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私下販賣奴隸的事兒暴露了。”牧野勾起嘴角,“你以為,我會說這個嗎?” 牧野嘴角的笑意不變,瞳孔微微放大,金綠色的眼瞳裏充滿了惡意,他的聲音放得很輕,“你知道嗎,我很不喜歡,很不喜歡,你談論我的法奧維拉。” 鋒利的水果刀在牧野手心轉了一圈,然後被他握住直直刺向科特的嘴裏,一剜一挑,科特的舌頭直接被割了下來。 新的疼痛刺激到本已麻木的科特,他拚命往後蠕動著身體,鮮血不斷從他的嘴裏溢出,很快就糊了滿臉。 “像你這種垃圾,怎麽配提他。”牧野收斂笑意,看著科特像是一塊爛肉一樣徒勞地在原地扭動,他充滿嫌惡地說:“跟你說一路的話,真是惡心,回去得讓法奧維拉好好安慰我一下。” 牧野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我真是好久沒殺生了,說吧,你想要什麽死法兒?” 他很有耐心地等了半分鍾,地上躺著的蟲一聲不吭,牧野皺起眉頭,忽然又想起他的舌頭已經沒了,哈哈笑了兩聲,“忘記你不能說話了,哎,真是怪我。” “不然就讓我試試飛刀吧,好久沒扔了,也不知道準頭好不好,”他低下頭,很是認真地說:“你最好祈禱它很準,讓你解脫得快一點兒。” 牧野握著刀,走到門口的位置,抬起手對準科特腦袋的方向,比劃了兩下後,猛地將手裏的刀擲了出去,刀刃正中插到了上麵,深深沒入一半的長度。 科特猛地抽動了一下,隨後便一動不動了,那些嗬嗬聲,哀嚎聲,布料摩擦地板聲,一下全都消失了,別墅瞬間歸於寂靜。 牧野吹了個口哨:“十分!” 他邁步去右手邊的廚房,擰開水龍頭洗了洗手,又對著鏡子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衣服板挺,一絲不苟,發型沒亂,渾身上下都幹幹淨淨的,一切看起來都那麽妥帖,沒有絲毫不對,也沒有任何血跡,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管家一號按照約定好的時間過來接他,隻等了五分鍾,牧野就從別墅走出來,坐進懸浮車。 “走吧,回王宮。” 大約晚上十點多,牧野才返回王宮。過去的一周裏,哪怕再忙,他也會趕在七點之前返回,沒做完的工作帶回去處理,不在外麵過多停留,不將法奧維拉獨自留在宮內。 今天盡管事出有因,但晚歸是事實,他瞞著法奧維拉偷偷做壞事也是事實,牧野不可避免的有些心虛起來,他在返程的路上,心裏默背了好幾遍清心訣,“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 念完果然好多了,隻覺得心平氣和,波瀾不驚,剛剛不過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兒,就和吃飯喝水一樣,根本不用在意,自然也沒必要心虛。 牧野氣定自若地下車,推門進殿,法奧維拉正在看星網上的新聞,見牧野回來後便放下光腦,迎了上去,自然地吻了他一下,“一定累壞了吧。” 牧野眼神飄忽,剛剛還規律的心跳一下就亂了半拍,白念了一路的清心訣,剛一見麵就破功。 “也……也不是很辛苦,就是一個議員邀請我去他家坐坐,他家有點兒偏,路上用的時間多,一來一回就這麽晚了,哈,哈哈,也沒什麽。我也不喜歡去,但是沒辦法,總得維係一下關係,他還挺熱情的,嗯,話也很多,對,是這樣,沒什麽好去的,一點兒意思都沒有。” 他說的越多越心慌,越心慌就說的越多,最後隻好以幾個斷斷續續的笑聲做結尾,突兀又尷尬地把嘴閉上了。 法奧維拉:?? 怎麽語無倫次的。 法奧維拉接過牧野的外套掛在衣架上,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牧野把一雙眼睛睜得圓溜溜的,比貓虎獸大王的眼睛都圓,以一種十分規整的頻率眨來眨去,用力凸顯出自己的無辜來。 法奧維拉本來沒覺得有什麽,但是牧野越是假裝無辜,愈發顯得欲蓋彌彰,裏麵大有問題。 他狐疑地問:“真的沒事兒?” 牧野猛地搖了搖頭,幅度之大,連腦後的兩個小辮子也跟著甩來甩去,停下來的時候啪一下打到了牧野的臉上。 這個力度,如果戴的是假發一定會被甩出去。 牧野:“頭發打我。” 這就是說謊的報應嗎,來得也太快了吧! 法奧維拉沒有憋住,一下笑了出來,對上牧野埋怨的眼神,連忙把嘴合上,隻是還有悶悶的笑聲不斷從喉嚨裏發出。 他眉眼彎彎,揉了揉牧野被打中的臉,“好啦,我來揉揉,這頭發真壞,不然把它給剪了,替你出氣。” 牧野微微仰起臉,蹭上法奧維拉的手,哼哼唧唧地說:“那倒也不用,我也打回它兩下就算了。” 法奧維拉的手指輕柔地在牧野的麵頰上打著圈,嗓音含笑,“好,那今天就放它一馬。” “不過得多打幾下,讓它漲漲記性,不敢再犯下次。” 牧野一聽這話,寶貝一般護住了自己的頭發,扭過身子,皺起眉頭拒絕地說:“那不行,打壞了怎麽辦。” 一串笑聲又從法奧維拉的嘴裏溢出,它們衝破了嘴唇的封鎖,帶著不可阻擋的氣勢,根本攔不住,他竭力控製住自己才沒笑彎了腰。 牧野還在那裏小聲嘟囔,忿忿的樣子:“有什麽好笑的,頭發就是很重要阿。我要是變禿了,還能有現在的美貌了嗎?這是很嚴肅的事情……怎麽還笑!” 法奧維拉本來都快平息下來的大笑又因為這句話重新有了動力,像是及時加滿油的車,又嗖地躥了出去。 牧野:“哼,你就笑吧,我去找東西吃了。” 法奧維拉深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吐出,壓下笑意,他笑得肚子都有點兒疼了,不能再笑了。 好在沒受這陣大笑影響的耳朵仍在認真工作,接收到牧野話裏的信息,都這個時間了,怎麽還要吃東西,他疑惑問道:“那個議員沒準備晚餐; 牧野心裏一跳,輕咳了一聲,努力維持腳步鎮定邁向廚房,也不回頭,給法奧維拉留下一個遠去的背影,盡量語氣自然地說:“準備了,就是不好吃,我沒吃幾口,所以現在又餓了。” “外麵的飯哪有家裏的飯好吃嘛,哈哈,是這樣的。” 牧野背著身子擺了擺手,“我就去找幾塊甜品墊墊肚子,很快的,不用管我。” 這太反常了。 按照往常的情況,牧野肯定會抱著他的胳膊撒嬌,說自己沒吃飽,讓法奧維拉去廚房拿吃的喂他,然後再像一個跟屁蟲一樣全程亦步亦趨地跟在他旁邊,還要一邊吃一邊抱怨議員家裏的晚餐多麽多麽難吃,把每道菜挨個說上一遍,就算它們味道有還可以的,在牧野的嘴裏也會變成一無是處難吃爆表。 因為他要誇大自己遭受的事情,來讓法奧維拉心疼。 怎麽能說出「不用管他」這四個字來,不符合常理,非常奇怪。 今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法奧維拉苦苦思索,難道是議員私下裏對他不敬?不對,這不可能,除非這個議員瘋了,不想要自己的地位,否則不會幹出這種自絕後路的事兒來。 那會不會是,給他送雌蟲了? 雄蟲之間經常會產生這種贈送行為,將調教好的雌蟲送出去,還能拉近關係,有些還會舉辦聚會,一起進行多蟲活動,一個各方麵都不錯的雌蟲玩物,甚至會轉手好幾個雄蟲,隻不過牧野一向潔身自好,並不和其他雄蟲有聯係,不摻和這些事兒。 他代替牧川處理上議院的那些政務,有蟲族想要討好他是很正常的行為,哪怕牧野已經很多次表明自己的態度,不娶雌侍,不喜歡其他雌蟲或者亞雌,也不會有太多的上層社會的蟲族相信。 他們對比自己隻會覺得,怎麽可能?這一定是假的,要麽就是裝的。 還有一部分相信,但是覺得牧野瘋了,腦子有問題,沒準還要憂慮蟲星未來,把皇位交到他這種蟲族的手裏,真的可以嗎? 看牧野一副心慌意亂的模樣,說話沒有邏輯,顛三倒四的,被其他蟲族送「禮」的這種可能性倒是很大。 他不說,隱瞞起來,應該是怕自己生氣。法奧維拉搖頭失笑,難道他看起來像是一個胡攪蠻纏隻知道吃醋的雌蟲嗎?難道他對牧野一點兒信任沒有嗎? 心裏想著這些的法奧維拉,全然忘了自己當初是怎麽當著歌唱家克洛寧麵前宣示主權的了。 不過想通了這一點後,再回想起牧野剛剛的一舉一動,他又找出了很多論證結論的小細節。 牧野飄忽遊移的眼神,總是不自覺做一堆小動作、晃來晃去的手,牽強僵硬的笑容,說起話來東扯西扯,每一樁都在向他大聲宣布:我有問題! 真是不會說謊。 法奧維拉一邊在心裏「挑剔點評」牧野拙劣的演技,一邊又有種暖融融或者毛茸茸的感覺,像是有人往他的胸膛裏扔了一個長著絨毛的小太陽,發出光和熱煨暖他心窩的同時,那些細小的絨毛又讓他覺得癢癢的,既不自在,又歡喜極了。 法奧維拉往廚房走去,半路上正好看到端著好幾樣甜品返回的牧野,他將盤子從牧野手裏拿過來,眼神裏滿是溫柔,“我來拿吧。” 牧野看到法奧維拉先是一怔,手指不自覺地在潔白的盤子邊緣滑動了幾下,可是還沒等他說話,法奧維拉就已經把盤子拿走了。 他急忙追了上去,“我自己拿就行,這點兒小事,你……雌主今天也辛苦一天了,還是先去休息吧,我吃很快的,真的!” 法奧維拉將盤子放到餐桌上,又拉開了椅子,將牧野按在椅子上麵,溫聲說道:“我有什麽累的,不過陪兩個蟲崽,的確有點兒,嗯……他們太活潑了。” 牧野回想起蟲崽穿透力極強的哭聲和十分有力的胳膊腿,簡直不能再讚同地點了點頭,“太活潑了,真是青出於藍阿。” 法奧維拉聽到這話,忽然冷不丁說了一句:“你小時候也很活潑,蟲後給我看過視頻。” 牧野:…… 牧野:?? 他像是僵住了一樣,麵上的表情定格,隻有眼睛眨了一下,過了一會兒又快速地眨動兩下,像是信號接收器失靈所以卡住死機了。 “什麽?” 這種莫名其妙的羞恥感是怎麽回事。 法奧維拉含笑著叉了一小塊蛋糕喂到他嘴邊,牧野條件反射般張開嘴就吃了下去,舌頭一接觸到甜甜的奶油果醬,瞬間就把剛才發生的一切都拋之腦後了,什麽心虛,什麽羞恥,通通被他丟到九霄雲外去了,信號也重新接收起來,隻不過功能比較單一,隻能接收來自麵前食物的訊號。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胃,一手拉著法奧維拉的衣服下擺,目光直直盯著前方的蛋糕,發出了還要還要的聲音。 某一時刻,法奧維拉看著牧野專心吃東西的樣子,忽然感到一陣幸福。 幸福是一種很奇妙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它是公平的,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都能感受到它。同時它又很吝嗇,行蹤成謎,越是想要抓就越抓不住。 法奧維拉從前很少摸到幸福的尾巴,他的目標一個接著一個,走出邊緣星,接受教育,努力成長,上戰場,獲得更多的軍功,爬上更高的位置,掌控自己的蟲生。 沒有閑下來的時候,也從來沒覺得幸福。 總有事情壓在他的身上。 和牧野在一起後,他的心放鬆下來,被牧野帶著,跟他一起享受生活,他喜歡現在的一切。 燈光下,牧野的眼睛亮晶晶的,會因為蛋糕好吃微微眯起,愉悅從他的眼角眉梢流露出來,逸散在空氣中,感染到法奧維拉,讓他也染上笑意。 吃過不算晚飯的晚飯,洗漱過後,兩蟲躺在床上,燈已經熄了,牧野摸摸索索地趴到法奧維拉身上,剛要親下去,就聽到法奧維拉開口說:“我知道你今天怎麽了。” 牧野手上一哆嗦,差點兒沒撐住直接砸了下去,“哈哈,你在說什麽阿,好奇怪,我今天不是挺正常的嘛,哈,哈哈哈……” 他笑著笑著,一滴冷汗就從額頭滑了下來。 法奧維拉隻是想把話說清楚,讓牧野以後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的,他根本不在意,卻不曾想牧野反應這麽大,他忍住笑意,將聲音放緩:“你不要慌阿。” 法奧維拉坐了起來,靠在床頭,拉過牧野,讓他也坐穩,然後輕輕吻了他一下。這個吻讓牧野鎮定不少,但是他還是強裝出一副不知道法奧維拉在說什麽的樣子,非常有演員的素養。 法奧維拉無奈極了,他決定直接一點兒,開門見山,要等牧野自己承認恐怕下輩子也等不到。 “那個議員是不是送雌蟲給你了?” 牧野的雙眼頓時瞪得老大,嘴唇嚇得都白了,手也微微抖了起來,還嘴硬地說:“沒……沒有,你誤會了,就是吃飯,什麽都沒有。” 法奧維拉歎了一口氣,簡直哭笑不得,“我不是要怪你,不用這麽害怕。你實話告訴我,到底有沒有,不許說謊。” 牧野嘴唇囁嚅的半晌,猶猶豫豫的,最後低下了頭,聲音低極了:“有。” 說完這個,他又連忙抬起頭,舉手發誓:“但是我真的沒要,我連見都沒見,完全不知道那個蟲族長什麽樣兒,都是那個議員自作主張,非要送的。” 法奧維拉握住牧野腦袋旁邊的手,將它拉下來,然後很是認真地說:“我知道你不會要也不會碰的,我相信你。這件事你完全不用瞞著我,我不會生氣的。” “你之前說,希望我們之間沒有任何隱瞞,怎麽自己還做不到了。” 牧野抿了抿唇,“因為……因為……我怕你誤會。” 法奧維拉輕笑著吻上牧野的嘴唇,含糊的詞句從唇縫間溢出:“不會的,我相信你。” 牧野一下摟住了法奧維拉,這親吻比蜂蜜更甜,比雲朵更輕,他覺得自己仿佛踩著風尖兒,輕盈地飛到半空,法奧維拉引導著他,帶領著他。 被子蓋住了他,熱氣蒸騰,他分不清是法奧維拉讓他體溫上升還是被子阻擋了熱量的逸散,他隻覺得頭昏腦漲,呼吸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