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老人精神汙染般的“嘿嘿”笑聲中轟然倒地,手腳無力地抽搐著,像一條瀕死掙紮的魚。隨即他看見老人舉起了一把鏽跡斑斑的鐵勺,蜿蜒曲麵坑坑窪窪,沾滿汙濁的老垢與陳舊水泥。要死了,真的會死。林刑崩潰地張大嘴巴,想呼救,想求饒,可他根本無法支配自己死屍般僵硬的聲帶,隻能在無盡絕望中沉淪。昏沉視野中的老人開始變得扭曲,佝僂背影後方蔓延出層層黑沉詭誕的泥濘重影,肆無忌憚包裹著林刑脫力的身體。怪物……怪物!瘋人院裏不止一個怪物,這一事實林刑早有預料。可它怎麽會這樣強?為什麽?為什麽?林刑恐懼又不甘,目光無比驚恐,顫抖地看著老人舉起鐵勺,挖開他脆弱的太陽穴,“嘿嘿”笑著捅穿他炙熱溶解的腦仁,挖出一勺粉白腥膻的怪異黏泥,不由分說將勺子喂進他的嘴裏。品嚐到自己腦仁的那一瞬間,林刑徹底崩潰了,終於抑製不住地哭嚎出聲。“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林刑,你在做什麽?”就在這時,一道溫柔清潤的少年嗓音,陡然滑過他敏感顫栗的耳膜。林刑周身瘋狂擠壓的空間驟然一輕,他趁機努力大口呼吸起來,抬頭拚命左顧右盼,涕泗橫流地絕望呼叫著:“宋、宋葬?你在哪兒!我看不見你,救救我!!”“唔,事情大概是這樣……你進入了我的夢境?“應該沒錯。快點離開吧,我現在對夢的掌控還不太熟練,很危險。”宋葬輕聲催促,似是有些苦惱,透過黑暗敲打著林刑愈發脆弱的神經。“這怎麽可能!為什麽!操操操!!你他媽的到底在做什麽鬼夢!!!”“……我也不太清楚。”意識到林刑的精神狀態並不穩定,宋葬想了想,含糊其辭地回答。實際上,此時此刻,宋葬就站在林刑麵前。他甚至主動對林刑揮了揮手,可林刑卻恍若不知所措的盲人,表情驚怒又倉惶,像隻無頭蒼蠅一般拚命尋找著聲音的來源。破案了,林刑根本看不見他的實體。宋葬恍然大悟,同時也頗為不解。林刑不應該看不見他的……因為,宋葬正在消化上帝贈予他的,至高無上的珍貴知識。【創世】。字如其意,他在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不需要擅長某種精妙絕倫的魔法,不需要多麽虛無縹緲的神秘力量……隻需要掌握了精準且正確的磅礴知識,人人都可以依葫蘆畫瓢,利用自身的精神與靈魂,親手創世。當然,在此之前還有一項最大前提,那就是必須擁有足夠強大的精神意識,大腦才不會被【知識的厚重】直接壓成爛泥。換句話說,抗性非常重要。隻要他在接收完所有知識以後,大腦組織沒有被融化成一團滾燙的黏稠液體,沒有病變腐爛失控,沒有因超負荷或無法理解而陷入混沌瘋狂……那麽,創世之能,並非遙不可及。宋葬認為這是一種非常詭異且奇葩的唯心論,但至少在此次副本裏,唯心主義真的可以生效。在他親手創造的世界裏,他將會是唯一真神,就像信徒們對耶和華的吹捧,他可以做到全知全能,無所不在,無所不知……除非,構建的過程中出現了些許差錯、些許意外,以及些許偏離軌道的異數。這個副本的上帝便是如此。親口承認了,在最初創世時經驗不夠,被某些古老而神秘的外來神悄然插足,導致一切事物都在不著痕跡地發生扭曲異變。隨時都有可能出現更多亂套的現象。連上帝自己也莫名其妙一分為三,心念無法完美地融合相通,本尊還被同樣強大的孩子瘋狂糾纏著,難以把控這個世界逐漸偏移航線的種種發展與變化。過於發達的精密蒸汽火車,提前幾百年出現的工業製品,不屬於中世紀帝國的華麗槍械……更別提紋章魔法、詭異卻有用的水蛭藥水,以及那些掌握著真實力量的女巫與異教徒了。總而言之,曆史的車輪拐了幾個彎,跨越到了不該觸及的維度,非常令神苦惱。宋葬對傳達的說法半信半疑,但這份經過遊戲係統認證的【知識】,絕對保真。能把他折騰得吐血昏迷、疼得差點死去,足以說明其中囊括的信息有多麽厚重。於是宋葬毫不猶豫開始嚐試,去創造一個屬於自己的世界。謹慎起見,他以蘭玉珩那根製造夢境的盲杖道具為靈感,先在自己的夢裏折騰起了小型工程。結合他從本次副本裏獲取過的所有信息和元素,構建出一個嶄新的瘋人院世界。這樣一來,宋葬還能在夢裏偷偷練習紋章魔法,再找一找被自己忽略的已知線索。堪稱一舉多得。哪怕出現差錯也沒有關係,因為當他睡醒的那一瞬間,夢境世界裏的一切事物都會隨之消亡,徹底灰飛煙滅。但是宋葬也沒想到,居然真的出現了特別嚴重、特別恐怖的巨大問題。林刑的意識,莫名其妙被拉進了他的夢裏。而且顯而易見,林刑所經曆的事情似乎非常糟糕,把人逼得離發瘋不遠了。宋葬有一種強烈的預感,如果他率先醒來,那麽被遺棄在垮塌世界裏的林刑,麵臨的結局將會是絕望終焉。最體麵的情況是腦死亡,絕對沒救,百分之百藥石無醫。感受到林刑瀕臨崩潰的精神狀態,宋葬不由繼續催促:“你別管我做了什麽夢,快點離開吧,不然你會死的。”“奶奶的我現在就快死了!那個神經病老頭還在用勺子挖我的腦花,唔唔……你看不見嗎?!”宋葬愣了一下。他還真沒看見。但林刑的這番話,就像某種能令人耳清目明的神奇咒語,瞬間點亮了宋葬模糊又夢幻的視野。宋葬眨了眨眼,那些若有若無籠罩在夢境世界裏的迷霧,陡然消散開來。他這才悚然驚覺,這個世界並不安全。有一股極為強大的外來力量,有一道極為邪惡汙穢的扭曲意念,正在堂而皇之侵蝕著、汙染著、滲透著他夢境的界限。“我還以為是因為我在做夢,所以才會感覺模模糊糊的呢……對不起啦,平白無故讓你遭了好多罪。”宋葬若有所思地嘟囔著,有些歉疚地勾了勾手,趕緊將已經被挖爛了半個腦子的林刑解救出來。隨即他打了個響指,那癲狂的老頭直接渾身起火,掙紮慘叫著自燃在了兩人麵前,化作一灘腐爛惡臭的灰泥。接著宋葬皺皺眉頭,那灘爛泥也隨之煙消雲散。“呼、呼……我草,發生了什麽?你是怎麽做到的?!為什麽我還沒有死!”林刑大驚失色,摸了摸突然恢複如初的顱骨,不敢置信地抱緊自己。宋葬彎唇,盡可能顯得溫和無害:“因為這是我的夢呀,你快點醒過來吧。再不醒就真的死啦。”“可是這到底……”“噢對了,如果殷臣知道你賴在我的夢裏不走……他會很吃醋的,然後把你砍死。”宋葬微微眯眼,軟硬兼施。聞言,林刑本就慘白的臉色,瞬間又白了幾個度。他深吸一口氣,表情有些猙獰:“別告訴大佬,我現在就努力醒過來!”宋葬輕咳一聲,不自在地垂下眸子。他也不想這樣威脅,但主要是他現在的技術還不夠熟練,不知道該怎麽把林刑的意識給安全挪出自己的世界。萬一不小心用力過猛,把人家搞成腦出血腦死亡,那就尷尬了。而林刑咬咬牙,開始下死勁掐自己大腿,用力撕扯絡腮胡,甚至恨不得摳下眼睛,拚了命地試圖趕緊離開這裏。看得出來,他心理陰影無比慘重。但最終令他清醒過來的,並非這些自殘行為,而是……普渡修女扇給他的一大耳光。“啪!”林刑驀然驚醒,神經緊繃著左顧右盼,握緊了手裏的鐵勺……等等,鐵勺?哪來的鐵勺?!他定了定神,對上普渡修女嚴肅鐵青的麵容,又低頭去看自己手上冰涼的鐵器。鏽跡斑斑的鐵勺裏,裝滿了腥膻的粉白色腦組織。林刑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回到了曾經的禁閉室。他坐在地上,強勁有力的大腿狠狠夾著一名陌生護工的脖頸……這護工早已死透了,眼珠淒慘地外凸著。顱骨被殘忍敲開大半,柔膩肥碩的腦仁也坑坑窪窪,像是被誰用勺子挖走了一塊又一塊褶皺皮層。想必這把鐵勺裏的腦漿,也正是來自於他。林刑流著冷汗丟開鐵勺,茫然地揉起腦袋:“我怎麽會在這裏?發生了什麽?”“你犯了瘋病,殺了兩個無辜的人,還要反過來質問我?”普渡修女居高臨下抱起手臂,冷冷地看著他。林刑呆愣地反應了好一會兒,沒把這話聽進耳朵裏。他的目光,直勾勾停留在普渡修女那一側青黑發紫的眼眶上。好嚇人,殷臣刺向她眼睛的那一手杖,可真是絲毫沒有留手。這樣都能活下來,不愧是被上帝眷顧的女人。他在想什麽?林刑突然覺得有點不對,他的腦組織好像受到了嚴重損傷,整個人都變得遲鈍了些,思維不受控製地四處發散。好餓,想吃肉。哇哦,普渡修女的眼眶好青……“你沒事?”呆愣半天,林刑終於再一次開口說話。普渡修女皺眉盯著他,片刻後冷淡評價:“你看起來快死了,像個被魔鬼掏空靈魂的蒼白空殼。“現在馬上睡覺,我明早會請卡佩醫生過來,為你治療。”“卡佩醫生是誰?”林刑怔然問。“……沒救的家夥。”普渡修女冷“嗤”一聲,拿出麻繩將林刑的手腳牢牢綁緊,沒忍住用力踹了他一腳,接著毫不猶豫轉頭離開。禁閉室的門沒有關上,林刑也沒有掙紮。他看著地上仍有餘溫的護工屍體,無比茫然,劫後餘生的鬆弛感逐漸席卷全身,好似細細密密的溫柔海浪,撫慰著他破損顫抖的靈魂。困了,再睡一覺。他遲鈍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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