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怕什麽?”蔣衡說:“我十八歲就跟我媽出櫃了,沒事,你把心放肚子裏好了。”“她當時沒罵你?”紀堯忍不住問。“沒有。”蔣衡說:“她讓我自己做好決定,不要後悔就行。”紀堯自己生活在高壓的傳統家庭裏,乍一聽這種親媽,無法想象的同時還夾雜著一點微妙的羨慕。“別說,你上學的時候,沒被同學羨慕嗎?”紀堯忍不住感慨道:“有個這種媽媽。”“有啊。”蔣衡撲哧一聲樂了:“我小學時候她去給我開家長會,我同學都覺得她是我姐姐。”“小學?”紀堯笑道:“中學時候就不覺得了?”“不是。”蔣衡臉上的笑意微淡:“中學時候我們見麵的次數就不多了。”紀堯微微一愣。“其實沒什麽,我外公不讚同我媽那麽早結婚,也沒看中她選中的男人,但她當時叛逆期,我外公越說她就越想嫁,最後我外公沒擰過她,就同意了。”蔣衡說:“但她選男人的眼光不怎麽樣,太年輕了,被人一騙就走,後來婚姻生活不怎麽幸福。”這個話題的氣氛突然急轉直下,紀堯張了張口,有些懊惱自己怎麽問了這麽個問題。但蔣衡自己倒不怎麽在意的樣子,他的不自然隻存在了短短的一瞬,很快又恢複了正常。“不過她後來及時止損了。”蔣衡說:“對了,給我點根煙?”蔣衡開著車倒不出手,用眼神示意了下旁邊的扶手箱,紀堯掀開一看,從裏麵拿出半盒煙。“真要?”紀堯問。“就一根。”蔣衡跟紀大夫打商量:“今天聽了一天的庭審,頭疼。”紀堯和他都沒有煙癮,但會用煙草來解壓這也沒辦法,高壓工作下,人確實需要一點調劑。紀堯從煙盒裏抽出一根煙,想了想,沒遞給蔣衡,而是叼進了自己嘴裏。他用齒尖咬著煙嘴,雙手攏緊,將煙湊近了火苗。蔣衡餘光裏看見了他的動作,似笑非笑地降低了車速,倒也沒阻止。點燃後,紀堯自己先吸了一口,確認這根煙燃起來了,才捏著煙嘴送到蔣衡那邊。“占我便宜?”蔣衡笑道。“不然點不著。”紀堯一本正經地說。蔣衡笑了笑,沒拆穿他,默許了這種試探行為,微微偏過頭,就著紀堯的手咬上了煙嘴。他把駕駛室的車窗打開一道窄窄的縫隙,讓煙從縫隙裏飄出去,這才接著剛才的話題說道:“不過幾年前她嫁了一個有意大利血統的法國商人,現在在國外過得也不錯,人也挺開心的。那男人比她小一歲,但是對她很好,據我媽自己說,他們屬於靈魂伴侶。”“那就好。”紀堯鬆了口氣。他剛才還在擔心自己說錯話戳中蔣衡的傷心事,現在聽他這麽說,心裏勉強得到了一點安慰。“現在還緊張嗎?”蔣衡問。紀堯自我感受了一下,發現確實好多了,於是誠實地搖了搖頭。蔣衡笑了笑,沒再說什麽。他開車載著紀堯到了恒隆,然後拉著紀堯去了地下一層。紀堯本來以為他是想給蕭桐買點見麵禮,沒想到蔣衡拉著他,直奔了一家鍾表行。“啊?”紀堯指著另一頭,說道:“珠寶在那邊。”“嗯,我知道。”蔣衡說著走進門店,很快有導購迎上來,問道:“蔣先生對嗎,是取您定的表嗎?”蔣衡點了點頭。紀堯環視了一圈,隻覺得納悶。他進來之前看了門店logo,這家店雖然絕對算不上平價款,但如果從“送禮”的角度來看,八成是有些拿不出手的畢竟蔣衡雖然沒明說,但字裏行間也聽得出來,蕭桐的生活條件應該不錯。難不成是蔣衡自己換口味了?紀堯想。他一頭霧水地跟在蔣衡身後,直到走到櫃台邊,才見導購遞給蔣衡一個方方正正的表盒。蔣衡掀開蓋子,裏麵是一塊深藍色皮質表帶的機械表,表盤的設計非常素淨,白底金框,隻點綴了一塊小小的月曆輪。“手伸出來。”蔣衡說。紀堯下意識伸出手,直到蔣衡比著表帶往他手腕上繞,他這才反應過來什麽,猛然抽回了手。“給我買?”紀堯問。“不然呢?”蔣衡握著那塊表,好笑道:“這裏除了你和我還有別人嗎?”紀堯輕輕地嘶了一聲,忍不住看了一眼標簽。八萬九。憑心而論,按他現在的工資水平,暫時還消費不起這種高端禮物。紀堯微微擰緊眉,有些為難。他和蔣衡的關係止步於一個微妙的界限裏,現在發生的一切都有可能對這個界限造成影響。蔣衡難得主動做點什麽,紀堯不太想拒絕他的好意。但這塊表屬實有些超出紀堯的消費水平,他沒法輕鬆反饋回去價值對等的禮物。蔣衡似乎看出了他的為難,他用小指勾起紀堯的手腕,淡淡地說:“我有一塊很相似的表,跟這個像是情侶款我媽周六就到,咱們總得表示表示吧。”他說著將表帶繞在紀堯手腕上,拇指輕輕擦過紀堯的腕骨,最後靈巧地穿上搭扣。“這款表不算貴,你帶著上班也不用有心理壓力,而且自動上鏈,平時不用管它。”蔣衡說:“如果不喜歡,之後再還我吧。”蔣衡的眼光很好,他沒有選褐色或黑色這樣的男士標準款,深藍色的皮質棱格表帶意外地很襯紀堯,連導購都眼前一亮,忍不住地誇獎。紀堯不自在地扭了扭手腕,隻覺得蔣衡指尖微涼的觸感還留在他手上,揮之不去一樣。蔣衡方方麵麵都想到了,紀堯很難說出不要這種話,他在心裏歎了口氣,覺得心裏有點微微泛酸。“挺好。”紀堯眨了眨眼,強行忽略掉心裏那種酸澀感,衝著蔣衡挑了挑眉:“不過怎麽選了皮帶?”“精鋼鏈不適合你。”蔣衡接過導購遞來的單子簽上名,笑道:“你離成熟人士還遠著呢。”“行吧。”紀堯難得沒跟他嗆聲,輕聲說:“謝謝了。”“不謝。”蔣衡簽完了單子,忍不住上手摸了一把紀堯的頭發,笑道:“其實你這消費降級了,不過後悔也沒用。”紀堯疑惑地擰緊眉頭,但蔣衡顯然沒準備給他解釋,笑眯眯地把售後單塞進紀堯懷裏,轉頭往外走去了。雖然蔣律師話說一半留一半,但托他“提前通氣”的福,紀堯終於沒再把蕭桐的形象腦補成什麽洪水猛獸。接下來的兩天,他心態平和了許多,也沒做被人棒打鴛鴦的噩夢,除了接機的頭天晚上有點失眠之外,整體狀態還算不錯。蕭桐坐的是跨國航班,下午三點半才到。這個時間不上不下,略微有些尷尬,所以周六那天,蔣衡先是來接紀堯去吃了午飯,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往機場趕。或許是要見親媽的原因,蔣衡難得穿了點鮮亮的顏色。他穿了一件淺咖色的大衣,帶著眼鏡,左手腕上帶了一塊星空表,紀堯忍不住看了兩眼,發現確實跟自己手上那塊有點像。“我一會兒見了她應該叫什麽?”臨近機場,紀堯忍不住問道:“直接叫阿姨?會不會顯得太生疏了。蕭阿姨會不會又太奇怪了。”“你要是想叫媽我也不攔著。”蔣衡笑道。紀堯惱怒地皺了下眉,忍不住拍了一把他的手。“隨便。”蔣衡顯得很無所謂:“我都不知道她現在喜歡聽什麽稱呼,見機行事吧。”紀堯:“……”紀堯忽然對蔣衡的靠譜程度產生了質疑。他懷揣著一點微妙的忐忑心思跟著蔣衡進了大廳,蔣衡的時間掐得很準,他們隻等了十來分鍾,航班麵板上屬於蕭桐的那架航班就刷新成了到達模式,不多時,就開始陸陸續續地往外走人。饒是紀堯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臨到陣前也不得不慌,他忍不住舔了舔唇,第六次整理了自己的袖口。“可以了。”蔣衡笑道:“再拽就拽漏了。”“你別看我,看人!”紀堯說:“阿姨今天穿的什麽啊,你小心接人沒接到再漏過去。”蔣衡仔細想了一會兒,還沒等回答,就聽見身後不遠處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衡衡!”第52章 “你要不也去跟我們一起住吧!”蔣衡:“……”紀堯:“……”那聲音奶聲奶氣,字正腔圓,把一個人名活生生叫出了詩朗誦的氣勢。蔣衡和紀堯不約而同循聲回頭望去,隻見一個“小炮彈”由遠到近,腳步飛快地衝著蔣衡跑過來,然後一把抱住了他的小腿。那“小炮彈”穿著一身舞獅的鬥篷外套,帽子在跑動間滑落下去,摟住蔣衡的腿抬起頭,衝他嘿嘿樂了一聲。紀堯這才看清,那是個小姑娘,看模樣也就兩三歲左右,眉眼間跟蔣衡頗為相似。他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微妙,要不是這小丫頭後麵遠處跟著一對中年夫妻,紀堯都覺得這是蔣衡流落在外的私生女。“衡衡?”紀堯衝著蔣衡擠了擠眼睛,笑著揶揄他。蔣衡輕輕嘶了一聲,不著痕跡地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他微微彎下腰把那小姑娘抱起來,然後自然地拉起紀堯的手,跟他十指相扣,拉著他往後麵那對中年夫妻的麵前迎去。這些日子以來,蔣律師活像個良家婦女,吃飯可以,花也照收,但還從來沒跟紀堯有過主動而親昵的過線接觸,乍一下被他這麽一拉,紀堯還差點沒反應過來。“你”蔣衡沒有說話,他的手指微微縮緊,握住了紀堯的手。紀堯這才想起來,他們倆現在是“假扮男友”,拉個手而已,再正常不過了。“這是誰啊?”紀堯湊過去小聲跟他咬耳朵:“跟你還挺像。”“我妹妹。”蔣衡說:“我媽的二胎,馬上三歲了,叫amber。”蔣衡說著輕輕嘶了一聲,忍不住吐槽道:“三歲孩子就能跑會跳會說話嗎?我還以為她得坐在車裏被推著來呢。”三歲?紀堯愣了愣,剛想追問兩句什麽,就見amber趴在蔣衡肩膀上,伸手拉住了他的衣服。“你是誰呀?”amber好奇地問:“衡衡的男朋友?”amber的長相顯然隨她父親更多,皮膚白皙,發色很淺,生著一雙漂亮的藍眼睛,但眉眼輪廓依稀能看出蔣衡的影子。被這樣一雙眼睛注視著,紀堯顯然有些不大自在,他幹咳了一聲,胡亂地點了點頭算作答應,然後捏了捏蔣衡的手,咬著牙小聲道:“外國小孩兒這麽早熟嗎?”“可能跟外國小孩沒關係。”蔣衡跟他咬耳朵:“畢竟是蕭桐女士一手撫養的,出現什麽情況都不奇怪。”紀堯:“……確實。”“你和衡衡是怎麽認識的呀。”amber像個八卦小機器,興衝衝地問道:“你們有結婚的打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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