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勸了,他不聽呐。” 裴山也沒法,“不過確實沒辦法。雁大新址一直在擴建,師資緊缺,他又是院長,實在沒法撒手不管。” 裴山又說了好些雁大的事,季維知就這麽靜默地聽著,把自己幾乎與世隔絕這段日子的新聞都補上。 “我隻是陪秦院長出來溜達的,具體也不太懂,” 裴山不好意思地笑笑,“反正,我隻知道勤盛現在是雁大化工係的對點實習基地,儀器、薪酬、場地,都是盛先生個人出資支持。 “而且現在通脹嚴重,撥款根本不夠建校區。是盛先生號召來這的泊城商戶慷慨解囊,濟善會基金的規模越來越大,才讓新校舍建得那麽順利。” 裴山對季維知毫無保留地誇讚,“雁大上下都很喜歡泊城來的人。謝謝你們。” 季維知雖然聽著挺自豪,但被這麽誇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他撓撓頭,嘿嘿地笑,不大自然地左顧右盼:“嗐,別謝我,謝他謝他!” 說著往實驗室裏指。 半天不見人出來,裴山也急了,笑道:“屋裏倆人這是聊上癮麽?我去問問,還吃不吃晚飯了,真是……” 被裴山敲門聲鬧出來的二位還一路有說有笑,尤其是秦院長,哪怕半隻眼睛沒了光亮,也不妨礙他手舞足蹈:“走走走,二爺請客!”第56章 摘星星 一行人吃完飯,已近黃昏。 裴山突然提議,邀請兩位泊城來的朋友去雁大轉轉。 “好啊,我老早就想去雁大了!” 季維知第一個應和。 盛綏當然是隨他心意,跟裴山交換完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拎起外套出門。 季維知渾然不知身後人在打什麽啞謎,一溜煙竄得老快。 步行半小時就到了雁城大學的正門。 這個校區比泊城軍校稍大一點,但因為有許多大學師生都在這住,校舍還是顯得擁擠,大通鋪的長板上要睡下四十多個人。 “遠處那個紅房子是化工院。裏頭的實驗器材都是師生們從雁城搶運來的,費了好大勁。” 裴山介紹著,拿秦遠泛開涮,“比如,有幾個放射物差點沒要了秦院長的命。” “呸!你才要命呢,晦氣!” 秦遠泛把頭扭到一邊,“你帶他們逛,我備課去。” 裴山點點頭,跟秦遠泛道完別,又往西邊指:“那是防空洞。我們如果上課時聽到警報,就躲到裏頭去,在洞裏接著教。” 秦遠泛一邊往反方向走,一邊回頭喊著接話:“裴山有次在裏向頭看書蹲久了,外麵落大雨,積水把出口給埋起來了,他在裏頭困了一天,哈哈哈!” 盛綏和季維知也跟著笑。這倆人雖然離得遠,但聽到有趣的事總會在空中遞個眼神。 “這邊是曆史係院樓,圍著的那圈人應該是在聽講座。” 裴山向越走越遠的秦遠泛高聲詢問,“今天是校長講課吧?” 得到肯定的回答後,他才繼續說:“是了,隻要校長開課,學生們恨不得從橋東路穿到勝西門去聽。聽完了,他們還編折子戲,把教授們的軼事寫進戲裏演。” 季維知連連稱讚:“你們氛圍真好。” 裴山搖搖頭,很是謙虛:“哪裏,苦中作樂才有趣。” 說著,他又領著大夥進文學係。 那是一間茅草房,桌椅上全是書和紙筆,屋頂上畫滿了星星。 “這是你畫的呀?” 季維知抬頭,“一躺下就能看到星空,太美了吧。” “也沒有,這其實是我跟家裏人的約定。” 裴山的笑忽然有些僵硬,大又靈的眼睛迷上水汽,“他說啊,看見屋頂就知道來找我。” “好浪漫。” 季維知說。 裴山沒接話,眼睛裏的濕潤轉瞬即逝:“抱歉啊,書有點多,沒地放,顯得這兒亂了點。” “沒事兒,至少比我倆的房間整齊。” 盛綏適時開著玩笑,“再說這些書都是絕稿,金貴著呢。” 為了這些火種,師生們輪流背行李,尤其步行團的人要負重走上千裏。 裴山謝道:“還好有你們,不然再金貴的東西也沒地兒放。” 盛綏連連擺手。他擔不起這份謝。 季維知看到窗台玻璃罐裏裝滿了黑漆漆的小生物,問:“哎,為啥要養蟲子啊?” “臭蟲太惱人啦,我的學生就把它抓來養著,當玩具。” 裴山笑著搖搖頭,“這幫孩子。” 季維知環顧著,眼眶熱了。 滿眼蒼涼,又滿眼希望。 學生來自五湖四海,曾經也是鮮衣怒馬少年郎,現在被迫躲在這個漏雨的屋子裏也沒有抱怨。 這年頭難得一片安靜的書桌,這裏卻守著滿園的脊梁,繼續向前去。 “行了,我就領到這,你們接著逛吧。” 又介紹完幾間屋子,裴山甩甩手,“晚上山頂還挺涼快的,你們想看風景可以上去。” 兩人跟裴山道過別,一路走走停停,真的爬上山頂。 景色一覽無餘。低矮的校區和簡陋的住處前,都有成群結隊的年輕人。月亮已經升得老高,毫不偏心地,照在山下每一個人身上。 河出伏流,一瀉汪洋。 季維知說不出自己在想什麽,或許是在回味裴山的話,或許是為這裏的不為人知而心酸可憐,或許是向著那群一身風骨的先生們敬禮,又或許…… 季維知偏過頭,看到盛綏的眉眼。鬢角幹淨,輪廓深邃,眼鏡鏈在月光下反光。 又或許,是對二爺的愛又深了幾分。 這似乎是個無限的命題,每當他覺得已經深到底兒了,又總能更喜歡一點。 風浪月清,睿智,赤誠,這是他的二爺。 季維知趴在草地上,手撐著下巴,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少看了一秒。 “看什麽呢?” 盛綏捂住他的眼鏡,不讓瞧。 “看你。” “不許。” 季維知在草地上打滾,滾到盛綏腿上:“就看。我被盛綏哥哥慣壞了,這輩子就愛看你。” 小孩嘴甜起來真要人命。 盛綏實在忍不住,勾起他的下巴,低頭,深吻。 這個吻異常溫柔,連唇瓣的濕度都正好,緩緩地,勾人地深入。 季維知還是舍不得閉眼,就這麽瞧著,吻著,眼裏心裏全是今夜的月色,和比月色更亮眼的男人。 不知何時,許多盞孔明燈冉冉升起。 “二爺,你瞧!” 季維知睜開眼,興奮地坐起來,靠在盛綏肩上,指著天上喊,“天燈!好多天燈!” 裴山剛說今兒會有折子戲,所以,季維知猜測這就是戲演完後的祈福環節。 然而過了會,他覺得不對勁,因為眼前人正盈盈看著自己笑。 季維知狐疑地問:“你怎麽一點都不驚訝?” 盛綏攤開手,佯裝無辜:“嗯?我又不知道上麵寫了什麽,有哪門子驚訝。” “寫了什麽?” 季維知愈發奇怪,站起來衝著天燈一通蹦躂。 軍爺不愧是軍爺,反應力和彈跳力都奇好,毫不費勁就摘下離自己最近的燈。 昏黃的光在手間跳動。 季維知隱隱辨認出上麵是十個字,瞧不真切,需要湊近了看。 “寥寥尋山海,歲歲……” 季維知小聲念出來,感動又驚喜,回頭看著過分淡定的二爺,“有清安。” 山河清安,彳亍難尋。所幸,年年有你,歲歲有你。 季維知眼裏的光已經碎成好多瓣兒,吧嗒吧地掉在草地上,看著挺可憐。 盛綏從背後環住他,看著山下雀躍的人群,在季維知耳邊說:“你在日記裏寫過,說想去摘星星。我想,我就是再沒本事,知知的願望也得滿足。” 天燈遠去,點綴著夜空,像極了繁星點點。 盛綏握著季維知的手,十指相扣,燭光從兩人指縫中透出來。他摘下一盞天燈,遞到季維知的掌心裏。 “喏,想要星星,給你就是了。”第57章 得寸進尺 孔明燈從手中放出去,飛遠了。 季維知抽了下鼻子,轉身,仰頭去找盛綏的下巴,在沒冒出來的青茬上又舔又咬。 年輕人性子急,力氣又大,這麽糾纏著一來二去倆人都沒站穩,跌坐在草坪上。 “二爺,” 季維知半跪在男人腿上,低下頭,手搭著襯衫第二粒扣子,一邊摸一邊扯,“你真疼我。” 盛綏哪招架的住這些,沒一會兒就被小孩磨得沒聲了,沉默地吻他,逗他,手也不老實地伸向領口,任予任求。 更深露重,青草上全是水珠,印得二人襯衫全濕。 可涼意卻沒讓他們更冷靜。 盛綏察覺到來勢洶洶的熱情,長吸一口氣,把小孩從自己脖子上抱下去,很深地看著他。 “知知,” 盛綏顫抖的嗓音裏帶著壓抑,搖搖頭,“你可想好……” “早想好了,我等不及。” 季維知笑得甜,眼睛眯成一彎月,伏在二爺的耳邊,糯聲低語,“得完寸啦,是不是該,進個尺?” 盛綏的眼色猛地一沉,翻身把季維知壓在草地上,手還枕在他的腦袋下麵怕人著涼。 小孩不知道如何勾人,卻總是讓自己最勾人。季維知仰頭親他,毫無章法,偏偏每下都在撥動那團火。 盛綏的氣息漸漸沉重:“我不想…… 讓你在這裏……” “我想。” 季維知篤定道,“不管在哪裏都好,我想讓你開心。” 換做平時季維知肯定臊得沒臉見人,可這會也是夜色壯人膽,季維知靈巧的舌頭竟然滑進男人西褲 縫隙裏。 幕天席地,星盤倒扣。 蟲鳴鳥叫聲裏,混著若有若無的低 吟。 * 盛綏當然不敢做到最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