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磨了磨牙,“行,你有理。” 林思渡原本微微地壓著嘴角,有點不高興的樣子,忽然想起來顧淮說過他這個表情看起來很好親的胡話,恍惚了一瞬間。 從顧淮的角度看過去,他好像是在發呆,有點失神,又好像有點可憐。 顧淮不知道他是怎麽被養出來的,怎麽每一個表情都那麽生動,讓人忍不住想收集他各種情態,哭或者笑,生氣或者欣喜,全部都想獨家收藏。 林思渡先前答應黃教授幫忙帶兩隻玉鐲,他去附近的玉器市場看,顧淮也跟著。 “老黃?他買給誰的啊?”顧淮得知他的目的後問。 “好像是他夫人和女兒。”林思渡說,“說是要……好看點的。” 這一點對他來說是有些困難的,他可以挑出同等價位最值錢的一款,但卻不一定能選出最好看的。 “一個綠的一個藍紫色的唄,年紀小一點的喜歡更有意境的。”顧淮翻找著,“這種藍色飄點小雪花的,就很好看,找幾個賬號,營銷一下,吹幾句,說是什麽雪中精靈之類的,附加幾個寓意美好的詞匯,價格能賣上好幾倍。” “好看嗎?”林思渡看不出來。 “不好看嗎?”顧淮一把抓過他的手,把藍色飄花的鐲子往他的手腕上套,冰透的藍色鐲子貼在林思渡袖口下白皙的皮膚上,顧淮自己先愣了一下。 他一個玩珠寶收藏的,竟然覺得鐲子沒有林思渡那隻手漂亮。 “確實不好看。”顧淮動作有些粗暴地給林思渡摘了鐲子,冰涼的玉石從微凸的指骨上擦過,留下好幾塊泛著粉的紅痕,在陽光下很是顯眼。 林思渡收回手,有些莫名地看了他一眼,自己揉了揉被弄疼了的手。 林思渡讓人打包了兩隻鐲子,付了錢,剛走出去,顧淮抓著他剛剛那隻手在陽光下端詳了兩下:“我是不是又弄疼你了?” 林思渡本來不想理他的,可是顧淮先一步抓著他的手送到嘴邊,輕輕地吹了兩下:“對不起啊林老師,我沒輕沒重的。” 林思渡像是被燙到了一般,收回了自己的手,藏進了風衣的口袋裏,把口袋也給捏緊了。 他個子不矮,算是纖長勻稱,可是到了顧淮麵前就差了一大截,身材上也比不過,顧淮一看就是經常健身,力氣很大,每次毫無預兆地碰他時,他總會產生一種會被對方弄壞的恐慌感。 “我還想去後邊那條街看看,你跟我一起嗎?”顧淮問他。 “累了。”林思渡說。 這次他不是在敷衍顧淮,他是真覺得累了,因為體質差,他去不了太遠的地方,在戶外活動的時間都很有限,走太遠的路會頭暈難受,今天的外出活動已經足夠多了。 顧淮知道他這個特點,看他也確實沒上午那會兒精神了,於是說:“那你在這裏等我。” 林思渡垂眸:“不想等。” “說什麽呢,一起過來的就一起回去。”顧淮熟絡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著路邊的一處供人休息的凳子,不由分說地把人按著坐下,“坐著,我馬上回來,我給你買胡蘿卜汁。” 顧淮是想去看看後邊一條街的南紅,但總有些心不在焉。 林思渡看起來很孤單,每次顧淮瞧見他時,他都是獨來獨往的,沒什麽朋友。顧淮有時候會懷疑林思渡其實分不清友情和喜歡,但林思渡在他這裏明明就分得很清。 他不確定林思渡會不會等他,但他就是不安心。 顧淮和林思渡挑東西的方式不一樣,林思渡看價值,他看審美。他從店裏花錢買了兩顆很有特點的南紅珠,揣在口袋裏,沿著來時的方向返回。 椅子是空的,林思渡已經不在那裏了,他四下看了看,也沒找到人。 顧淮麵色漸冷,眉宇之間壓著點驟然的冷,原本愉快的心情迅速沉落了下去。 他打開手機,給林思渡發消息,語氣卻還算是好的。 [h.g]:你的良心不會痛嗎? 出乎意料的,林思渡很快回複了。 [與渡]:你過馬路。 顧淮忽然認出來,他之前坐朋友的車,是有經過這條馬路的,當時他還覺得對麵路口站著的人很像是林思渡。 馬路對麵是一家異寵店,隔著玻璃,顧淮看見,病懨懨的小美人地坐在店裏的沙發上,他的眼睛耷拉著,睫毛黑而密,單手倦懶地托著腦袋,另一隻手的手背上盤著一隻粉色的小玉米蛇,小動物柔軟的身體正貼著他手骨上的紅痕遊過。 顧淮靠近櫥窗時,窗戶裏的人和蛇同時往他的方向回頭了。 那一瞬間,顧淮心裏有五百個小人在尖叫。 顧淮看了看這家店的招牌,麻木地走了進去,在林思渡對麵坐下 “怎麽跑到這裏來了?” 林思渡手上的小動物受了驚,立了半邊身子,往顧淮的方向前傾。 顧淮:“……” 他不得不承認看見林思渡那隻手抓著這隻粉紅色滑溜溜的小動物時,心中一閃而過的旖旎念想,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現在後背都在發涼。 林思渡安撫地揉了揉小動物溫涼的表皮,這才回答顧淮的問題,“喜歡。” 那天偶然路過時,他就喜歡,剛好顧淮讓他在附近等,他就順道過來給小動物道個別。 “走吧。”林思渡看了顧淮一眼,沒久留,也沒說什麽,眸光從顧淮的臉上一路飄落在桌麵上,他站起來把小動物還給店主阿姨,把一張疊成方塊狀的50元放在桌子上。 顧淮又發現,隻要不是大額的支付,林思渡都偏愛用現金,不喜歡電子支付,包括上次給他交“罰款”,林思渡給的都是現金。 因循守舊,顧淮的腦海中浮現了這個標簽,又劃掉。 哪家因循守舊的人會喜歡賭石還喜歡爬行動物啊,林思渡是獨一無二的,沒有適合林思渡的標簽。 顧淮叫了人來接,林思渡就坐在剛剛戶外的凳子上,小口地喝胡蘿卜汁。 “林思兔,你怎麽就喜歡爬行動物呢?”顧淮樂道。 “漂亮。”林思渡說。 他的手指搭在橘紅色的飲料瓶子上,袖口掩在指根處,顧淮猜他是有些冷的,畢竟不久前他拿著鐲子往林思渡手上試的時候,覺得還挺涼。 “等我這麽久,你冷不冷?啊?”顧淮問。 “不。”林思渡說了一個字。 “過來,給你暖暖。”顧淮說,“凍僵了嗎你,話都變更少了,一個一個字地往外蹦。” 林思渡:“不……” 林思渡反應慢了半拍,顧淮鬆開領口一顆紐扣,抓著他的手,貼在了自己頸間:“你看,我比你暖和。” 作者有話說: 謝謝甜寵就是墜吊的魚糧x4和貓薄荷,謝謝肉漓的貓薄荷,謝謝大山深處的一顆檸檬的魚糧x2,謝謝蜜柑柑、鈹鎂鈣鍶鋇、蜜柑柑、包子打狗、mags的魚糧,謝謝投喂,謝謝追文,毛球鞠躬。第28章 他滿足不了你 林思渡微涼的指尖被抓著按在了顧淮的脖頸上,被顧淮的體溫燙得微微瑟縮了一下,指尖觸到了對方有力的心跳。 他有些用力地去掙動手腕,這點力氣在顧淮的麵前卻根本不夠看,修剪得整整齊齊的指甲從顧淮鎖骨往上的位置劃過去,留下了一道半指長的白痕。 “嘶……”還挺疼,顧淮往右側偏了偏頭,“林老師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 林思渡抽回了自己的手,抱著胡蘿卜汁,繞開顧淮,遠遠地在深綠色的路牌下站著。 恰逢南城的長街上有風經過,他烏黑的碎發輕動,眸光冷得像鬆間的雪,出塵寥落,偏偏蔥白指尖上有一抹被燙出的淺粉,淡淡的,像遙遠雪山晨曦時經停的紅雲,被風一吹就散了。 “我們回去,好不好?”顧淮說,“我不鬧你了。” 明明隻看了一眼,他就想把林思渡那隻手按在自己鎖骨往下的位置,但他不敢,怕碰碎了,也怕嚇跑了。 顧淮這麽多年來,喜怒哀樂都是暢快地過,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小心翼翼地揣摩著。 “你想今天回去?”顧淮問,“反正我們的目的地相同,都是回a市,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讓他們訂票。” “不用。”林思渡說,“到這裏吧。” “為什麽?”顧淮聽出他一語雙關,“我們對這行是有共同話題的,你不想再跟我聊聊嗎?” “顧淮,我為什麽要在休息的時間聊工作?”林思渡反問。 牙尖嘴利如顧淮,一時間竟然啞口無言。 林思渡其實有些走神。 顧淮又在騙他,這個人明明對爬寵警惕到全身每個細胞都在抗拒,今天在車上那會兒卻跟他說dragon可愛,說爬寵可愛。 盡管剛才他還想再摸一會兒那隻粉嫩的可愛小動物,但因為顧淮,他還是盡早離開了。 他其實很不喜歡對方以刻意安排的方式來靠近他,他很不喜歡手段和心機,但他這次對顧淮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介意,他對這樣的自己有點困惑和不滿。 穀忱在忙別的事,叫了司機把車開過來接他倆。 “走吧。”顧淮給他拉開車門,看著他坐進去,忽然問,“我能跟你一起坐後排嗎?” “……為什麽不可以?”林思渡抬眼看他。 但很快他就後悔了,沒去副駕駛位的顧淮挨著他坐下了,大半個身體都闖進了他的安全區內,車在路口轉彎時,因為慣性,顧淮身體的重量有一小部分壓在了他的身上,他壓了下嘴角,把胡蘿卜汁瓶子上的配料表來回讀了好幾遍。 “看看這個。”一隻手在他麵前攤開,掌心裏躺著兩顆南紅珠。 “你挑的?”職業使然,林思渡取走珠子,“很正的顏色,質地透光好,很水靈,是品質很高的櫻桃紅。” 他的手指從圓潤的珠子身上撫過去,拈著一抹璀璨的櫻桃紅,顧淮則在想被他碰過的南紅珠應該也帶上了桂花甜味。 “難得啊,我的眼光得到了林老師的認可,14mm,摸出來了嗎?跟你那串珠子一個大小,”顧淮靠近他,“之前說,你的手串配南紅好看,這是給你買的,你喜歡嗎?” 林思渡拈著櫻桃紅珠子的手略微停頓,到底搖搖頭,把珠子放回了顧淮的手心裏。 顧淮挑眉看他。 “喜歡,但是不能收。”林思渡說。 顧淮的單眼皮跳了一下,眸光下壓,嘴角卻還維持著笑:“為什麽不能收?” “因為禮物的意義不明確。”林思渡說。 “隻是覺得它很襯你的膚色。”顧淮說,“這樣也不能收下嗎?” 林思渡輕輕地搖頭。 “這麽倔?我隻是想送你個禮物。”顧淮柔聲誘哄著。 “顧淮。”林思渡說,“你跟我,都清楚你是什麽意思。” 顧淮輕笑了聲,臉色沉下去,費心思經營著的溫和外殼岌岌可危,嘴角的笑意變得鬆散放肆起來:“那你說,我對你什麽意思?” 林思渡的手指攥了下袖口,轉頭看窗外。 顧淮久違地找回了點欺負人的惡劣和痛快感覺,幾乎是貼在他耳邊,用隻有他能聽見的聲音說:“對,你那麽聰明,一直都知道我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