,周雁輕拍了拍江程的胸口。 聽完周雁輕的話江程皺了下眉,最近麵試了十幾家公司,“賓銳”是其中相對來說讓他比較滿意的一家公司。眼見有兩個室友順利找到實習單位搬了出去,他最近便也有些心急,本來已經打算如果今天複試能過的話就定下了,剛才聽了周雁輕的一番輕聲細語的分析讓他感到醍醐灌頂。 他鬆了眉頭,伸出手彈了一下周雁輕的額頭:“你說的有道理,確實不太適合我,不過都已經約好了,我過去走個過場吧。話說,你什麽時候學會的打領帶?” 周雁輕輕挑了一下眉毛,一時得意忘形用了兩年後練就的技能,他含糊著回答說是網上學的。 江程笑笑,拿起背包出了門。 宿舍裏隻剩下自己一個人,周雁輕這才有時間仔細整理自己的事情。他現在還不敢確定自己回到兩年前能否改變上一世發生過的事情,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勸告江程不要接受“賓銳”那份工作,既是真的心疼江程的際遇也是他存了私心的試探。 可是,不管是否能改變,周雁輕都決定了,必須要嚐試一下。他從桌子上取了一本非常厚的筆記本,這個筆記本平時記錄一些自己的創作靈感以及一些讀書筆記。 周雁輕翻到本子最後一頁,事無巨細地開始記錄前世與宋鬱有關的一切信息。 寫了滿滿當當的三整頁,周雁輕才揉了揉僵硬的肩膀打開了筆記本電腦。 這台電腦是他大一的時候用兼職的積蓄從學長那裏買的二手電腦,本來就是舊電腦,而且又用了好幾年的時間,所以反應特別慢,光開機就用了一分多鍾。 周雁輕打開瀏覽器任它慢慢讀取,他拿起桌上的手機按了按,也是買的二手的,卡頓的像生了鏽。 這時電腦上網頁跳了出來,周雁輕打開了收藏夾,裏麵有一個熟悉的網址。這個網址他在上一世點開了無數次,是宋鬱工作室微博發布的招聘信息。 上一世周雁輕是有機會走近宋鬱的,當時,也就是現在這個時候他正在找實習單位,無意中看到宋鬱工作室在微博發布的公開招聘宋鬱個人工作助理職位的信息。 於是,周雁輕便收藏了這條微博。 助理職位和自己的專業完全扯不上關係,那時周雁輕為了自己以後編劇事業的發展,隻是心動了一下子,並沒有投出自己的簡曆。 在宋鬱確認死亡後渾渾噩噩的那幾天,周雁輕總會想起這件事,並且一直耿耿於懷。如果當時自己投了簡曆,很幸運的麵試上,成了宋鬱的助理。那他或許能第一時間發現宋鬱的異常,並且阻止他的自殺行為。 從回憶中抽離,這次周雁輕果斷複製了招聘信息上的郵箱地址,投遞了自己的簡曆,踏出了第一步。 投遞完簡曆,周雁輕揉了揉頭上的血腫,疼得他“嘶”了一聲,但他臉上的表情是高興的。 一想到宋鬱現在正安然無恙的在某個片場拍戲,一想到本來已經被撞的支離破碎的自己現在好端端的坐在大學宿舍裏,一想到自己平白無故多了兩年的時間他的嘴角就有些掛不住,抖著肩膀癡癡地笑了。 下午,江程一臉喜氣洋洋的推開了宿舍門。 周雁輕心中咯噔一下,臉上還是風平浪靜的問道:“怎麽樣?被錄取了?” 江程哈哈一笑,先從包裏掏出幾罐啤酒放在小桌上,這才回道:“‘賓銳’複試過了,但是我說我想再考慮一下。嘿,結果你猜怎麽著,我剛才回來的路上,之前投了簡曆卻石沉大海的那家‘海派影視製作公司’突然通知我明天去麵試!” 周雁輕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頓時跟著一起狂喜。“海派影視製作公司”是目前國內十大影視製作公司之一,影視攝影與製作專業的學生哪怕是倒貼都想去實習的地方。如果江程這次實習被錄取,那他以後留在“海派”的可能性就非常大,之後的事業絕對是可以預見的光明坦蕩。 周雁輕真心實意為江程開心,也為自己可以改變兩年後的結局而感到雀躍。他一把摟住江程的脖子,眼眶泛紅。 雖然走上另一條人生大道的江程以後或許會遇到其他的磨難,但是想到江程這次再也不會遇到那個騙錢騙人的渣女,周雁輕由衷的開心,又有些唏噓感歎。 江程比周雁輕高半個頭,無奈屈腿配合著對方,一向爽朗的室友突然變的感性了起來,他猜想可能是昨天在衛生間摔倒嚇著了,於是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背脊安撫著周雁輕。 周雁輕這才羞赧的鬆開手,因為帶著前世的記憶難免讓他有些多愁善感,他暗暗告誡自己以後盡量變回大學時期的自己,以免江程看出端倪。 江程心大,未作多想,他拍了拍桌上的啤酒道:“雖然不一定能麵試的上,但是我們還是可以慶祝一下,我點了燒烤外賣,等下咱們喝兩瓶。” 周雁輕欣然應允,開了一瓶啤酒舉到身前,堅定道:“一定可以麵試上的!” 當晚,兩人啤酒就著燒烤喝的爛醉,周雁輕本來就不怎麽會喝酒,三瓶啤酒就喝的暈暈乎乎的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麽洗的澡躺上了床,隻記得自己躺在床上癡癡笑了很久。 第二天,周雁輕被耳邊一陣惱人的手機震動吵醒,他頭昏腦脹舉起手機,是一個陌生號碼,清了清幹澀的喉嚨才開口。 “喂,您好。” “您好,是周雁輕先生嗎?我是宋鬱工作室的工作人員,昨天我們收到了您投遞的簡曆……” 電話裏是傳來溫柔清淺的女性聲音,聽到“宋鬱工作室”這幾個字的瞬間周雁輕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什麽睡意都沒了。 電話裏的女聲還在繼續說著,周雁輕按著自己鼓噪的胸口時不時沉著回複一下,對方表達的意思很明確,對周雁輕投遞的簡曆很滿意,希望他下午能夠去他們公司麵試。 周雁輕看了看時間,才上午10點,於是和對方約了下午三點的時間。 直到掛了電話,周雁輕都感到有些不真實。他本來已經做好了簡曆石沉大海的心裏準備,昨天下午收藏了幾個影視基地發布的招聘信息,打算今天廣撒網,總之,以能夠近距離接觸到宋鬱為目標尋找實習公司,卻沒想到這麽順利地接到的麵試邀請。 江程這時也被吵醒了,迷蒙著睡眼,問道:“怎麽了?” 周雁輕掩飾不住嘴角的笑容,回答:“下午去‘宋鬱工作室’麵試。” “宋鬱工作室?宋鬱工作室!” 兩年前的宋鬱還沒有成為大滿貫影帝,但是主演的作品都叫好又叫座,已經是超一線演員了。 江程有些激動,瞬間清醒了,不解的問道:“宋鬱工作室簽編劇?不能吧,沒聽說他有投資影視劇的意向啊。” 周雁輕一邊疊被子一邊回答:“我應聘的是工作助理的職位。” “什麽?雁輕,你追星可不能追的腦袋都糊塗了,你不是一門心思要入行做編劇的嗎?”江程有些激動,馬上掀被下床。第5章 夢回盛夏(1) 周雁輕喜歡宋鬱,這是幾個大學室友都知道的事,宿舍老大彭兵兵還花大價錢淘了一張宋鬱的簽名海報送周雁輕做生日禮物。但他平日裏並沒有什麽瘋狂的追星行為,隻是會在宿舍裏重複觀看宋鬱過往的影視作品。 所以對於周雁輕要應聘宋鬱工作室工作助理這事,江程非常不解,他把周雁輕按在凳子上,一副你不說清楚我就不讓你去的堅定表情。 周雁輕無奈笑笑,這副畫麵在前一世也出現過。當時周雁輕在網上看到宋鬱工作室的招聘信息時非常心動,於是和江程討論了這件事,那時他們立場一致,不會為了一個喜歡的演員而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可是今時不同往日,周雁輕沒法用真相解釋自己要這麽做的理由,隻好撒了謊苦口婆心例舉了自己想應聘這個職位的理由。無非是自己想通過宋鬱的關係能夠長時間待在片場,感受影視劇的拍攝氛圍激發寫作靈感雲雲。 江程最終被說服了,說到底他擔心周雁輕的前程,但也尊重對方自己的選擇。 洗漱完畢,周雁輕找了個小麵包充饑就匆匆出了學校。 他先是到銀行atm機取錢,看著屏幕上顯示的可用餘額4482.12,周雁輕歎了口氣取了4400塊錢然後退出了卡片。 猶豫了一下,他從錢包裏拿了另外一張卡插進取款機,這張卡裏除去利息餘額總共是75000元整。 這張卡裏的錢是周雁輕高二開始從一位愛心人士那裏收到的助學捐款。高中時每年會收到10000元的轉賬,進了大學變成了25000。這些錢是他的學費,每年開學前一個月會打到他的銀行卡裏,今年大四開學已經一個多月了,他還沒有收到這一學年的學費。 大學以後周雁輕開始兼職賺錢,他有獎學金,還申請了助學貸款,不再用這張卡裏的錢去交學費。 他順手查了查這張卡的存儲記錄,上了大學以後,除去今天隻有一次取款記錄。大二下學期他從這張卡裏取了兩萬塊錢,當時他爺爺生了重病需要兩萬塊錢應急。那兩萬塊錢沒能挽回爺爺的生命,周雁輕也通過兼職把那兩萬塊錢又存了進去。 幾年來,這筆錢不是他的金庫,而是他支撐他踽踽獨行的信念。 攏起思緒,周雁輕取了一萬塊錢。上一世這筆錢直到他被車撞死都分毫未動,現在他為了應急不得不取了點,他心裏已經有了打算,賺到了錢第一時間存進去。 取了錢,周雁輕馬上去買了一台比較高端的智能手機,他不能再用那台卡得人沒有脾氣的二手機了。接著他又去商場買了一套價格相對適中的西服,最後又去理發店理了個發型,剩下的錢周雁輕打算買一台筆記本電腦,以後會用得到。 做完這些已經中午了,周雁輕對著商場裏巨大的櫥窗左右照了照,對自己的形象比較滿意,這才走出商場。 雖然已經10月份了,但是南方的夏天還未結束,為了保持自己身上這份精心拾掇出來的清爽怡人,周雁輕難得奢侈地選擇了乘坐出租車。 宋鬱工作室的辦公地點在市中心雙子大廈23層,周雁輕提前半個小時到達。他輕輕推開玻璃門,一進門便是寬闊的接待前廳,涼絲絲的空調風迎麵吹來。原本端坐著隻探出一個頭的前台接待立馬站起來鞠躬招呼道:“您好,請問找哪位?有預約嗎?” 嗓音輕柔動聽,正是早上打電話給周雁輕通知他來麵試的年輕女人。 周雁輕遞上一份手寫的紙質簡曆,說自己是來麵試的。 女人露出一點驚喜的表情,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monica。” monica安排周雁輕在前廳沙發坐下,讓他稍坐一會兒,又給她倒了一杯水。 周雁輕禮貌道謝。 monica回了工作崗位,先是第一時間通知自己的直係領導應聘的人已經到了,然後打開qq聯係了自己的小姐妹。 “啊啊啊啊啊!我們公司來了一個非常清爽帥氣的小哥哥來麵試,我祈禱他能麵試上!” qq那頭的小姐妹冷漠的表示要有圖有真相,monica在桌子後麵小心翼翼地舉起手機隻探出攝像頭迅速拍了一張周雁輕的側臉照發了過去,然後倆人便開始在qq上一起嚶嚶嚶了。 周雁輕並未察覺這些動靜,挺著脊背坐得很端正,時間一長便有些無聊, 他拿起桌上的時尚雜誌隨意翻看。 直到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打斷了他。 周雁輕側首,兩個高大挺拔的男性迎麵朝他走來,走在前麵的那個男人頭發烏黑發亮,長相精致,雖然穿著最簡潔的白襯衫黑西褲,但卻走出了一股t台的氣場。 是宋鬱。 周雁輕睜大眼睛直愣愣的盯著宋鬱,直到宋鬱與他擦身而過掀起一陣帶著香味的微風。 這香味淺淡撩人,穿過五年的時光,不,應該是七年,將周雁輕帶回那個蟬鳴裹挾的盛夏。 …… 九月上旬,烈日炎炎,盛夏光年。 開學剛滿一周,本來是休息日的周六,慶陽中學這天卻沒有放假。整個學校的學生都集中在操場,他們正在舉辦一場重要活動,外圍有幾個攝像和工作人員全程跟拍,每個班的班主任都在積極維持秩序。 活動還未開始,學生們排著歪歪扭扭的方陣都在嘰嘰喳喳抱怨著燥熱的天氣、毒辣的陽光,知了茲爾瓦茲瓦爾的叫聲此起彼伏。 高二(3)班的方陣靠近操場旁邊的綠化帶,周雁輕排在方陣末尾,趁著班主任在前方巡查,他迅速弓著身子翻過綠化帶朝著教室的方向奔去。 上周,周雁輕和廣和路上那家小飯館老板約好了,這周雙休日去給他洗兩天盤子,可以拿150塊錢工資。結果周五老師突然宣布學校裏要舉辦一個大型活動,每個人必須到場,還特指了周雁輕。 周雁輕還以為是什麽表彰活動,風風火火趕來了才從同學嘴裏知道是怎麽一回事,簡直浪費他寶貴的時間,還不如逃課去打工。 “啪”的一聲,教室後門應聲而開,周雁輕還未踏進就看到自己的座位上趴著一個人。他退回門口抬頭看了一眼牌子,高二(3)班,確實是自己教室沒錯,難道有人跟他一樣逃課了? 他躡手躡腳走到自己座位旁,彎腰看了一眼,頓時愣住了。 這人的臉埋在胳膊裏,雖然隻能看到一點點側臉,但是周雁輕很確定他不認識,而且看身形絕對不是一個高中生。 周雁輕著急拿書包,這人卻坐在自己位置上酣睡,他無奈的撇撇嘴在前桌的位置坐下決定靜等五分鍾,如果五分鍾後這人還沒醒就弄醒他。 夏風從大開的窗戶灌進,一股淺淡的香味鑽進周雁輕的鼻尖,縈繞不散。周雁輕疑惑的揪起自己的t恤領口,輕吸了兩口,差點幹噦出來,一股子汗臭味。 鬆開領口他又用力吸了下鼻子終於發現香味似乎來自麵前這個霸占他桌子的年輕男人身上。大概是這個香味能夠蠱惑人,大概是想證實自己的猜測,周雁輕情不自禁湊近那顆頭發黑亮順滑的頭顱猛吸了一口。 還沒體味到到底是個什麽香味這麽好聞,“咚”的一聲,周雁輕突然捂著下巴“嗷”了一嗓子。 趴在桌上的男人醒來的時間非常巧合,一抬頭撞上了周雁輕尖尖的下巴。 “對不起,撞到你了?” 周雁輕還沒發作,對方已經先開口道歉了,清朗的聲音中有一點慵懶的鼻音。 周雁輕捂著下巴痛的淚眼朦朧,說到底這也算是自己活該,揉了揉確定沒有脫臼才放下心。他擦擦眼角的淚水才看清麵前的這個男人,霎時呼吸一窒。 照理說,一個男性對於一個人美醜的定義應該是針對異性的,很少會有一個正常男性對著另一個男人說你長得很好看。但周雁輕麵對霸占他座位的青年男性,腦袋裏隻有一個詞匯——好看。 他的眼睛烏黑深邃,嘴唇微抿,一臉被擾了清夢的無辜表情。倏爾他笑了起來,眉眼彎彎的,像是夜空裏皎潔的殘月。 令人心廣神怡說的就是這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