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2案的真相,所有,你做過什麽,我知道,背後的你不知道的事,我也知道。”“還有我不知道的事?”蔣危挑了挑眉,“說來聽聽。”莊盯著天花板,目光有些渙散,過了很久才重新聚焦在他身上,神情表現出一種異常冰冷的平靜:“帶我去見你們軍委的最高主席,我可以交代所有事,或者放我走,如果我下周一沒去單位上班,紀委會到我的住處調查。”“那為什麽不能直接跟我說?”蔣危無法理解,直到今日他們也沒能成為無話不談的、最親密的人,“要不,我帶你去見我爸,你跟他說,如果是害怕檢舉被報複,他可以保你。”莊卻沉默下去,手指輕輕撫摸著被罩上的暗紋,半晌將臉扭向了窗戶,蔣危以為他隻是找個借口想從自己身邊逃離,也沒再追問,端起盆就走了。留觀室隔壁有個陪護房,蔣危每天都過來,陪莊說說話,給他看寵物店發來的西米露的視頻。這是邊境最遠端、最僻靜的醫院,窗外就是國境線,掀簾可見山雪,他像逃避似的在這兒呆了近一個月。那天早上他照例過來,莊已經能正常下地走動了,隻有幾處比較嚴重的地方還包著,他換回了製服襯衫,風衣裹在外麵,把傷口都遮得嚴嚴實實,正站在床前疊那件穿過的病服。“你去哪?”蔣危一把推開門。莊把衣服疊好,摞在被子上,然後把用過的東西都歸了位。蔣危這才看見枕頭邊放了張紙,一見之下,臉色立時難看起來:“出院手續都辦好了,你要走?沒有證件,能走到哪裏去?”莊輕輕歎了口氣:“如果我說,我有人證物證證明你殺了人,一旦紀委找到我,我是一定會把證據上交的,你還要帶我回去嗎?如果我被帶走談話了,會斷送你的仕途和你家的政治生涯,甚至會把你送進監獄,你也執意如此嗎?”蔣危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他設想過無數次莊知道真相後的反應,聽到這個答案,也隻是意料之中地苦笑了一下,說:“你是人民警察,這樣做在你心裏不是天經地義的嗎。”莊抿了一下唇,不置可否。“我早有心理準備,但你要相信,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在邊境陸軍醫院住了一個月,開春之前,蔣危包機把人帶回了北京。飛機一落地,蔣危就開始著手應對各方施加的壓力。他到西城支隊給莊辦了半年病假,莊沒有如期去單位,監察部門早已接到了賀延的舉報,好幾次想來家裏搜查,對於紀委和軍委政治部的詢問,一概推說人還沒醒,不宜接受任何談話。他甚至從38軍找來一個班的特種兵,每天守在樓下,聲稱有人威脅他的人身安全,眼下正是軍改最關鍵的時候,番號撤銷重組,各集團軍神經繃得很緊,隨便一個衝突都可能升級成惡性事件,政治部的人和38軍隸屬不同,不敢強行進屋帶人,每次來都被他打太極擋了回去。莊到家那天,剛好西米露也送回來,他問蔣危能不能下樓遛狗。“讓小喬跟你一起去。”這樣子等於變相軟禁,蔣危不想這麽做,但出於安全的考量,不得不選擇這種最穩妥的辦法。更何況,他也害怕莊有一天突然離去。關於北京塔爆炸案,蔣危手寫出一整套匯報材料,幾乎用盡了他的畢生所學,來陳述莊追捕黎宗平的經過,提供的證據包括程昱的口供、失事灣流飛機的記錄儀以及莊的傷病報告,希望用功績幫他減輕處分。他帶著這份材料奔走在政法委與參謀部之間,尋求蔣老爺子舊部的支持,極力替莊洗脫罪名。材料最後輾轉落在蔣懷誌手中,蔣師長把兒子叫到辦公室,看上去情緒很糟。“你不覺得你寫的這份材料漏洞百出嗎?”蔣懷誌揚手一拍,報告紙被砸在桌麵上,“他幹了跟黎宗平一樣的事,毀掉價值千億的北京塔,唯一的不同,也就是他動手前發布了疏散通告,沒傷到工作人員。他一個警察,勾結十年前北京塔叛逃的哨兵,企圖潛逃出境……這種公安係統的敗類,竟然能被你美化成追捕逃犯?”蔣危看著自己熬夜寫出來的材料,不悅地皺了一下眉:“爸,我有失事現場的照片和取樣,確實是tatp爆炸。”“要真像你說的,一個在飛機上裝炸藥,一心和逃犯同歸於盡的人,會給自己留跳傘包嗎?”蔣懷誌站在自己的立場,完全想不通莊的所作所為。“飛機失事前,他把唯一一個跳傘包給我了。”蔣危試圖表現得煽情一些,但每次想起這件事,他就控製不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仿佛抓住了一絲莊愛他的證據,很努力才放緩聲音,“爸,他救了您兒子一命,這不值得您救他一次嗎?”“他是個警察,那天飛機上不管是誰,就算是條狗他都會舍命去救!”這句話徹底刺痛了蔣危,讓他那些幻想如泡沫一樣瞬間碎成了一灘水,隻留下最貼近真相的那個可能。蔣懷誌深吸一口氣,注視著兒子:“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幾年你幹了什麽好事,逼婚的事鬧得滿城風雨,還折騰出丟人現眼的視頻,301醫院上上下下的領導都知道了,你不要臉我還要!你在這兒想辦法替他脫罪,人家把你當什麽,你連他心裏怎麽想的你都不知道。寫材料之前,至少你自己心裏得有本賬,知道他作案動機,知道他想要什麽,他媽媽因公殉職十年了,你知道他為什麽突然對北京塔動手嗎?”最後那句話是帶著試探問的,蔣危沒聽出來,沉默片刻後搖了搖頭:“……這我確實不知道。”“不知道就去查!”蔣懷誌厲聲道。這些年他對莊部長的事諱莫如深,此刻卻有種被陰雲籠罩的感覺,922延慶案的真相,不但關係著他的仕途、他的身家性命,還有可能成為打破他們父子關係的一把刀。蔣懷誌時常回想他的前半生,年輕時父子不睦,把孩子放在老人膝下,縱然溺愛良多,也算是逐漸成長為了能頂起一個家的棟梁。他對蔣危的評價,稱得上“小過或有、大節不虧”八個字,故而政治上有些事他並未對兒子挑明,這些年來,蔣危幾乎把他的話當做軍令在執行。如果莊知道了……“對莊逃走的動機別想得太好,你別忘了,四年前就是他爸把押解計劃泄露出去的。”蔣懷誌最後還是把材料打了回去,要求他進一步完善。莊下樓遛狗用了很久,西米露一個月沒見他,精力異常充沛,折騰了三個小時才安靜下來。按照蔣危的要求,喬進一直寸步不離跟著。他們住的這個小區有個人工湖,莊平時遛狗會繞湖走兩圈,然後把西米露牽出去,在大路上走一走,順便去小區附近的便利店買兩瓶酸奶。今天走到大門口時,莊突然把牽引繩收了收,西米露不得不停下腳步,一人一狗停在門口那棵香樟樹的樹蔭裏。馬路對麵停著一輛黑色奧迪,看車牌是監察部門的公車,之前抓捕落馬官員,莊他們分局也跟這邊打過幾次交道。他是做刑偵出身的,反偵察意識很強,對麵車裏的人還沒看見他就停下了。莊在樹蔭裏站了很久,一言不發看著那輛車,有某個瞬間他甚至想邁出那一步,身子剛一動,就被旁邊一隻手攔了下來。“哥!”喬進詫異地看著他。西米露還在傻乎乎地搖著尾巴,想拽著莊往外衝,去買它最愛喝的藍莓酸奶。莊又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彎腰抱起西米露,轉頭向家走去。晚上蔣危回來,腳還沒進門,頭先探進來看人還在不在,一眼瞄見門口擺著莊的皮鞋,這才掛好外套慢悠悠往裏走。他爺爺聽說兩個孫子都活著回來了,沒斷胳膊沒折腿兒,頓時老懷大慰,把平時給他做飯那個阿姨派過來,每天按時到這邊做營養餐,還燉了骨頭湯,說是給莊補身體。蔣危回來時阿姨已經走了,莊遛完狗回來,一個人在陽台上侍弄花。他進屋照例先摸兒子,西米露逛得累癱了,趴在地上裝死,被揉腦袋也一動不動的。蔣危把軍裝換下來,找來喬進,問他今天有沒有意外情況。喬進就把監委來車那事一五一十地說了。“哥,莊隊是不是想投案自首啊。”喬進撓著腦瓢兒問。“行了,這沒你事,換個班回去吃飯吧。”蔣危那長相本來就看著凶,這樣一說,臉色顯得更黑了,“回頭盯緊點兒,誰都不許放進家裏來,也別讓他給跑了。”蔣危拎起西米露往它的房間一丟,關上門,打算跟莊談點大人之間的事。家裏養了很多花,大多都是綠蘿,好養活,不用費心伺候也能長得很好。隻有一盆是白玫瑰,獨獨一枝插在營養土裏,那時在北戴河蔣危把它留下來,就下定決心要養好,不在家的時候也找人定期來澆水施肥。莊澆完花,拎著小噴壺往回走,迎麵跟蔣危稍稍撞了一下,很快往旁邊一側,一言不發地低頭繞過去。“哎別急著走啊。”蔣危一把撈住他。莊被攥得胳膊有些疼,斟酌片刻,就安靜待在他懷裏,把噴壺放在了旁邊的花架上。“我問你個事。”蔣危鬆了鬆手,拉著莊坐在沙發上,“那天在新疆,你跟我提過的922案還有我不知道的真相,能跟我說說嗎?”他這個時候說話的語氣還算平和,但莊一點兒也不想回答。蔣危還在費勁巴拉地思考:“你怎麽就突然想到……要去清除北京塔的數據材料呢?這事情過去十年了,以前也沒聽你對英才計劃有什麽意見,你是不是查到了什麽,才突然做這個決定?”莊皺起眉,冷冷地說:“蔣危,我媽死了,是被黎宗平害死的,北京塔保護程序的放射性氣體殺死了她,我替她報仇,還要看日子嗎?”蔣危噎了一下,訕訕地點了點頭:“是、是……不用看。”過了一會又問起另一件事,他還是比較在意這個問題:“你那時候……為什麽要把唯一一個跳傘包給我?”“我是警察,保護公民的人身安全是我的責任。”莊停頓了一下,堅定地說,“是誰我都會救的。”蔣危頓時覺得一團火氣直衝腦門,許久沒經曆過的那種衝動,像最初進化時蟄伏在血液裏蠢蠢欲動的暴力因子,不受控製一般,重又回到了他的身體裏。“那案子的事,也不能跟我說嗎?”他習慣性按在膝蓋上的手五指收緊,骨節攥得哢哢作響,“我被你欺騙一次又一次,做了這麽多努力,我都沒放棄……我不配從你嘴裏聽一個真相嗎?”莊倏地站起來,把手裏的水杯重重擱在桌上:“你要是閑得沒事,就去帶狗洗個澡,我說過隻跟紀委和國安交代案情。”“你巴不得被紀委帶走是不是?!”蔣危憋了一整天的氣終於爆發出來,莊站在離他一米遠的地方,靜靜等著他下一步的動作。然而蔣危看了他很久,突然話鋒一轉:“你的傷好徹底了吧?”他的眼神透著一種詭異,看得莊一皺眉。還沒說什麽,蔣危突然把他攔腰扛起來,大步朝臥室走去,一腳踢開房門。第50章 莊被放在床上,蔣危粗暴地拽走了他的居家服。天還沒完全暗下來,雲層的邊緣有紅霞翻湧,又從窗簾卷起的間隙落進房間。床邊鋪的波斯地毯呈現出兩種顏色,一側豔如血,一側如暗沉如酒,蔣危站在光暗之間,曲膝壓在床邊,將莊細窄的腰夾在兩腿之間。標記之後,他終於體會到了作為哨兵的快樂哨兵的五感極度敏銳,每一個普通人所能感覺到的快感、痛感包括嗅覺,到他們身上就會放大十倍、百倍。剛進入的時候,蔣危一度有種夢回他第一次跟人上床的錯覺,從未體驗過的快感直衝頭皮,讓他險些毫無防備地就這麽射出來。對於進入的地方他的感知也更加清晰,內壁上的褶皺牢牢吸附著他,他甚至不敢有太激烈的動作,害怕自己像個沒經驗的小男孩一樣在心上人麵前丟臉。但很快他就發現受不住的不隻他一個人,對莊更是種精神上的折磨。莊閉著眼睛趴在被子裏,極力放淺呼吸,他已經不能當上刑場一樣應付這件事,蔣危似乎闖進了他的精神世界,把那些快感強加給他,把他的靈魂攪得顛三倒四不得安寧。撞進他甬道的東西炙熱滾燙,上麵攀附著蜿蜒的青筋,像能連接到他的神經一樣,他不得不跟著蔣危節奏的起承轉合,仿佛墜入顏色豐富的世界。。蔣危舔著他的耳廓,狼尾巴跟渦輪增壓器一樣甩來甩去,拍打莊的屁股:“把耳朵放出來給我玩玩。”莊恍惚得說不出話來,背脊上都是水,頭發被洗得烏亮,眼睛裏也是水光一片,後腰被標記的地方重新打上了一個紋身,他不說話,蔣危就一邊舔他耳後的腺體,一邊輕輕揉按那個屬於自己的標記。終於一雙尖耳朵從他的發頂彈出來,毛發雪白,耳窩粉嫩,莊知道自己的精神體是個什麽樣子,他從來沒覺得狼也能長得這麽不爭氣,於是厭棄地閉上眼睛。蔣危殘忍地咬著他的耳朵,朝著茂密的毛發吹氣,莊一哆嗦就會不自覺夾緊他,流著眼淚,喉嚨裏泄出輕微的氣音。他不斷往莊身體裏深入,猙獰的性器擠開潮濕痙攣的軟肉,居高臨下地欣賞莊與身體反差極大的冷漠側臉,欣賞他羞恥到極致時無聲的淚水。他有個瞬間突然會想起,即便是這樣不喜形於色的一個人,到了他麵前,仍然會露出柔軟可欺的一麵,即便他再不願意,再不喜歡,也隻能接受這種配偶關係,無可避免地成為他的禁臠。一想到這些蔣危就頭皮發麻,心理上的快感與肉體上的快感交織,越發肆意妄為。莊在長久的侵占中很快堅持不住了,精神上的崩潰總是會先到一步,他有點不敢相信,又覺得羞恥,將臉埋在被子裏,生理性的淚水止不住往外流。他一哭蔣危就心軟,快速解決了問題,在他眼角又親又舔,把那些鹹澀的液體都卷進嘴裏。顧念著莊還沒吃飯,蔣危先給他洗個澡,把阿姨煲的湯盛出一晚熱了熱,然後給湯裏煮了點麵條,臥了兩個蛋。莊默不作聲地端起湯碗吃麵,也不想說話,吃完就拉著被子蒙住頭。蔣危端走了湯碗,到廚房轉了一圈回來,經過衣帽間時,又看見玻璃櫥櫃上那瓶香水,他站在穿衣鏡前半晌,轉身去客廳把他今天帶回來的裝備箱拎出來。這些天他一直在想莊說的話,當年殺掉那個警察後,蔣危的內心是極度矛盾的。上級當時給他下命令,要求他擊穿押解車內的氣體運輸箱,幫助警方在不傷到黎宗平的情況下拘捕他,他隻負責開槍,沒抓到人那是公安部的事兒。事發之後,蔣危才知道車裏還有四個特警。在他的認知裏,死誰都是一樣的,既然決定投身這種高危職業,就做好了隨時犧牲的準備。上級的決策出現了失誤,自然有上級領導去檢討,犯不著他自責,對於周師兄的死,蔣危頂多也就禮節性追悼惋惜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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