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落嘉雙手捧著電話,默默地透過窗口,看外麵的馬路。玻璃窗的視野十分清晰,外麵的一草一木能看得一清二楚,對麵還有停著的幾輛轎車。可是當那種冷酷的機械聲不斷地傳入腦海裏,落嘉隻覺得眼前漸漸全部是恐怖的黑暗,快要將他淹沒。忽然,肩膀上一沉。落嘉捧著電話回頭看。是保安叔叔脫下了自己的軍大衣,披在他身上,說:“娃娃,電話打不通也不要著急嘛,可能正好有事情。你要不要在這裏坐一會,等會再打。這衣服給你披著,你要是不嫌棄的話。”落嘉有些失魂落魄地,點點頭,反手捏著軍大衣,指尖在顫抖,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逞強了,說:“謝謝叔叔。”叔叔還給他倒了一杯茶,茶水已經不太熱了,可是喝下去,手腳被暖得發癢,仿佛正在融化解凍。過了一段時間,落嘉對叔叔說,“對不起叔叔,能再麻煩你一下嗎,我想借個電話。”保安二話不說就把電話給他,說:“盡管打。”落嘉盯著那個電話,舔舔嘴唇,鼓起勇氣,再次輸入數字號碼。司年,傅司年,接電話。求你,求你,求你。求你。落嘉把電話放到耳邊,依舊是停頓了幾秒鍾。這次依舊是令人絕望的“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這一個字一個字,像世界上最毒的匕首,朝著落嘉的耳朵,大腦,心髒,一刀一刀地淩遲,要把他推下最可怕的地獄,永生永世不得超脫。“娃娃,娃娃!怎麽了嘛……”保安看他不對勁,推推他。落下這才反應過來,朝著保安叔叔虛弱地一笑,搖搖頭,說:“沒事。”過了幾秒鍾,還是在笑著,不知怎麽的,那笑容滿是苦澀的絕望。他說:“還是沒人接。”“沒事嗷娃娃,這個朋友不接電話,那你就換一個嘛。”落嘉搖搖頭,說:“不記得別人的號碼了,隻記得這一個。”不過這也提醒了落嘉,現在隻能暫時去發小成成家了。成成是叫盛承,從小在一個院子長大的,後來是他家裏人換了一個區工作,這才不做鄰居,然而他們的感情很好,不是距離可以分割的。隻是不記得成成的電話號碼了。身上也沒錢,隻能打車去成成家了。於是,落嘉站起來,對保安叔叔說:“謝謝叔叔,我去朋友家。”然後雙手把電話還給叔叔,說,“謝謝您的電話。”最後再把身上的軍大衣脫下來,打算還給保安叔叔。保安叔叔一把按住他,說“別!我還有,而且不用出去,你穿著,你穿著,凍著了會出人命的。”落嘉有些猶豫,低頭看著衣服,又看看保安叔叔。保安憨厚一笑,說:“拿去吧!去朋友家注意安全!”落嘉隻好點點頭,鞠了一躬,然後推開門,準備離開。衣服忽然被人拉住,叔叔說:“你等等”,然後轉身,拉開抽屜,在裏麵翻翻找找,半天才找出一些被揉皺的錢,看起來破舊又缺角,都是些零錢,卻有厚厚的一遝。叔叔把他們全部塞到落嘉的口袋裏,說:“你沒帶手機,肯定沒錢,這些全部拿著,打車,夠的。”落嘉感動得幾乎落淚,不知道說點什麽好,嘴唇囁嚅了半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去吧,注意安全。”叔叔寬慰道。落嘉點點頭,推開門,身上披了一件厚實的軍大衣,已經比原來好得太多。他裹緊身上的衣服,推開保安亭的門口,繼續向著外麵的走。公路上有路燈,偶爾還有疾馳而過的車輛,草叢中甚至會傳來幾聲蛙叫,不再是寂寥無人的荒漠。落嘉嚐試著伸手攔車,可是沒有一輛車會停下來。想想也很正常,誰會願意在冬日半夜的公路上停下來,搭載一個完全的陌生人。落嘉的肩膀聳了一下,搓搓手掌,握成拳放在嘴唇前,輕輕地呼出一口氣,幸好,因為身上穿了厚衣服,手指觸碰到的都是溫熱的氣體。他摩挲兩下左手的無名指,放在嘴唇邊,拿出最神聖的態度,用嘴唇輕輕地觸碰一下。沒走多久,竟然開始下雪了。迎麵吹來的風帶著濕潤,夾著細雪,紛紛揚揚地飄落。落嘉正好站在一座路燈下,愣愣地抬頭,澄黃色的燈口映照著細雪的痕跡,似茫茫星光,而且能看得見星辰墜落的每一秒鍾。可是燈的光照範圍有限,雪再落下,便歸於無寂了。落嘉伸出手掌,接住了幾片雪,如棉絮般片狀大,在掌心微微地濕潤。真好看啊。落嘉想。然而雪越下越大,很容易將所有的事情都掩蓋,周圍變得寂靜無聲。而且,雪落在軍大衣上,融化了,便會濕,也會將大衣染成深沉的綠色。濕了的厚衣服穿在身上有點難受,沉重,而且冷意滲過肩膀,不斷發寒。落嘉皺皺眉,抬手抹掉眼睫毛上的雪,抬眼看看。迎麵,遠處再次駛來一輛車,落嘉抬起手,想試圖攔下他。車打著長燈從他身邊飛過,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再也看不清了。希望再次落空。落嘉歎了一口氣,吸吸鼻子,圈緊了身上的衣服,一步步地往前走。可是腳步越來越蹣跚,背也漸漸地彎了。最後竟然是一踉蹌,跪在了地上,摔得膝蓋鈍痛,虎口發麻。這一晚上,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摔倒了。落嘉呆呆地跪在地上,兩眼無神地看著前方的下一盞路燈,去發小家的路很遠,一直靠意誌力是走不完的。落嘉告訴自己,要努力走到下一盞路燈。每走過一盞路燈,就可以鼓起勇氣,多對傅司年說一句我愛你。落嘉的雙手撐在柏油路上,上麵已經淺淺地鋪了一層細雪。掌心迅速地變得濕潤了。他望著遠方的路燈,想爬起來,那雙白皙而修長的手,一直在雪泥上摩擦掙紮,弄得滿手汙漬,肮髒不堪。可是他雙腿已經酸軟腫脹,無論如何也爬不起來,隻能勉強撐著,抬頭看前麵的路燈,像個巨人一樣,立在那裏,默默地發著光。還差一點點,就差一點點。落嘉的手指蜷縮起來,痛苦地錘著地麵。可是我走不到了啊。……落嘉沒看到,從下山,到一路地走,身後始終有一輛車跟著他,卻始終不靠近,冷漠得像個沉默的幽靈,靜靜地看著落嘉無助,彷徨地掙紮。第18章 落嘉覺得,他也要像那些落到路燈照不到的雪花一樣了,慢慢地凋零,最後歸於永恒的沉寂。……不知道在地上呆了多久,雙腿的牛仔褲已經全部濕了,他也沒有空管。太累了。忽然有一輛車在他身邊停下來。落嘉心裏想,這是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情節,最後在臨死之前出現幻覺,一次又一次地實現願望,看到他最想要的東西。這次是車停下來,下一次…下一次是爸爸媽媽原諒他。最後一個幻想,就是傅司年接通電話,來接他,如果可以的話,可以抱抱他嗎。來人是個很年輕的男人,三十歲左右,臉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身上穿著駝色的溫暖的羊絨大衣,脖子上圍著一條深藍色的圍巾,憑借良好的質感,讓人感覺應該是價值不菲的品牌。男人輕輕地拍拍落嘉的背部,問:“你怎麽了。”落嘉被凍懵了,沒有什麽反應。依舊以為這是幻境。男人再次拍拍落嘉的背,這次伸手幫他把背上的雪都掃掉,想扶起他,問:“受傷了嗎?要去醫院嗎?”人類的溫度,還有男人身上的內斂溫厚的木質香調,讓落嘉的意識清醒了一點點。他轉頭,看著身旁的男人。落嘉蒼白而失神的臉展露出來,眼神有些空洞,看起來像一個清秀而失落的娃娃,臉上滿是脆弱感,像雪一樣,容易融化破碎。男人有一瞬間的愣神,然而他很快就恢複正常,再次問:“受傷了嗎?”落嘉想了一會,指了指膝蓋,沒有說話。男人問:“隻是膝蓋摔傷了是嗎?沒有骨折對嗎。”落嘉點點頭。男人四處環顧一下,說:“這附近什麽人也沒有。我先把你撿回家,等天亮再說,好麽。”落嘉沒什麽反應。……車上。妖嬈0疑惑地看著駕駛座上的傅司年,對方表情淡淡,正打開一邊車窗,修長的手指輕彈煙灰,五官顯得曖昧迷離。“不去接他嗎?”妖嬈0一頭霧水,本來以為從醫院出來就直奔酒店,開房做|愛,沒想到傅司年開車帶他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還不下車,妖嬈0看了一會,才看出來.傅司年明顯跟前麵那個可憐蟲是認識的,還以為他要搞三那個批,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但是傅司年卻一直沒有下車接人。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他一開始抱著看好戲的意思,想看看傅司年想幹什麽,那個人又是誰。可是看著看著,他竟然有點不忍心了。那個可憐的小孩,一直一個人走著,中間自己好幾次問傅司年,真的不下去接他嗎,外麵好冷,他看起來快撐不住了。每次都隻得到傅司年的淡淡一瞥。最後傅司年可能是煩了,直接一個眼神都沒給他,低聲道:“不想待著就滾下車。”他這才閉了嘴。視線卻始終落在那個小孩身上,拳頭捏得緊緊的。好奇怪,他向來沒什麽良心和節操,可是竟然有好幾次想下車去找那個孩子,誰要理傅司年這個神經病。可是也隻是想想。他大約是感受到傅司年的威懾力,他除了天賦異稟的演繹能力,本人帥得慘絕人寰,來頭應該也很不簡單,甚至能毫不費吹灰之力就能碾死他。所以他極力克製著理智,一直坐在車上,看著那個小孩。可是一個人在雪地裏走,真的很寂寞啊。最後他倒在雪地上,半天都沒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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