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大半思緒還是清醒的,隻覺得身體不太舒服,但至少他能管住自己,想著先住進酒店,事後再找始作俑者。可程燎野沒有想到的是,徐玨竟然做為挑釁方,向他發送了數不清曖昧照片和視頻。甚至他刻意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視頻中錄到的logo,讓程燎野在藥效的驅使之下,動用了關係,知道了徐玨入住的房間號。先前沈言灼說,想要玩一玩徐玨,程燎野強迫自己不放在心上,因此表現得無所謂。但看到視頻照片的這一刻,他慍怒、不解、厭惡,而徐玨正好撞在程燎野難受的槍口上,在藥效的催化下,讓程燎野恨不得立即懲罰徐玨。怎麽懲罰?要讓他難受、難過,於是程燎野假意認錯人,就這麽報複了徐玨。現在,徐玨已然昏迷,程燎野體內的藥效也因方才做的事消了大半。房間中的燈光很暗,程燎野看著徐玨緊閉的眼,淡漠地掃過,而後又轉身。不知為何,他心中沒有報複的快感,明明方才故意將他往死裏折騰,可在借著模糊的燈光和視線,窺到他紅了的眼,垂下的、不敢看向自己的目光,以及半腫起的唇時,程燎野呼吸更急了,他能感覺到,與此同時,他的反應更大了。程燎野還是刻意,刻意叫出“沈言灼”,刻意開口“你為什麽不叫出聲”“我愛你”。但他發現,徐玨的神色總會因為這些淡下很多,身體沒什麽反應,可當他視線上移,那雙似乎要流淚紅色眼眶讓程燎野突然有些慌亂。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徐玨哭。在印象裏,徐玨向來擅於偽裝,待誰都溫和,年少時有關他不太好聽的傳聞傳遍了整個s大,可他卻毫無所謂。程燎野一向不喜歡戴著眼鏡看人,但看到徐玨的第一眼,他就不太喜歡。徐玨太像攀枝的了。偏尖的下巴,上揚的眼,整張臉不大,整個人看上去也偏瘦,看起來很好欺負,可在聚會上,卻遊刃有餘地麵對陳琛的刁難,直接對著陌生人,就能親上去,隻為了討好陳琛。討好,這個詞在程燎野的生活中太常見了,所以當徐玨跑出來站在自己車外,紅著一張足夠漂亮的臉時,程燎野下意識以為,他現在要來討好自己了。程燎野厭惡討好,但還是丟給了徐玨醒酒藥,直接了當地拒絕給徐玨能攀的藤。後來的後來,等到程燎野希望他來攀自己這棵藤了,徐玨卻拿了他母親給出的好處,直截了當地出了國。沒有問他,更別說商量,一意孤行,直到程燎野故意放出訂婚的消息,徐玨他才回了國。程燎野明明當初給了徐玨機會,他願意知道徐玨的所有,可他從來就不願意告訴自己,甚至謀劃了一出讓人惡心的戲,想要他主動提出分手。“啞巴,”程燎野開口,借著昏暗,死死盯著徐玨,“你是啞巴吧,徐玨。”“徐玨,”他又開口,聲音壓得很低,“我真的很討厭你。”他沒開口就說恨,隻是反反複複地念起徐玨的名字,似乎進入房間前的大部分怒意,都隨著方才那場事消散了很多。但程燎野依舊清楚,他應該恨徐玨,他需要恨徐玨,他必須恨徐玨。也隻能恨徐玨,徐玨不值得任何人的感情投入,因為他沒有心,不會反饋,也不會報答。“六年了,徐玨,為什麽要回來?”程燎野手指輕觸過徐玨的眼尾,似乎在幫他抹並不存在的淚,“很難過嗎,明明最會傷人的是你。”程燎野徹底轉過身子,睜著眼,直到天明。徐玨醒來的時候,感覺很冷,但似乎也沒有很那麽冷,隻是他身處昏暗,周身被潮濕包裹,水流蔓延到脖頸處,仿若有人掐住他的脖子。張口呼吸時,那股水進了鼻腔,有些涼,將近斃溺的感覺一下將徐玨拉回了現實。頭頂的燈光很暗,籠在麵前男人的身上,將他的大半張臉照亮,半垂下的透著不喜、甚至淡漠的神色同往常一樣重疊。程燎野的手上夾著一隻似乎潮濕了的煙,他沒有抽,隻是放在了洗手台上,居高臨下地朝著浴缸裏泡著的徐玨看過來。“醒了?”他說,身上的衣裳整整齊齊,似乎昨夜的一切都隻是徐玨自以為是的一場孤夢。潮濕的衣物貼著身體,將體溫帶走。大抵是程燎野醒來後看到躺在身邊的自己,逐漸想起了昨天晚上發生了一切,想到勾引自己愛人的他,直接將他丟進了水裏。畢竟他徐玨目前唯一的錯,隻有蓄意勾引,甚至在某些方麵他還是受害人,意外被程燎野帶上床。“我最後警告你一次,”程燎野走近,揚起的目光裏,透著難以言喻的慍怒,似乎慍怒之下,還藏著些許其他情緒,徐玨沒看清,就被程燎野拽住了一邊的衣領,“別讓我在視線之內,或是任何雜誌文章裏,見到你。”“滾遠點。”向上拽的力道不小,帶著徐玨從浴缸從站起程燎野的手指刮到了徐玨的脖頸,惹得喉結無端滑動。程燎野就這麽推著徐玨到浴缸側邊的牆壁上,抵著徐玨,壓下的眉襯著他的極度不愉,又將人拽回,重新壓回浴缸裏。因下壓動作而濺出的水沾上了程燎野熨燙得筆直的褲腿和皮鞋,他的聲音又響起:“別逼我讓你混不下去。”警告中帶著的厭惡極濃,徐玨抬了眼,腦袋有些混混脹脹的疼,昨天被程燎野折騰過的地方也還難受著,明明最後他也沒有對沈言灼做什麽,反倒是賠了自己,難道程燎野不應該給自己一些賠償麽?他程燎野就算是找上別人紓解,也要花錢也要給好處,憑什麽到他徐玨這裏,反倒還要自己倒貼?徐玨清楚自己突然計較了起來,出言又帶著挑釁。“程總,您別搞錯了,”徐玨笑著,死死盯著他,“感情一事向來是兩方心甘情願,倘若隻有我一人有那般心思,您的愛人,會這般做麽?”“再說了,昨天晚上,我無緣無故被您折騰,您不應該給我些補償麽?”“您隻手通天,既然能讓我混不下去,那必定也清楚,這藥不是我下的。我沒心思同您周旋,隻是對您的愛人有些意思,一拍即合,才有了昨天的事。”徐玨掀起眼,就這麽瞧向程燎野,刻意將責任推到了沈言灼身上。不是所謂的訂婚都在行程上,不久之後就要正式舉行了麽?還說要給他寄來請帖,讓他以設計師和......和前任的身份出席,徐玨的心揚起,卑劣而又自私地想,但你的愛人都這般了,這所謂的訂婚還能舉行下去麽?程燎野.......你的心中真的不會對沈言灼心生不滿麽?徐玨不信,占有欲是同愛一起產生的東西,就算他昨天在藥效之下,也會有些微慍怒,更別論現在了,但慍怒之後,因為愛,他會選擇原諒,因為足夠愛、太愛,所以不會在愛裏計較得失,願意原諒。但原諒,都是有代價的。程燎野斜斜靠著門側,幽深的目光投在徐玨的身上。“你同多年前一樣卑劣,”程燎野開口,音色很沉,渾然天成的淡漠彌漫,“巧舌如簧,牙尖嘴利,挑唆了我們的關係,居心叵測、蓄意勾引,將言灼瞞在骨裏。他說著,猛然邁出步子,伸手將徐玨的兩隻手都擒住,朝後別了過去,抵在牆上,隻留了一隻手抓住,另外一隻手卻伸回,直接抓住了徐玨的下巴。徐玨的下頜骨被抵得生疼,程燎野這刻的怒意終於消了些,但出言中的厭惡仍舊濃烈,“別試圖挑釁我,徐玨。”“我不介意讓你咧著嘴出去。”急速抓住的動作讓程燎野的手指不得已之間按到了徐玨唇上被反複咬過數次的傷口,程燎野的指尖修剪地很整齊,徐玨總覺得他的指頭要這麽cha入他的口腔之中。“抱歉,程總。”徐玨適可而止,可程燎野手上的勁頭卻越來越緊,仿佛下一秒就要將他的骨頭捏碎。晦暗不明的眼垂下,翻滾數次的怒意被刻意壓下些許,程燎野鬆了手,走出浴室,再度警告,“離言灼遠一點,你知道後果,也知道我的手段。”“我多次不同你計較,隻是因為言灼對你感官不錯,你又給言灼設計過衣裳,於情於理,我都應該看在他的麵子上,給你留點臉麵。”“但我私心厭惡你,”程燎野朝徐玨看來,重複道,“厭惡你,因此不希望你出現在我麵前。”“會讓我覺得惡心至極。”話音落下,那雙皮鞋同瓷磚摩擦碰撞,朝著門的方向走去,留給徐玨一個背影,在他要拉開門的瞬間,卻兀地停住了。“我知道藥不是你下的,也不會平白冤枉你,但昨天晚上,你分明有機會推開我,卻還要吻我......”程燎野欲言又止,戲謔混雜厭惡,“吻我的這顆痣,推開我時又軟弱無力,並沒有太過多次掙紮。”“徐玨,你就這麽想,被我上麽?”那雙眼直勾勾地看來,徐玨赤著腳,全身上下汗毛都要戰栗,他太冷了,那雙眼睛也太冷了。可是他說確實沒錯。“或者說換種說法,”程燎野神色凝固了,非常淡漠,“徐玨,你還喜歡我。”篤定確鑿的語氣,配合著現在的神色,簡直就像在看徐玨的笑話。“所以你難過麽?”程燎野突然又問,“難過我這麽對你?”“但你有沒有想過,這些就是你本該承受的。”“憑你本性卑劣、自私,你本該承受。”門被關上的聲音很響,徐玨反應過來似的,怔在原地,幾秒後,自嘲似地笑笑,確實如願得到了獨特的特有的針對自己的厭惡神色,甚至還片刻地擁有過程燎野。但意外的,開心不起來。隔壁臥房的沈言灼大抵早被帶走,徐玨走回衛生間,將那潮濕的煙拿起,沒點燃,就這麽塞到嘴巴裏,嚐不到什麽味道。他在酒店裏又呆了一會,洗了個澡,衝洗掉昨天的一切,腦袋依舊暈暈的,頭也疼起來。昨天程燎野後半夜對他實在算不上友好,估摸著是把對沈言灼的生氣都發泄在了自己身上。這股頭疼到下午時越來越重,徐玨幹脆請了假,休息了一段時間。一休息,距離農曆年末的日子又近了,上頭聽說了他同成嘉近來好像有些合作,還要他去往成嘉時幫忙帶些禮物。沒說給誰,但明眼人都知道是給程燎野,徐玨清楚上次的事,從那夜開始到現在就沒去過成嘉,雖不知道上頭如何知道這事,但也隻能借口推脫。說著說著,偏生又要和徐玨提到程燎野。徐玨隻是笑笑,“並不太熟。”豈止是不太熟,他現下估計被程燎野厭惡,隻怕是踏進成嘉一步,就會被程燎野叫人“請”出去。至於放在成嘉中的一些設備,徐玨偶次經過成嘉時,想到那間曾經被做為設計室的房間,陡然發現設計室外堆了些曾經被帶到成嘉中的裁剪縫製設備和工具。擺放得整整齊齊,就這麽擺在設計師屋簷下,這幾日天晴,也不至於下雨淋濕壞了設備。不過確實是毫無通知,大抵是程燎野那頭實在厭倦了自己,比從前更甚,因此也不願意丟失,甚至還算好心地讓人將他的東西搬到設計室前。徐玨神色無邊,心中攪成一團,當下將這些設備帶到了設計室中收拾好,兜中振動,徐玨點開一看,陡然發現了來自成嘉賬戶的轉賬程燎野甚至還按照了當初的話,將這次設計的費用給了自己。轉賬的備注簡單。徐玨收到袋子裏,有一段時間沒再經過成嘉大門前。他倒沒有故意繞路,隻是本來兩個公司之間暫時沒有來往,他暫時又接了個公司上頭派下來的活,忙著給那位客戶設計,來來往往到那位客戶家中,等到設計的服裝徹底裁製完成給客戶送去,那頭還頗為滿意,拉著徐玨吃了個下午茶,還送了徐玨幾張s市一度假區的卷卡。說是度假區剛開業,裏頭的溫泉著實不錯,徐玨若是有空,帶上家人一同前往過個年也不算不錯。徐玨笑意盈盈地接下了。公司在農曆冬月二十多號放了假,送了些沒送完的禮物。徐玨家裏也在這時打了電話,說是讓徐玨過年一同回家。徐玨應聲點頭,他同家中關係一般,但礙於節假,也得回去一趟,雖說呆的時間不多,但得做做麵子。而至於其後幾天,徐玨打算找找了宋瞿,詢問他是否去往度假區,一同呆上一段時間,就當作休息。第29章 紓解的玩物徐玨回國以來沒有回過家。多年來,每到過年這段時間,那頭催他回去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徐玨年紀又不小,每每電話打來,那頭總是說幫他介紹了姑娘。他的母親李儀說到這時,總要提上一句他大學時同男人親吻的一張照片。那張照片,有程燎野,但偷拍者將他在照片中的身影糊了一半。因此在照片中,隻能辨認出徐玨親吻的對象是個身量頗高、年紀不大的男人。李儀在6年前收到這張照片時,給徐玨立馬打了電話,先是訓斥了一番徐玨,而後又連夜趕到s市,質問徐玨是不是為了錢才和男的在一起的。在李儀的認知裏,男人同男人實在是說不過去,特別是被周邊的鄰居知道這事,麵子尤其掛不住因為別人會認為,她兒子就是變態。她覺得她兒子不是,因此下意識覺得徐玨是為了利。她問徐玨男的是誰,見徐玨不回答,說是要找徐玨的班主任問,從平時和他玩得好的男生中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