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你倆打算怎麽辦?”康媚是想問王寒輕要不要住院,問出口的話,又覺得不太合適,“我是說小王住院嗎?” 裴戎朝門外看了眼,“等下我去問問醫生。” “問好了你跟媽說一聲,要是住院,明天我再來。” 裴戎沒拒絕他媽媽的要求,點了點頭,“讓我爸開車小心點。” 人一下子走光了,隻剩自己好王寒輕獨處,一向不會冷場的裴戎,在這個時候居然語塞了。 王寒輕換了隻手,覆蓋到裴戎的手背上,“裴戎,沒事了。” 裴戎癟了一下嘴,笑得很難看,“現在是你縫針,你安慰我沒事了幹嘛?” “我說我沒事,你別擔心。”王寒輕拍了拍旁邊的位置,讓裴戎換個地方坐,他好把腦袋靠到裴戎的肩膀上,“我突然覺得,見不到你的時候,也別非要見你,好像給你找了不少事…” 不知道,這算不算懲罰,懲罰他太貪心。 裴戎垂著眼睛,朝王寒輕看去,能看到王寒輕微微顫抖的睫毛,和挺立的鼻梁,“遇上你就沒什麽好事。” 從遇上王寒輕到現在,自己遇上的事情可不少,先是發燒,後是被人劃車,在gay吧還挨了王寒輕一拳,回去的路上車還拋錨了,出去團建被王寒輕扯壞褲子,再後來是胳膊骨折,現在倒好,遇上綁架,他倆一塊兒來醫院。 怎麽難事兒都被他裴戎遇上了。 裴戎不信緣分,也不信命,跟王寒輕撞到一塊兒後,他不信也信了。 他用手撫摸了一下王寒輕的臉頰,輕聲細語道:“你說是不是…你暗戀我太久,連天都看不下去了,總得讓我受點磨難,才能跟你感同身受。”第53章 “你別這麽說。”王寒輕撫住臉頰上的手,他不想因為他的喜歡,讓裴戎覺得有壓力,他喜歡裴戎,為裴戎做任何事情,他都是心甘情願的。 裴戎臉上帶著淡淡微笑,目光很是溫柔地打量著王寒輕的臉,他倆對視了許久,裴戎才輕輕歎了口氣,他喊了一聲“王寒輕”的名字,今天的事情,讓他忽然意識到,有些話必須跟王寒輕說清楚。 “嗯?”王寒輕覺得裴戎有話要說,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 裴戎收起了笑容,臉上掛上了一絲嚴肅,“我這輩子呢,不管能不能遇上你,我都是同性戀,是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其實裴戎清楚他爸媽為什麽接受不了他喜歡的男人的事情,原因很簡單,就連裴戎自己都明白,社會雖然在發展,但是還沒有發展到人人都能包容同性戀的地步。 同性戀這個群體,依舊是躲在暗處,不能被大眾接受的,這條路並不好走,他裴戎不考慮跟女人結婚,不是因為他有多正直,多高尚,是他已經完全接受了自己是gay的事實。 這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有舍有得的,既然要當gay,他必然要舍棄一些東西,舍棄擁有一段能暴露於人前的感情,舍棄和女人結婚生子的權利,要麵對沒有結婚證帶來的未知,和可能會經曆的淒慘老年生活。 今天,王寒輕能霍出命來救他,他想明白的那些事情,他不希望王寒輕以後會後悔,王寒輕算不上同性戀,他還有回旋的餘地。 王寒輕的喜歡太熱烈,裴戎回應王寒輕時也免不了感情用事,他想最後一次,拋開王寒輕對他的喜歡,理智一點跟王寒輕說清楚,他倆的以後。 “你不一樣,之前你可能沒有想過,跟我在一起後,會麵臨很多的麻煩,你…” 裴戎話還沒說完,王寒輕打斷道:“我想過,想明白了。” 裴戎盯著王寒輕的眼睛,想從他瞳孔裏找到想要退縮的痕跡,可惜是徒勞,他不死心,“你真想明白了?” “真的。”王寒輕斬釘截鐵地回答。 裴戎沉默了幾秒,旋即笑了笑,“你想明白了,我就不問了。” 他不想跟王寒輕許諾一些冠冕堂皇的承諾,他沒有什麽能夠回應王寒輕的,唯獨隻有他永遠不和王寒輕提分手,享受被愛的同時,保持對王寒輕的喜歡,他把分開的權利交到王寒輕手上。 未來的路還很長,他不要和王寒輕走散了就行。 當晚,裴戎還是不大放心王寒輕的傷,沒有應王寒輕的要求回家,而是選擇了在醫院陪他。 第二天一早,裴戎還得趕回廠裏一趟,因為關富的事情,原本沉浸在春節團圓氣氛裏的工人和同事,現在都被弄得人心惶惶的。 領導找裴戎談了話,先是詢問了裴戎的傷勢,還有受傷群眾的情況,領導的意思是,一早就讓人把賠償款撥了下去,讓裴戎不用操心這事了。 還得是鬧出了大事,上麵才會重視,但是賠償款是一碼事,關富鬧事又是另一碼事,廠裏會追究他的責任。 裴戎心髒一墜,先謝謝了領導,隨後才問道:“會…怎麽處理關富呢?” “該怎麽處理就怎麽處理,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有人去辦。” 裴戎聽明白了,即便是他不追究關富的責任,廠裏也不打算就這麽算了,有人去辦,不用他多話。 領導見裴戎不說話,大手拍到裴戎的肩膀上,像是在敲打他,“關富的事兒也不怪你,你別放在心上,過年好好休息,來年好開工。” 從辦公室出來,裴戎垂著眼睛,一直走到了走廊的盡頭,在窗邊停了下來,他從兜裏摸出煙盒和打火機,給自己點燃了一支煙。 吐出來的煙圈被濕冷的空氣吹散,空氣中尼古丁的味道很淡。 他沒責任嗎?他責任,但是領導說不關他的事,那就不關他的事,已經把他從意外事件裏摘了出來,他還不識好歹往裏鑽,那就是他不顧全大局。 他現在該做的,就是聽從安排,好好放他的假,休息一段時間,然後再等廠裏開工。 那個時候,估計也沒人再談論關富的事情,沒人還記得,在春節前夕,還出了這麽檔子事。 到時候廠裏又是一片安靜祥和的景象,他繼續穩穩當當的做他的辦公室主任,過他平穩順利的人生。 他的人生倒是一帆風順了,關富怎麽辦?關富的老婆孩子怎麽辦?他現在已經幫不了關富了,做什麽都無力回天。 震動的手機拉回了裴戎的思緒,他摸出手機一看,是媽媽的電話,他清了清嗓子,才接通,“喂?媽?” “你還在醫院嗎?我弄了點飯菜,給你們送來。” 裴戎看了眼手表,“我在廠裏,你要去的話,直接去吧,王寒輕還在,我等會兒就來。” 今天的風特別大,裴戎手裏的煙還沒怎麽抽,風鼓動火星,將煙絲燒了個精光,煙灰在風裏不斷飄散。 裴戎心裏很亂,也沒太聽進去媽媽說什麽,看著快要燃完的香煙,他不知道怎麽想的,用拇指和食指直接去搓滅。 火星險些灼傷了他的手指,他被燙著後“嘶”了一聲。 媽媽關心道:“怎麽了?是不是哪兒不舒服啊?” “沒…”裴戎將煙頭彈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忘了媽媽說到哪兒了,“廠裏已經給我放假了,我現在沒什麽事,要我來接你嗎?” 媽媽沒讓裴戎去接,打車到醫院的時候,裴戎也剛到,他倆一塊兒上的樓。 見裴戎心事重重的樣子,媽媽問道:“怎麽了?是不是廠裏有事啊?” “沒事兒,還讓我提前休息呢,能有什麽事。”裴戎頓了頓,“媽…” 裴戎越是不說,康媚越是擔心,“嗯?” “我…”裴戎抿著嘴唇,不知道該怎麽開口,他父母肯定不會同意,肯定又會生氣,他想,還是算了吧,不動聲色地岔開話題,“我爸還在因為王寒輕的事情生氣?” 康媚歎了口氣,“他呀,他不一直都這樣。” “那你呢?”裴戎在想,事事不能圓滿,事事都不能強求,唯獨王寒輕和他的事,他希望能得到父母的認同。 “我?”電梯裏還有外人,康媚看著裴戎,“你要真害怕我生氣,還會做這樣的事嗎?” 媽媽是妥協,是沒辦法,夾在老公和兒子中間,如果還給裴戎臉色看,這個家就沒人勸了。 到病房時隻有王寒輕一個人,隔壁的病床是有病人住的,裴戎隨口問道:“旁邊的病人呢?” 王寒輕喊了“阿姨”,才回答裴戎的問題,“出去吃飯了吧。” 在醫院孤家寡人的,看著最叫人可憐的,康媚一邊覺得怪心疼的,一邊又拿裴戎跟王寒輕沒辦法。 她把保溫桶放到桌子上,“那我來的還是時候,小王,阿姨燉了點兒湯,炒了幾個清淡的菜,你湊合吃。” “謝謝阿姨。” 媽媽沒有待太久,等到王寒輕跟裴戎吃完飯,她沒讓裴戎送,自己打車回去了。 從裴戎進病房的那一刻起,王寒輕便察覺到他不高興,趁著隔壁床的病人還沒回來,王寒輕正好和他說說話。 裴戎在收拾桌上的殘渣,看到了櫃子旁的水果,“有人來過?” “嗯,你們廠裏的人。” 廠裏門麵功夫倒是做得挺到位的,王寒輕畢竟不是廠裏的人,自然要好好安撫他。 王寒輕又道:“秦赫也來過,他最近忙,送了東西就走了。” 簡單的閑聊後,見裴戎還是提不起興致,王寒輕主動問道:“你不高興?” 裴戎回頭朝他抬了抬下眉毛,“怎麽?很明顯嗎?” “是出了什麽事嗎?是因為關富的事情?” 也不知道王寒輕是心思太細,還是對裴戎太敏感,裴戎的感受,他能感同身受,裴戎的想法,他也一猜一個準。 裴戎坐到王寒輕身邊,猶豫了片刻,把剛剛沒對媽媽說完的話說出了口,“我想辭職。” “好啊。” 王寒輕答應得太幹脆,這讓裴戎有些意外。 “你都不問問為什麽嗎?” 王寒輕坦然道:“你不高興啊,工作上不高興,就換一個,畢竟工作得一直做,得找個讓自己舒心的。” 裴戎“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爸媽都沒你這麽想得開,要是讓他們知道,他們肯定不答應,再熬個幾年,就能升職,又或者有機會調到更好的地方去。” “是因為關富嗎?” 裴戎想了想,“有一點吧,不完全是因為他,要說是因為他,是不是顯得我太虛偽了,馬後炮。” 想起昨晚關富對自己評價,裴戎覺得還挺中肯的,假仁假義,出了事會內疚,又沒有補救的方法,用逃避的方式來成全自己的偽善。 這些裴戎都認,既然不能為別人做什麽,他唯一能做的,隻有不在現在的位置。 他有些自嘲地衝王寒輕說道:“和我待久了,我的缺點都暴露出來了,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啊。” 說得好聽一點是趨於本能的趨利避害,說得難聽一點就是隨波逐流的趨炎附勢。 王寒輕不評價裴戎在關富這件事上處理方式的對錯,任何人沒辦法細看,他不保證,他能比裴戎處理得更好。 裴戎辭職是先斬後奏,交了辭職書後,就等著上麵審批手續,在離開前,他去辦公室收拾了東西,辦公室的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明明沒看到廠裏對裴戎的處罰,裴戎怎麽會離職呢? 裴戎笑著解釋道:“是我自己的原因,太累了,想要休息一段時間,看看有沒有別的工作適合我的。” 別了同事後,裴戎抱著東西出廠,王寒輕在車上等他,他回頭看了眼身後的大門,鬆了口氣,“走吧。” 之後,裴戎沒找人打聽關富的情況,隻是偷偷給關富老婆孩子打了一筆錢,算是彌補他的虧欠。第54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