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裴往飯桌前一坐,他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問清楚了,這小子先斬後奏,我問得再怎麽清楚,也回天乏術,職是辭了,反正就是這麽件事。”  當著親戚的麵兒,老裴還得顧及裴戎的麵子,語氣沒太嚴肅,說得也沒太難聽。  既然老裴都拿裴戎沒辦法,康媚這個當媽的,更擔心兒子的身體,和個人問題,工作是裴戎爸爸該操心的事情。  三十晚上,家家戶戶都在電視機前,吃著團圓飯,看著電視,小區裏燈火通明,但是幾乎看不到人影。  裴戎穿過花壇是,迎麵吹來的冷風,讓他攏緊到了衣服,他不想讓王寒輕在黑夜裏等太久,不由加快了腳步。  出了小區大門,裴戎前後看了一眼,今晚的街道略顯蕭條,王寒輕就站在街對麵的長椅旁邊。  裴戎想喊他一聲,可嗓子不知道為什麽打不開了,他飛快朝街對麵走去,“王小狗。”  王寒輕正盯著長椅發呆,回頭時眼裏還多少有點意外,沒想到裴戎下來得這麽快。  “你這個時候下來,叔叔阿姨沒說什麽嗎?”  知道裴戎家親戚多,大過年的還往外跑,父母肯定會不高興的,王寒輕雖然有點擔心,但是他太想見裴戎了,腦子一熱,就顧不得許多了。  “你還有心思關心我?”裴戎拉著王寒輕在長椅上坐下,剛在電話裏聽王寒輕說,他跟他父母出櫃了,說的是那樣輕飄飄的,讓裴戎一點真實感都沒有,到現在都覺得是自己的幻聽。  “你怎麽跟你父母說的啊?”  “我媽問我跟相親對象聊得怎麽樣,我說在談,他們問我什麽時候結婚,我說你是男的,結不了婚。”  王寒輕表情淡然,說話的口吻如常,好像他家裏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性向產生太大的摩擦。  裴戎當了這麽多年的gay,如果不是王寒輕的出現,他都不會下定決心出櫃,他很清楚,跟父母坦白性向,是一件腥風血雨的事情,怎麽到了王寒輕這兒就雲淡風輕的。  “你…”裴戎張了張嘴,“你家裏人什麽反應?”  王寒輕這個時間來找他,肯定不會是好的結果,裴戎不用腦子想都能猜到。  王寒輕垂著眼睛,眉頭微微蹙在一起,“有點生氣吧。”  隻是有一點嗎?  裴戎從沒跟王寒輕提過出櫃的事情,至少站在他的角度,他不需要王寒輕用出櫃的方式來給予他安全感,因為王寒輕在其他方麵已經做得足夠好,連他裴戎自己都猶猶豫豫的事情,他不想強人所難。  所以,在聽到王寒輕跟父母出櫃的那刻,裴戎心裏百感交集,打從他和王寒輕重逢時,王寒輕說的每一句,做的每一個決定,都是十分的認真,沒有一絲一毫的敷衍。  遠處的霓虹燈在閃爍,遠遠地看著,好像很熱鬧,他倆像是置身於這場熱鬧當中,又像是從這場熱鬧中抽離出來,擁有了僅和愛人分享的寧靜。  這個時候再跟王寒輕說什麽不需要,不應該之類的,裴戎會覺得自己太無情,太涼薄,王寒輕給他的浪漫,總是充滿著現實感的,是腳踏實地能踩到的。  “你是被你父母趕出來的?”  王寒輕覺得不完全算是,跟父母坦白後,家裏的氣氛不是很好,媽媽不說話,爸爸是壓著火氣跟他詢問裴戎的事情。  “不算吧,我弟弟帶了女朋友回來,晚上住不下,我也不會留宿,我待在家裏,他們也不高興,所以就早點來找你。”  現在好了,裴戎家裏親戚也多,弄得裴戎也有家不能回。  王寒輕想見的人已經見到了,他輕聲道:“要不你上去吧,叔叔阿姨肯定都在等你。”  裴戎轉頭看向王寒輕,王寒輕就是這樣,哪怕是任性,都非常的有分寸。  可是自己現在怎麽可能放任王寒輕一個人呢?既然他倆不能一起上樓,自己好歹也得陪著他這兒吹冷風。  “我家裏一大家子人,夠我爸媽煩的,用不著特地等我,況且我剛剛跟他們說了我辭職的事情,我不在上麵,我爸是眼不見心不煩。”  裴戎的手自然地覆蓋到王寒輕手背上,身子也朝王寒輕傾,“再說了,過年我能讓你一個人待著嗎?”  深冬的夜裏溫度分外低,又不到下雪的程度,迎著凜冽的寒風多吹一陣,手腳都是冰涼。  裴戎朝街的一頭看過去,隻看到了暗黃的路燈。  “看什麽?”王寒輕也朝裴戎目光的方向看去,隻有空蕩蕩的街道,連個人影都沒有。  裴戎站起身來,按住王寒輕的肩膀,“等我一下,我馬上回來。”  王寒輕目送著裴戎離開,他等了大概是十來分鍾,裴戎又出現在了路燈下,手裏提著東西。  裴戎一路小跑著到了王寒輕跟前,他微微喘著粗氣,從袋子拿出了兩罐熱飲,“那個拐角有家便利店,我還以為不會開門的,我運氣好,去的時候人家剛好要關門。”  他打開一罐遞給王寒輕,“我待會兒要開車,你胳膊有傷不能喝酒,就湊合湊合吧。”  王寒輕接過熱飲,順手將裴戎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他的大手放在裴戎的後背上,還能清晰地感知到裴戎呼吸的頻率。  “跑這麽一小會兒,你喘得這麽厲害。”  “哢”一聲,裴戎給自己也開了一罐,他喝了一口後,氣息才稍微順暢了點,抬起下巴,瞳孔朝上,從鏡框上邊去看王寒輕,“你想說什麽啊?”  王寒輕拐彎抹角地說他虛?男人最聽不得這個。  裴戎難得也會逞強,“長年累月地坐辦公室,不都這樣嗎?你跑一個,你也一樣。”  “我不一樣,我不喘。”王寒輕為自己辯解,“我之前早上都晨跑的,是這幾個月太忙了,所以才荒廢了。”  這幾個月?哪幾個月?不就是跟自己相處的這幾個月,談戀愛耽誤王寒輕健身了是吧?  裴戎嘴上不饒人,還沒有他說不贏的時候,“前幾個月,照你這麽算,我大學的時候還晨跑呢,也是上班之後才沒時間的。”  他順便喝了口熱飲,鏡片上被鍍上了一層白霧。  王寒輕有點想笑,一向挺大方的裴戎,居然會在這種事情上跟他打嘴上,他很少見到這樣的裴戎。  離他很近,坐在他身邊,伸手就能夠得到,不再是遙不可及了。  王寒輕伸手將裴戎的眼鏡摘下,幫他把鏡片擦幹淨,不緊不慢道:“那不說以前了,等我胳膊好了,我倆一起晨跑。”  王寒輕擦幹淨鏡片後,順手將眼鏡揣進了兜裏。  摘了眼鏡什麽都看不清,迷迷糊糊的朦朧美會讓人沒有安全感,裴戎道:“眼鏡倒是給我啊。”  裴戎不戴眼鏡的樣子會看著更軟一點,眼神更迷茫一點,看著很好欺負。  “現在沒人,能親一下嗎?”王寒輕往裴戎麵前一湊,鼻尖抵著鼻尖,裴戎的呼吸帶著淡淡的濕氣。  裴戎失笑,這跟王寒輕不讓他戴眼鏡有什麽關係,“戴上眼鏡一樣能親。”  王寒輕還是不肯給,並且給出一個蹩腳的理由,“戴上不方便。”  還沒問出怎麽個不方便法,王寒輕拖著裴戎的下巴,直接吻了上來。  柔軟的嘴唇觸碰到一塊兒,還能嚐到對方嘴裏熱飲的香甜。  王寒輕的手順著裴戎的下巴撫摸到了臉頰上,用的是受傷的右手,所以力道不大,像是羽毛一樣輕輕拂過,癢颼颼的。  這小子吃準了裴戎會心疼他的手,強忍著癢意,想躲也躲不了。  這一吻,手裏的熱飲都涼掉了,王寒輕才戀戀不舍地鬆開裴戎。  他用手指輕揉著裴戎的嘴唇,“我本來隻是見你一麵就走的。”  和往年一樣,自打自己工作,三十晚上都是在父母家吃個飯後,然後獨自回家,一個跨年。  今年不一樣,從跟裴戎重逢的那一刻起便不一樣了。  裴戎捏了捏王寒輕的下巴,“別裝可憐了,我們回家。”  在車庫取了車後,裴戎給他媽媽打了電話,說是自己不上去了。  電話裏挺安靜的,媽媽應該是在臥室接的電話,“小王來了?”  “嗯。”  王寒輕開不了車,媽媽又多嘴提了句,“我們這兒這麽偏,他不好打車吧。”  應該是吧,但是對於王寒輕來說不算偏,畢竟他是有過騎半小時自行車隻為給裴戎打一個電話的經曆。  裴戎半開玩笑道:“不知道,可能走過來的吧。”  媽媽沉默了一陣,就在裴戎打算掛電話時,媽媽又開口了,“要不你跟小王一塊兒上來?”  裴戎看了眼王寒輕,“我二叔他們問起怎麽說啊?”  “就說是你朋友唄,還能怎麽說。”媽媽不高興道,“大過年在樓下吹冷風還沒吹夠?還得兩個人孤孤單單的過。”  裴戎覺得挺對不起父母的,父母心裏哪怕有一千個一萬個不願意,還是會為了他妥協。  “我問問他的意思。”第56章   車裏很安靜,即便是不能完全聽清電話裏說什麽,但是王寒輕也知道是裴戎媽媽打來的電話,是不是在催促裴戎趕緊上去。  王寒輕已經滿足,他其實不是非得裴戎在今天這個日子裏陪著他,裴戎能下來他見他一麵,已經滿足了他的願望了。  過年而已,對於王寒輕而言,過年與不過年都是一樣的,隻是名頭不一樣,能見到裴戎,也算是他特殊的慶祝方式。  等到裴戎掛斷電話,王寒輕不想裴戎難做,主動開口,“是阿姨嗎?”  “嗯。”裴戎點了點頭,“我媽叫我們倆上去?”  王寒輕愣了一下,腦子裏一片空白,都忘了該說什麽,半晌才回過神,“我們倆?”  怕王寒輕感覺不到自己的誠意,裴戎又重複了一遍,“對,我媽讓我們上去,別在樓下吹冷風,今天過年。”  “你家有很多人。”如果是王寒輕自己的親戚,他不會顧慮那麽多,但是裴戎不一樣,他總要給裴戎留一點點退路。  裴戎熄火下車,走到副駕駛給王寒輕打開車門,“過年親戚當然多,沒關係的。”  王寒輕坐在副駕駛,看裴戎的眼神有一點點的可憐,裴戎示意他下車,他鬼使神差地照做。  搭上電梯時,王寒輕心裏還是有點擔心,在電梯門打開的那刻,裴戎家大門也是開的,有人站在門口準備迎接他倆。  說話的是一個五十來歲的長輩,應該是裴戎的叔叔,“工作辭了就辭了,怎麽這麽發這麽大的脾氣啊,飯吃到一半兒就氣衝衝地走了。”  家裏的長輩都以為裴戎是因為工作的事情跟爸爸置氣,所以才會離開的。  裴戎笑了笑,沒有解釋,也沒有否認。  “這是哪位啊?”二叔看到裴戎身後的王寒輕,順嘴問了一句。  裴戎伸手拖住王寒輕的後背,把他推到了人前,“我朋友,王寒輕。”  王寒輕並不介意,裴戎是怎麽跟家裏人介紹他的,朋友也好,戀人也罷,能夠和裴戎並肩站在親戚跟前,已經是他最大的滿足了。  他跟著裴戎叫人,進家門後,桌上的飯菜都還沒怎麽動。  媽媽從廚房拿出一套碗筷來,安安靜靜吃飯的堂弟被趕到了小孩那桌,王寒輕成功擠上了飯桌。  一直在房間生悶氣的老裴也被媽媽“請了”出來,親戚你一言我一語,勸老裴不要在過年的時候鬧脾氣。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你什麽態度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劉水水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劉水水並收藏你什麽態度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