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裏?我怎麽沒看見。”  林思渡單手拿著平安扣,打燈打算要顧淮看,還沒來得及說話,對方的椅子靠了過來,從他手上接過平安扣。  隔著層手套,對方的手撞上了他指骨被蹭傷的地方,林思渡拿著三色燈的手微微停頓。  顧淮看見了,晶瑩剔透的翡翠邊上,有很小的棕色礦點。  不像是瑕疵,倒像是淚痣。  下班的時間要到了,林思渡摘了手套,示意顧淮拿走東西,顧淮卻沒接。  “不給我簽張證書?”  林思渡揉了揉眉心,覺得這人有點難纏。  顧淮明擺著不是為了鑒定來的,林思渡想了想,覺得對方還是在為早晨的事情找他麻煩。  頭暈的感覺好像加重了,後背微微出了點冷汗,林思渡說:“你跟我來。”  他站起來的時候搖晃了一下,伸手扶了一把桌子。  “禮貌點。”主管把他拉過去說,“他說什麽就是什麽,不要忤逆他。”  用來打印證書的房間很小,顧淮跟在他身後進去,門一關,房間裏隻有他們兩個人。  林思渡熟練地操作機器,錄入打出基本信息,蓋上鋼印,又在證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把證書遞給顧淮。  “我能下班了嗎?”林思渡在心裏問。  “你很熱?”顧淮問他。  林思渡的額發有些濕,他剛才站起來時出了點冷汗。  “沒事。”他其實不太舒服,但他不想上班第一天就給同事留下身體不好的印象。  “你考慮跳槽嗎?”顧淮又問。  “?”  “我公司之前給你發過邀請,懷宇藝術珠寶,如果你是覺得薪資不夠,我們可以談。”顧淮盯著他。  “懷遠?”對方似乎意識不到自己的問題有點唐突,林思渡從給他發過邀請的數家公司名單裏拎出了這個名字,“抱歉,我不太認同貴公司後現代的珠寶設計理念。”  在林思渡的認知裏,珠玉都需要年歲來沉澱,他更喜歡沉靜的古典質感。  他的回答似乎在顧淮的意料之中,對方也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哦”了聲,把手機遞到林思渡麵前:“那加個微信,可以嗎?”  “我不覺得我和顧先生您有互相留聯係方式的必要。”林思渡眼前有點重影,小聲說,“您如果想聯係我,可以通過鑒定機構。”  顧淮的眼睛暗了暗,目光冷了下去。  漂亮是漂亮,可是不會笑不會親近人,眼睛裏沒有任何人的影子,他對好看的木頭娃娃沒有興趣,瞬間也失了逗著人玩的興致。  “你對待工作就這種態度?你的專業能力是很好,但你的工作能力在我這裏是零分。”顧淮摔下一句話,轉身去推門。  林思渡沒說話,感冒沒完全好,加上貧血帶來的頭暈讓他有點耳鳴,聽不清顧淮在說什麽,隻知道這個人好像是生氣了。  他不太舒服,力氣從身體裏一點點抽離的感覺並不好受。  顧淮正要走,忽然有點好奇,被他數落了的林思渡到底會是什麽樣的表情。  於是他回頭了  林思渡趴在桌前,把腦袋埋在胳膊上,頭發被冷汗打濕了。  “你怎麽了?”顧淮感覺他不對勁,走過去伸手抬了下他的下巴沒讓他趴下,看見林思渡發白的唇色,拍了拍他的臉頰,“你是低血糖還是貧血?”  林思渡不是第一次因為貧血頭暈,但暈一半被人掐著下巴問問題還是第一次。  他難受著,微紅的眼睛掃了眼顧淮,難得的有點憤怒。  顧淮剛沉下去的心被他那一眼看得又有點驚心動魄。  作者有話說:  謝謝dressupp的魚糧x3,謝謝甜寵就是墜吊、討厭夏天、草莓蘇打、沐沐~的魚糧,毛球鞠躬。第3章 抱你  “我沒事。”林思渡緩了緩,眼前的重影消失,揮開他的手,“顧先生沒有別的事的話,我先下班了。”  他的手有些涼,碰到顧淮的手背時,顧淮皺了下眉。  林思渡換掉工作服,回了自己的工位,倒水吃藥,沒再管顧淮。  剛好黃教授也從外邊回來了,不知道剛才發生了什麽,招呼顧淮說:“我這兒是不是還不錯,以後有什麽項目,我們可以合作。”  “是不錯。”顧淮心不在焉地朝著林思渡的方向看過去。  換下白色工作服的林思渡看起來年紀很小,像沒畢業的學生,他很安靜,讓人聯想到一枚小巧瑩白的玉,不張揚不驕傲,但卻不容易被忽視掉。  “我聽人說您想找助理?”黃教授問,“如果挑不到合適的人選,可以和我們這邊的鑒定師短期合作,我們這裏有很多優秀的……”  “或許可以考慮。”顧淮打斷他。  “小顧總晚上一起吃頓飯嗎?”黃正問。  “不早了,感覺會下雨,我先走了。”顧淮說,“我弟今天生日,我還得過去一趟。”  他再轉頭看時,林思渡已經離開了。  林思渡坐在車站前的長凳上,有點無語。  這座城市9月的天氣奇奇怪怪,一整個白天都是晴空萬裏,到了傍晚卻下起了大雨,電車遲遲不來,打車軟件上也排隊排了好幾十人。  顧淮開車從車站路過的時候,剛好隔著水霧迷蒙的車窗看見了林思渡。  林思渡腳邊放著一把透明撐開的雨傘,手裏拿著一瓶胡蘿卜汁正在緩慢地喝。  他藍灰色的衣服被雨水打濕了一大半,烏黑的頭發也濕漉漉地貼在臉頰邊,雨水模糊了他身上那種距離感和不真實感,讓他看起來像是一隻蜷縮在屋簷下避雨的小動物,讓人想抓過來揉。  顧淮壓著方向盤的手停頓了一下,車速慢了下來。  林思渡在看手機地圖,紀楓的生日宴定在濱海路的一家小酒館裏,下午他工作沒來得及回複的時候,紀楓就給他發來了路線圖。  除此之外,紀楓還給他發了好多其他消息。  [紀楓]: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有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紀楓]:我今天過生日他大概會來走個過場,有點尷尬。我哥這人,太我行我素了,家中長輩沒有不被他氣過的。而且跟他相處,我覺得很有壓力。  [紀楓]:不過還行,他也討厭我,不會待太久。等你來哦!  手機屏幕上落了滴雨水,林思渡用指尖抹去,嘴角微微抬了點。  這人還是和從前一樣,喜歡和他吐槽生活裏的瑣事。  他上學早,外加跳過一級,大一時在同齡人裏就顯得非常稚氣。那時校外有一場關於珠寶鑒定的研討會,他手頭有論文,就被導師帶去了會議現場。  一群成年人裏混進了一個16歲的小朋友,他就顯得格格不入,門衛反複確認他的參會牌,不讓他進場,有人替他解了圍。  他和紀楓就是那時候認識的。  不過他還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紀楓還有個哥哥。  兩道鳴笛聲穿過雨幕,打斷了他的思路,一輛黑色的賓利停在他麵前,車牌數字是連著的幾個8,車窗降下,露出顧淮那張鼻梁高挺、目光鬆散隨意的臉。  “去哪裏?”顧淮衝他問,“順路送你一段。”  “謝謝,不用。”林思渡搖頭,因為淋了雨有些冷,他攥著胡蘿卜汁瓶子的手指指骨有些微微發紅。  顧淮遞過來的目光變得冰冷,搭在方向盤的左手手背上隱隱能看到暴起的青筋,被金屬色的表帶襯得十分明顯,再開口時,語氣也帶著點嘲弄:“這個時間很難打車,你就慢慢等著吧。”  黑色賓利揚長而去,車輪卷起的雨水打濕了一小片原本幹燥的台階。  手機屏幕亮了一下,顧淮接了個電話  “喂,媽?”  “我沒生氣啊,被一隻小兔子撓了一下,估計不會再見著了……”  “嗯,晚點要去趟紀楓的生日會,放下東西就走,順便警告一下他周圍那幾個人別把注意打到我的生意上來……”  電話那邊的女人聲音輕快:“行,不過你別什麽東西都跟他較勁,累不累啊。”  “放心。”顧淮懶散道,“我還真不至於跟那女人的兒子爭那點家產,我也沒事事都搶他的,您這話說的,好像我以後還能搶他老婆似的。”  “顧淮!你少在那兒給我說混賬話!”  顧淮掛了電話,哼著歌,拐上了高速,往濱海的方向去了。  -  小酒館有點偏,林思渡等了好久的車,到那邊的時候已經將近晚上19點。  “怎麽才來,等你好久了!”紀楓給他開門,把他迎進去,“外麵在下雨?”  包間裏已經來了七八個人,都是紀楓玩得比較好的朋友。  林思渡一走進去,這幾個人都停下了手裏的遊戲,齊刷刷地抬頭看他。  “紀楓,你不厚道了。”一個女生掩嘴笑,“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有這麽好看的朋友?”  林思渡不喜歡人多的場合,但還是抬了抬嘴角,很有禮貌地衝幾人打了招呼。  屋裏有人在抽煙,有點嗆人,他忍著咳嗽,把傘放在門邊,走進去坐下。  “先吃點東西吧。”紀楓帶著歉意說,“我那個哥快過來了,我應付一下。”  林思渡笑了一下,他笑起來的時候眼睛微彎,旁邊幾個女生的目光始終在他臉上。  林思渡眼睛裏的淺笑還沒散盡,就看見紀楓小心地拉開門,他和大步走進來的顧淮來了個對視。  林思渡:“……”  顧淮今天還是第一次看見他笑。  燈光下,他坐在窗邊,和其他人保持著一些距離,暖色的燈光柔和了他身上那種清冷不近人情的氣質,皮膚白得像剝了殼的荔枝,揉捏兩下,似乎就能掐出水來。  顧淮那雙幽深的意興闌珊的眼睛,忽然又有了火花般的光。  “生日快樂啊。”顧淮隨手把一瓶酒推進同父異母的弟弟懷裏。  他嘴上說的是“祝快樂”,臉上寫的卻是“愛咋咋”,推開紀楓走進去:“吃飯呢,加我一雙碗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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