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博時間在好幾天之前,但紀堯點進去看了看,發現最新時間還是有人在源源不斷的回複,顯然是曾經在網絡上引起過一陣風暴,所以才會吸引人持續關注。紀堯點進博主的頭像,按照熱點微博的標簽搜索了一下,才發現這個本地大v一直在關注著這個案件。最早出現輿論聲音的時候就在他的庭審前後,但出於某些原因,他和醫院的名字都沒有被著重提起,隻以“搶救身亡”這個結果一筆帶過了。紀堯不是傻子,庭審前李玲華對他的態度還曆曆在目,他隻要一想就知道,這肯定是蔣衡的意見。他抿了抿唇,點擊了收藏微博,收起了手機。冰鎮檸檬水提神醒腦,紀堯喝了小半杯,忍不住往樓上看了三次,但還是沒上去。半小時後,房門被人從外麵敲響,身穿藍色製服的外賣員捏著單子,跟紀堯確定了一下收貨人信息。“蔣先生,對吧。”紀堯點了點頭,從對方手裏接過滿滿一個大號保溫箱。蔣衡叫的外賣看著就不屬於普羅大眾的工薪階層,一米見方的保溫箱上貼著某家餐廳的logo,紀堯把箱子抱回客廳掀開看了看,發現裏麵都是口味清淡又綿軟的早餐,還冒著熱氣,從粥到餛飩都有,各自都用單獨的提手袋分隔開了。紀堯簡略地查看了一下,發現這箱子裏的餐點是兩人份,其中一份明顯是比照著他的口味點的。於是他想了想,從裏麵挑揀出幾份來,用食指勾著拎在手上,理直氣壯地上了樓。二樓的裝修比一樓還要簡單,大部分麵積打通了,隻留下了三個房間。紀堯眼神一掃,發現其中一間的門虛掩著,留出了一道窄窄的門縫。他心知這是蔣衡留給他的提示,於是勾著早餐走到門邊屈指敲了敲,然後沒等蔣衡說話,就自己推開了門。蔣衡似乎是沒聽見紀堯的敲門聲,依舊專注地低著頭,指尖夾著一根漂亮的鋼筆,忍不住轉了半圈。於是紀堯沒走進去打擾他,他幹脆靠在門邊,借著這個機會肆無忌憚地打量著蔣衡。熱氣把塑料蒸騰得發軟發澀,紀堯勾著提手的手指也被熏出了一塊淺淺的紅印,他靠在門邊看著蔣衡,隻覺得心裏軟得一塌糊塗。他好像又重新找回了那些年身在蔣衡身邊的放鬆感,所以整個人都下意識地變得倦怠,思緒都變得有些遲緩。有那麽一瞬間,紀堯甚至覺得這幾年或許都是一場轉瞬而逝的夢,隻有此時此刻才是真的。過了足有三四分鍾,蔣衡才像是察覺到了身上的目光,忍不住抬頭看了他一眼。“什麽時候來的?”蔣衡意外道。“剛來。”紀堯說:“我敲門你沒聽見。”蔣衡點了點頭,放鬆身體向後靠在了椅背上。他電腦屏幕亮著,桌上擺著幾份打印好的文件。蔣衡的辦公室有些整肅,靠牆是一架書櫃,上麵一層放著各種法律工具書,下麵一層則是他常看的小說之類,其中有幾本原文書看起來像是新買的,還沒有拆封。他辦公室麵積不小,靠門邊的牆邊放了一個拐角沙發,紀堯把早餐擱在沙發前的小茶幾上,忍不住往蔣衡身邊走了兩步。“還忙?”紀堯問。“差不多了。”蔣衡說。說話間,蔣衡忍不住用指節推著眼睛揉了揉鼻梁,他的家居服垂感很好,看起來寬鬆又服帖,抬手時右邊領口向下折出一個微小的弧度,露出一小截形狀漂亮的鎖骨。紀堯舔了舔唇,好像整個人還沒從方才那種時空交疊的錯覺裏清醒過來,忍不住走到蔣衡身邊,伸手扶上了他的椅背,然後一手按在辦公桌上,微微彎下了腰。這是個很有侵略性的姿勢,好像隻要他膽子再大一點,就能輕而易舉地把蔣衡困在他懷裏。蔣衡扣上鋼筆筆帽,側頭看向紀堯。他不閃不避,整個人都顯得非常平靜,鏡片後的眼神波瀾不驚,似乎帶著一點笑意,但又似乎沒有。“我想抱你。”紀堯說。“不行。”蔣衡勾了勾唇角,說道:“你還沒追到我呢。”紀堯輕輕嘖了一聲,試探性地商量道:“給點提示行嗎?我沒什麽經驗。”圈子裏0多1少,紀堯長這麽大還沒有絞盡腦汁地追求過誰。蔣衡和他眼瞅都要前後腳步入而立之年了,鮮花玫瑰燭光晚餐什麽的充其量可以當個調劑,但想打動人卻不那麽容易。蔣衡饒有興趣地看著紀堯,就像在看幾年前的他。紀堯骨子裏就像一隻幼貓,一驚一乍地,碰到點什麽都會嚇得逃竄。可一旦他要是覺得安全,就會開始慢慢地伸出爪子,試探底線,然後得寸進尺。但顯然,蔣律師是個頗有原則的人。“不行。”蔣衡彎了彎眼睛,說道:“我可是很難追的。”紀堯苦惱地擰起眉頭,看起來不太想就這麽容易放棄。“不能先預支一個嗎?”他忍不住問道。第49章 “履行職責的時候來了。”紀醫生軟硬兼施,試圖在追到人前先吃點福利。可惜蔣律師原則明確,頗有底線,愣是守住了最後那點一畝三分地的陣營,沒被他得逞。紀堯敢在他默許的範圍內瘋狂試探,但到底不敢硬來,於是隻好作罷,跟蔣衡來了一段純潔友好的日常近距離相處。具體來說,就是蔣衡處理完了公務,而紀堯在沙發上借用蔣衡的筆記本電腦寫完了新一季度的青年學習報告。別說,紀堯想,蔣衡身上說不定有什麽工作效率加成buff,在他身邊,紀堯報告寫得都比平時快。但紀堯也不算全無收獲,他難得在蔣衡這找到了一點歸屬感,過了一個順心又安寧的周末。蔣衡好像輕而易舉填補了他心裏最缺失的那點東西,所以紀堯不用再出去找那些劣質的替代手段來塞滿自己的生活。或許是周末休息得不錯,周一上班時他整個人都光彩煥發,惹得科室的小護士都忍不住問他到底是撞見了什麽好事兒。紀醫生當然不能說是跟前男友再續前緣,他看了看小護士,然後突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水逆去死去死符還挺好用。”紀醫生誠懇地說:“下次要是有配套產品也一起發給我啊。”小護士聞言眼前一亮,噌地站直了。“紀醫生!你好識貨!”小護士眼睛晶亮地說:“那個博主最近剛推出了限量版桃花符!一會兒我就發給你!”“噗咳咳咳!”紀堯一口咖啡噎在嗓子裏,差點把自己嗆了個死去活來,臉色漲紅,眼神瞬間心虛地遊移了一瞬。他下意識想說桃花符還是算了,但話還沒說出口,卻冷不丁想起蔣衡現在那個水火不侵的態度,於是猶豫了片刻,到嘴邊的話打了個彎。“那……”紀堯幹咳一聲,含糊道:“那你一會發給我吧。”對於“追求蔣衡”這件事,紀堯屬實沒什麽頭緒。六年前他和蔣衡在一起時,是彼此心照不宣,水到渠成的共同靠近,沒費什麽事就勾搭在了一塊。但六年過去,蔣律師顯然沒有之前那麽好說話。性格使然,紀堯叛逆和膽大也隻是在畫好的圈裏,如果蔣衡不主動把這個圈畫得再大一點,他也不敢貿然往外跑。於是紀醫生隻能旁敲側擊地要點提示,可惜蔣律師鐵麵無私,一點賬都不給賒,搞得他隻能摸索著來試探蔣衡現在的喜好。紀堯腦門上頂著“追求”兩個字,心裏也存了點微妙的調戲心思,忍不住用同城快遞給蔣衡送了兩次花。他本來還怕蔣衡嫌這種手段低級又幼稚,沒想到蔣律師居然欣欣然照單全收,甚至還拍了幾張照片發了朋友圈。淺色的香檳玫瑰在燈光下泛著晶瑩的水光,配上虛化後的房間背景,給人留下了無限的遐想餘地。照片發出去的五分鍾內,葛興和周青柏先後回複,隊列整齊地刷了兩排問號。幾年過去,蔣衡這人悶騷更甚從前,還在朋友圈底下回複了葛興一句。“一個妙手仁心的小大夫送的。”他說。葛興:“……”葛老板的眼神定格在妙手仁心四個字上,隻覺得這幾個字怎麽看怎麽熟悉,在記憶內存裏翻了半天,緊接著猛然想起了什麽。合著他們那麽早就見過了???時隔六年,葛紅娘再一次從這熟悉的語言風格中收獲了無效拉郎的感覺,他憤怒地把紀堯和蔣衡拖入一個新分組,然後在朋友圈分組可見裏分享了一首《給你們》。紀堯默不作聲地窺屏看完了這整場風波,臊得耳根通紅,一把將手機麵朝下拍在了桌麵上,忍不住伸手捂住了臉。蔣衡這一條朋友圈引起軒然大波,甚至連周青柏都旁敲側擊地發了條微信過來,詢問紀堯需不需要麗思卡爾頓的金卡。故意的,紀堯想,蔣衡絕對是故意的。然而他沒自閉多久,他手機就忽然震動起來,葛興的大名跳躍在屏幕上,帶著點張牙舞爪的既視感。紀堯幹咳了一聲,緩緩按下了通話鍵。“狼子野心,這絕對是狼子野心。”葛興不等紀堯開口,先一步連珠炮似地說:“他在釣你呢,這居然能忍?我建議你直接釣回去,把他扯下水,我可以提供友情幫助。”紀堯撲哧一樂,忽然想起當時第一次見麵的時候,葛興也是像現在這樣,在蔣衡那吃了癟,於是就要拉攏他占據統一戰線,好給蔣衡點顏色看看。當年紀堯順勢跟蔣衡賭了一局,結果贏了骰子,反把自己輸出去了。這次麵對葛興,紀堯終於沒再像之前那麽嘴硬。“我知道啊,那也沒辦法。”紀堯向後靠在椅背上,含糊道:“這不是在追他呢嗎。”葛興:“……”“救命。”葛老板哀怨地歎了口氣,一波三折地拉了個長音:“你們是小學生嗎?”“我也想問這個問題。”紀堯不恥下問道:“要麽你幫我一塊想想,他到底在矜持什麽呢?”“你都不知道,我怎麽可能知道。”葛興沒好氣地說:“我又不是他前男友。”事實證明,蔣律師的心就算比不上海底針,也沒比這好哪去。他明明不排斥紀堯的靠近,甚至在默許紀堯侵入他身邊的位置的同時也在默許自己向紀堯靠近,可是就守著最後一點底線不往後退,一直沒有跟紀堯挑明最後一步的意思。紀堯猜想,他大概還是有點心結。不過這也正常,紀堯想,人又不是機器,就算能把話說開,也總得給彼此點時間消化。他跟蔣衡的關係退回了六年前,好像重新步入了那段曖昧而朦朧的時光彼此保留、彼此接近,隻等著一個契機,就能決定是從此攜手共度還是徹底分道揚鑣。不過接下來的幾天,蔣衡徹底忙了起來,劉強的案子近在咫尺,他每天忙著見代理人,梳理最後的賠償名目,還要抽出時間來盯著另一邊正在經辦的周芳案。開庭是在周四上午,紀堯雖然提前預約了直播通道,但他那天不出門診,一上午做了三台手術,忙得天昏地暗,徹底把這事兒忘到了腦後。隻是中午休息時,他做完手術出來,才發現普外科護士站旁邊的登記處上放了許多奶茶外賣和小糕點。紀堯走過去看了一眼單子,牙疼似地抽了口氣。“這誰點的?”紀堯說:“發財了?”“不知道呢。”小護士也很苦惱,說道:“剛才外賣送來的,我們還以為是病人點的,挨個問了一圈,結果找不到人所以也沒敢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