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哥擺擺手,意思是讓他快進去。落嘉點點頭,露出一個虛弱而堅強的笑,然後走進別墅園區的大門。在他的身後,雪不知道什麽時候,又簌簌地落下。落嘉一腳一個腳印,嗬著冷氣,慢慢地朝著成成家走去。幸好,成成家的別墅靠近外麵,隻要咬著牙走,很快就可以到。雪打在臉上,粘著睫毛,輕輕一眨巴眼睛,雪就沿著臉頰滑落。臉上有些癢意。這種如羽睫般溫柔的感覺,讓落嘉不由輕笑,他想起了傅司年,心髒便撲通撲通地在胸膛裏胡亂跳。落嘉伸手揉揉臉,指環碰到臉頰,有種金屬的冷漠。他並不在意,繼續用指環貼著臉頰,想讓它溫暖一點。然後舒一口氣,再拐過這個角,就是成成的家。落嘉把腦袋貼在別墅大門上,能聽得見裏麵傳來叮咚叮咚的門鈴聲。等了一會,風不知道吹過幾輪,屋子裏絲毫沒聽見動靜。落嘉再按。叮咚叮咚,叮咚叮咚……一陣令人絕望的寂靜蔓延在空氣當中。落嘉皺眉,成成睡覺向來很輕,他來自己家睡覺,跟自己睡同一張床,半夜落嘉無意識翻個身,成成都要迷迷糊糊地說,幹什麽。敲門這麽久,都沒有反應。太奇怪了。腹部的疼痛越來越明顯,落嘉已經直不起身子了,蹲在地上,手臂揚起來,吊在門鈴上,半死不活地往下按著。叮咚叮咚……還沒沒人開門。最後落嘉終於放棄了。太累了。一路地走,一路地無人應答。最終一個人停在風雪裏。落嘉疲憊地,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無力和寂寞像一團黑色的烏雲籠罩在他的腦袋上,讓他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去。最後,落嘉找了一個避風的地方,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將臉埋在懷裏,而後滿臉濕漉漉地,泣不成聲。雪從欄杆外又飄進來,像幽靈一樣纏著落嘉。意識越來越模糊,落嘉覺得,自己是要隕在這裏了。心裏還感到隱隱地愧疚,給成成添麻煩了。不對,還有很多很多的遺憾。沒有還掉的駝色大衣,沒有好好感謝過的保安叔叔和小哥,沒有能夠抱一抱的父母,還有…始終沒有打通的電話,都被著無邊的大雪靜靜抹去,再無蹤跡。……傅司年的手機響了四次。每一次,傅司年都眼睜睜地看著,無動於衷,沒有接。他知道這是誰打給他的。第一次和第二次,他熄火,停車,車就在保安亭的正前方。於是,許落嘉那種充滿期盼,滿心歡喜的表情映入他的眼裏。很刺眼。傅司年淡淡地點一支煙,半支著腦袋,帶著漫不經心的態度,冷眼看著手機不斷地震動。無人接聽。於是,許落嘉的眼神裏,希冀的閃光逐漸退卻,抹上一層無法消弭的灰蒙。這種被人吊著忽上忽下的蠢樣讓傅司年輕笑出聲,於是便一路跟著他,欣賞著他的落魄的困窘。第三次,第四次的手機再次響起,估計是又借到電話了。打給他。傅司年依舊沒聽,看著副駕駛上欲言又止的眼神,卻沒出口解釋。妖嬈0也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的,他很想搶過傅司年的電話,問電話那邊的人還好嗎。然而他始終不敢,一直安安靜靜地坐著,目光偶爾落在傅司年身上,偶爾盯著前麵那輛車,就怕他拐去奇怪的地方,把那個孩子給賣了。電話依舊在不斷地振動。依舊是兩次。最後再也沒有歸於無寂。不知怎麽的,仿佛眼前出現了絕望的景象,拚命在懸崖邊掙紮的人,他絕望,無力,微弱地呼救,得到的隻有冷眼旁觀。最後,那個人再也堅持不住,鬆開手,永遠地墜了無邊的深淵。妖嬈0坐正了一點,感覺到一片膽寒。最後,傅司年跟著那輛車,來到另一個別墅區前麵。他們理所應當地被攔住,可是傅司年從抽屜裏掏出一張卡,保安很快地放行。他們悄悄地跟在那個男生身後。下了車才知道,天氣冷得如此人,細碎的雪撲在臉上,凍得令人牙齒發顫。那個年輕的男生在門口按了幾下門鈴,最後好像是堅持不住了,捂著肚子,痛苦地跪在地上,似乎是喘了一會,改跪為坐,抱著膝蓋,渾身縮成一團,躲在欄杆下,不動了。妖嬈0想走過去,傅司年卻拍拍他的屁|股。傅司年冷聲道:“看夠了。走吧。”“可是……”“我走了。”傅司年毫不留情。妖嬈0回頭看看那個男生,又追著傅司年的離開的背影,沒辦法,隻好一咬牙,跟著傅司年走了。兩個人走在寂靜的路上,現在仍然是半夜,距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萬籟靜寂,隻有雪落下的聲音。妖嬈0哈出一口白霧,忍了半天,沒忍住,小聲問,“為什麽……”傅司年沒有回答。妖嬈0以為得不到回答了,甚至還會被凶。可是,靜了一會,便聽見傅司年輕笑一聲,低沉的音質在夜裏顯得十分有磁性,“好玩。”“什麽……”妖嬈0有些吃驚。“好玩。”傅司年說,“你不覺得他的表情,像一個暴風雪裏迷路的羊嗎。”“你怎麽……”妖嬈0沒有說出口,改口說,“沒事了。”他有種憤怒,不明白傅司年這個時候為什麽還有心情開玩笑,溫度過低,是真的會出人命的。也被傅司年的瘋戾所震驚,他聽過圈裏的人傳過,傅司年很好,一張臉長得絕了,身材好,活好,有大把錢,唯一是個直男,性格有點冷。如今看來,他不是冷漠,而是惡劣。……傅司年徹底的冷酷,涼薄和無情。他因為在醫院看到了人的殘酷,氣不順,便有樣學樣,將這種冷漠肆意撒給別人。許落嘉成為他的出氣口。如此漫長又波折的一夜,落嘉遇見過許多許多的溫暖的善意,唯一的惡意,唯一的見死不救,就是來自於傅司年。來自於這樣一個人,靠著想要對他說“我愛你”的信念才熬完這條長路,無人依靠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是他的輕笑,他的承諾,她的溫柔,是他說的“有事情可以打電話給我”,也是許落嘉宣之於口的“家人”。可是,傅司年將這一切全然辜負了。第19章 落嘉在成成家的門口前睡了一夜。天不知道什麽時候亮了。落嘉迷迷糊糊地,感覺到身邊有東西在拱著自己,熱乎乎的,赤哈赤哈地喘著氣。他的眼皮眨了眨,陽光刺得眼睛很難受,可是迷蒙中,好像看到自己前麵圍了一大堆人。落嘉猛地睜開雙眼,坐起來,就看見自己懷裏貼著一隻大狗,是一條健壯勇猛的狼狗,身上穿著黑色的製服背心。再映入眼簾的是爸爸媽媽,媽媽捂著嘴巴在哭,眼睛已經哭腫了,一夜過去,已經憔悴了許多許多。“媽媽……”落嘉嘴唇囁嚅,聲音一片嘶啞,他想站起來。許母再也克製不住,走上來抱著許落嘉,一邊哭一邊錘著他的背,哭腔隱忍:“寶寶……你怎麽這麽聽話,你爸讓你走,你就真的走。”落嘉拍著媽媽的背,他其實也很難受,一夜的風霜折磨,見到父母的時候,委屈便鋪天蓋地地襲來,眼眶不住濕潤。許父走上來,抱了一下夫人和兒子,說,“好了,先回去再說吧。”見人都找到了,也沒什麽要急救的地方,眾人就地解散。一家三口坐一輛車回去。車開回家,傭人阿姨和管家叔叔全部圍在門口,看見落嘉平安的時候,臉上都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落嘉拎著那些紙袋子,默默地跟在爸爸媽媽後麵,感覺到很不好意思了。低著頭,訥訥對他們說,早上好。傭人阿姨們悉數笑開,說:“小嘉早上好,我們去廚房給你拿點吃的。”全然不提昨晚那場爭吵。仿佛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落嘉在簡單地吃了一點東西,又請家庭醫生來看,掀起褲子,才發現膝蓋上全部是青紫,一塊一塊地斑痕,觸目驚心。許母一看,又要忍不住傷心了,拍一巴掌落嘉的肩膀,望向他。落嘉笑笑,昂起腦袋,對媽媽說,“沒事的。”上完藥以後,媽媽讓落嘉好好休息,別的事情可以再談。落嘉表現得十分乖順,仿佛他是從前的那個聽話,懂事的許落嘉。然而等房間裏的人一走,落嘉就拿出自己的手機,沒有猶豫,撥打傅司年的電話。落嘉心裏想著,傅司年不接電話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也許他從來不接陌生人的電話,也許是因為在睡覺。電話撥號,按下通話鍵,不再放到耳邊,眼睛直直地盯著手機屏幕。期待下麵的界麵可以出現0:00。那是電話接通,開始記時的標誌。然而,他的期望再次落空,“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暫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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