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著頭皮一路朝前,終於,猛烈的陰風消失,好不容易看清麵前的世界時,周祁安麵色有一瞬間的僵硬。“這是……”前方是繁華的市中心,遠處還有公園,廣場。然而再往前一些,是一棟棺材一樣板正的矩形大廈。冷清感和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格格不入,十幾層的高樓,被燒得隻剩下一副空架子。……金祥大廈。如今的金祥大廈就像是一隻坦露骸骨的鋼鐵怪物。【逃生倒計時:00:09:40s】周祁安心中突然生出種不妙的預感,所謂的逃生通道,該不會是設在這片大世界地圖中,讓自己找?這個世界明顯也很不正常,什麽都有,就是沒有人。如同一座繁華的死城。倒計時不斷走著,周祁安微微皺了下眉。女病人在萬能門卡的芯片中錄入了他的個人數據,一切會不會和之前經曆過的副本世界有關?時間有限,周祁安隻能先去分析擺在明麵上的信息,金祥大廈被連燒帶炸,逃生通道不太可能在裏麵。“沾染了無盡怨念的門卡……”當他嚐試把萬能門卡和自己副本的經曆聯係在一起時,忽然倒吸一口冷氣。特殊通靈體質的介紹裏,提到和其他通靈之體不同,曾存在過的羈絆,能讓他有概率看到已逝之靈。“金枝?!”一個名字脫口而出。所有的信息目前都指向一點:自己有可能在這個地圖裏,再次看到金枝。如果是這樣,她會在哪裏?金祥大廈被第一個排除,周祁安想到什麽,猛地衝到附近公交車站牌旁。“三花站,新北汽車站……江都大學南校區……”江都大學南校區,正是他所處的站點。沒時間細思太多,周祁安直接朝著金枝最後消失前的方向跑去,邊跑邊注意附近的建築物。整個世界沒有一個行人可以打聽,但遊戲不可能絲毫不留提示。就這麽搜尋著跑到街對麵時,周祁安注意到半空中和落葉同時被風吹起的海報,薄薄的單頁上,社團招新幾個大字十分矚目。類似的海報不止一張,每隔一段距離,就能在不同地方發現。梧桐樹下、垃圾桶旁、街道上……越往前走,溫度越低,周祁安尋找江都大學的時候,一度被凍得發抖。又是一張海報出現,它飄去了馬路對麵,周祁安跟著一抬頭,充滿設計感的校匾陡然映入眼底。江都大學!門口刻字石旁,正站著一道纖細的身影,女生皮膚僵白,一動不動站在那裏,仿佛和周圍萬千死物沒有區別。周祁安過馬路的腳步放慢了些。真正見到這道身影時,他目中依舊流露出了一絲驚訝,真的在?和記憶中不同,眼前的人喪失了鮮活感,以前那個滿腹怨恨的靈魂好歹有著仇恨,期待,遺憾這些基本的情緒。而眼前的女生更像是一具慘白的木偶,僅剩著的一點本能,或者說是執念讓她守在這裏。“金枝。”周祁安嚐試叫了遍她的名字女生毫無回應。當他第二遍要開口時,那隻僵硬的胳膊突然伸了過來。周祁安猶豫了一下,沒有躲開。很疼。並非對方做出了什麽傷害性舉動,而是抓過來的掌心冰冷無比。冷氣透過皮膚表層,渾身血液都有種涼透的感覺。毫無預兆的,金枝突然跑了起來,周祁安咬著牙,強行邁開骨頭都要凍成渣子的老寒腿,跟著她跑。被拉著不知道跑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很短暫,每邁一步給身體帶來的負擔模糊了時間概念,周祁安無法集中注意力去看倒計時。穿過大學內的林蔭小道,冷風刮得眼皮都疼。終於,金枝停了下來,周祁安由於慣性多跑了一步。前方是一片白色的霧氣,他剛要止步察看,一隻慘白的胳膊出現在背後,用力一推。霧氣薄如紙張,僅僅是一個踉蹌,周祁安就穿了過去,當他再回過頭時,目光一顫。身後哪裏有什麽樹木學校。整個世界都是腐爛的,空氣裏彌漫著血腥味,就像是傳說中的地獄。金枝站在距離他不足一米的地方,依舊如木偶人一般。“金……”在他喊出完整的名字前,金枝已經僵硬地轉過身。女孩的背影好像和腐爛的世界交融,瘦弱到一陣風都能吹走的身子,轉身重新朝來時路走去。後方世界變成了黑洞,遂即,周祁安眼前的一切發生新一輪的變化。空氣潮濕得可以滴出水,耳邊冷不丁傳來了小孩子哇哇的哭聲。遠處是漆黑的山體,潺潺流水聲飄蕩過來,寧靜的山村替代了市中心,像是一副水墨畫,直接在他眼前鋪開。【倒計時00:07:20】周祁安忍不住再次看了眼金枝消失的方向,確定那道纖細的身影消失不見。斂住目光中的複雜,垂眸之際,一隻青紫色的小手突然貼了過來。“!”這隻手比正常嬰兒的拳頭還要小,壓根沒有辦法展開,進一步看下去,扒在他身上的嬰兒更像是發育不全的胚胎,大概也就是四五個月時的大小,隻有最基本的麵部形狀。“哇……”它在不停嚎哭。周祁安快速掀開衣服看了下,發涼疼痛的皮膚上果然烙印了嬰兒的半個手印。“我去。”禍不單行,周祁安下意識要拿出手杖防身時,又一個無比殘酷的事實擺在麵前:麵板打不開,無論嚐試幾次都不行,所有的裝備無法使用。失去最基本的倚仗,又被一隻鬼嬰扒拉著,周祁安額頭不禁滲出一層薄汗。他強行定了定神,首先判斷出所處環境……豐水村。周祁安終於總結出了規律。這條建立在文物世界和外界世界的逃生通道,似乎正以自己通過的副本世界為節點,而他會在這裏碰到一些有交集的怪物boss。但為什麽跳過了良夜山莊?現在山莊已經屬於女主人了,而且女主人還活著,所以荀二沒有出現?照這個推論,稍後他應該也不會經過花古城副本。鬼嬰的啼哭喚回周祁安的注意力。看到未成形的嬰兒,周祁安第一反應是牧師,很快又否定了這個念頭。牧師最後已經降生,不該是這種胚胎狀態。“聖女的孩子?”周祁安越想越有可能。聯想到先前金枝的狀態,他大概明白牧師和聖女為什麽沒有出現,這兩位是真的消失了,豐水村滅亡後,牧師和聖女最後一點執念也徹底堙滅,死在一起的結局,似乎讓他們對轉生也沒了想法。然而聖女肚子裏未成形的孩子,依舊有著活下來的執念。鬼嬰的啼哭十分駭人,隱約能達到某種精神汙染的效果,每隔幾秒鍾,就會按下半個鬼手印。一直持續下去,在被困死在逃生通道前,自己恐怕會先一步失溫死亡。“麻煩了。”和一個嬰兒,根本無法交流。哭泣聲很快演變成了驚叫,被攝魂鈴影響過的腦袋頭疼複發,周祁安一時疼得都在痙攣。他盯著不斷朝自己身體爬上來的鬼嬰,在血液徹底被凍結停止循環前,僵硬的喉頭一動,周祁安口中勉強哼出來一個音符。瘋狂的哭泣聲弱了些。有用?!本來隻是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周祁安眼睛都亮了,知音啊!終於有人,不,有鬼欣賞他的音樂了。他哼唱得是最原始的搖籃曲,不知道聖女是不是曾經也給未出生的孩子哼過歌,效果很好,伴隨著輕輕的哼唱,鬼嬰的尖嚎變成了啜泣。周祁安想了想,彎腰伸開雙臂,主動把自己這名小聽眾抱了起來,輕哄似的拍了拍它。鬼嬰意外地好哄,很快就沒了哭聲。它的五官沒有長完全,眼睛是一層薄薄的皮,安靜下來的時候,就像是睡著了。【00:05:20】周祁安抱著鬼嬰,抬起眼眸,仔細打量著沒有任何活人氣息的豐水村。這次沒有人帶路,無法確定通道是在哪裏。好在他已經有了些經驗,逃生通道大概率會設在怪物生前執念最深的地方,好比金枝帶著他跑進大學。由於遊戲給出的倒計時有限,通道也不會設得太遠。自己現在人正在村子裏,離後山,教堂距離很遠,跑步也要十幾分鍾。一番思索後,周祁安迅速鎖定兩個地方:聖女的故居和村子口。清唱的搖籃曲在空無一人的村子裏回蕩,青年抱著模樣恐怖的小孩穿梭過一間間磚房,畫麵無比詭異。哪怕他冷得不行,攬著鬼嬰的雙臂快要麻木,還是堅持多哼了兩句。直至走到熟悉的磚房前,周祁安輕吸一口氣,歌聲才停了下來。“但願是這裏。”並未上鎖的門,很輕易地被推開,潮濕和灰塵的味道一並飄了出來。門後的光芒直接暴露在視野範疇。然而當他迫不及待走過去時,白霧竟然也在往前走。“怎麽會……”不信邪地又走了兩步,他永遠和霧氣隻差一步之遙,直到挺直的鼻梁快要撞在牆上,也沒辦法接近。距離牆壁太近,懷裏的鬼嬰不舒服地哼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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