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周圍人對梁硯的一眾評價,此時聽到這麽新奇讓人耳目一新的答案竟然還覺得有些有趣。我說道:“那你覺得我喜歡他嗎?”陳律師愣住了。她支吾了一會兒:“這個問題我怎麽知道?我覺得應該是喜歡的吧?”她試圖觀察我的神情,“喜歡的吧?我覺得你把那些人趕跑的時候樣子很帥的啊。”我沉默了一下,笑著說了句“是嗎”。已經過去了好多天,但梁硯還是沒有醒來。夏嶺已經跑到病房裏來喊我回去上工了。他還以為我是因為杜晟的問題,親自把他是如何解決這件事的來龍去脈和我好好地講了一遍,然後拋出誘餌,幾把貓的“玉足”照。“……”我一言難盡地欣賞著夏嶺拍來的照片,評價道,“我其實很好奇你是怎麽能把幾把貓每張都拍得這麽難看的。”夏嶺說:“那說明你還是對你的貓不夠喜歡。”說笑了幾句夏嶺又話歸正題,他再次喊我回去,但我還是不想聊起這件事,下意識地轉移了話題:“我請假了,等假期過了我就回去。”夏嶺將信將疑:“真的嗎?”我看了一眼病床上依然在沉睡的梁硯,歎了口氣:“也不一定。誰知道他什麽時候能醒。”我看向夏嶺,語氣很認真,“如果我占格子的話,你可以先讓人把我的東西清出去。”“打住!我可沒有趕你走的意思。”夏嶺立刻說道,“隻是梁硯這到底是什麽情況?還能醒嗎?”他其實隻是隨便問問,但我還是覺得心口一顫。雖然醫生和我說過,梁硯醒過來的概率還是很大,但我依然沒辦法忽略掉那微乎及微、梁硯再也醒不過來的可能。“他……會醒過來的。”我說道,“手術很成功,拍了ct顱腦部分也都正常。”我說道,“可能他真的是累了吧。”他一直都活得很累。我時常會回想起他藏在書房裏暗櫃那些用來幫助入睡的各種酒。有時候我回去了一趟,從林叔那裏拿到了鑰匙,從他書房裏翻出來一些酒水小心翼翼地裝到小瓶子裏,帶到醫院裏來喝。我時常按照他的法子試圖入睡。雖然林叔給我開了單獨的房間,但很多次我都在半夜醒來。夢裏的梁硯渾身是血,我焦急地詢問他,他卻什麽話都不說,隻是看著我很溫柔地笑,然後直接死在我的麵前。那段時間我一直睡得很不好,一天裏絕大部分的時間都是清醒著,看護的護士小姐姐看不下去,想給我拿點褪黑素,但被我拒絕了。喝酒的副作用依然是頭會很痛。但我試著感受著那種頭痛,好像梁硯依然清醒著,呆在我的身邊。意外發現是我在他的暗櫃裏發現了一個暗格,打開一看,最外麵放著的是一台我看不懂的機器。機器的上方還貼著一張我的照片,我拿起來,竟然想不起是什麽時候拍的。原來他還偷拍我。我把照片放回去,但很快就發現了這台機器的古怪。“thymatron system?”我開始覺得不對勁,這是什麽?我拍下了照片進行搜索,網絡給的答案很快,這是一台電休克機。我瞬間隻覺得驚悚。這種東西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但我根本來不及細想,因為我發現暗格的後麵還有一個格子。我摸索了一下,上麵沒上鎖,我輕而易舉地打開了。裏麵放了一部備用手機。我給它重新充好了電,有密碼,我輸入了梁硯的生日,沒有反應,輸入了他的幸運數字0也沒有反應,最後我輸入了我的生日,手機打開了。它看來是很久沒有人打開使用了,重新打開的時候微信裏跳出一堆彈窗。我一開始沒有管它,後來才突然意識到彈窗的名字不對。那些一直在往外跳的消息,似乎是我微信號上組織起來的粉絲群。梁硯為什麽會在我的粉絲群裏?我怔了一下,好奇驅使著我,還是打開了他的備用手機。“然然燃燒。”我輕聲讀出微信號上的id名字,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好。我打開微信,我的頭像被他置頂,裏麵的對話還停留在上次。我沒有點開,隻是順著往下看,這個微信號裏東西十分雜亂,但他依然還是對每個人進行了固定格式的備注,比如姓名+職業。他用這個手機聯係了萌貓咖啡,我也在裏麵看到了那個“緣姐”的朋友圈,看到他是如何告訴那個女孩子,要如何對待我的小貓。他十分笨拙地在向對方詢問要如何養好一隻小貓,說它似乎看上去懨懨的,需要買貓零食嗎?緣姐很有耐心地回複他,告訴他小貓隻是感冒了。我還看到他和那對貓舍夫婦商定要用我的名字去命名基金。他看上去很開心,在對方祝福他和戀人百年好合的時候。他發了一個在聊天裏很少見的貓貓表情包。我打開他的朋友圈,除了我能看看到的那些少女漫畫的偽裝之下,是他對我微博的實時截圖。他似乎是當成了日記,我什麽時候發微博,他便截圖下來發到朋友圈,然後設置成僅自己可見。最後我點開他置頂的和我的聊天。那一瞬間我其實以為我自己喝醉了。他沒有給我設置特別的備注,甚至我是他的微信好友裏麵,唯一一個沒有備注的。但也是唯一一個有聊天背景的。白色的畫布上寥寥幾筆勾勒出線條,我靜靜地看著,最後手無力地垂下去,手機從手裏脫落,掉在鋪著地毯的地上,發出一聲悶響。原來,那是一顆紅色的愛心。這一天又是和往常十分類似的一天。我打了一桶熱水,拿了幹淨的毛巾和手帕幫他擦臉。梁硯很愛幹淨,有時候會故意讓我幫他洗。但這種時候我常常會使壞,故意地用手去撓他。他會笑出聲來,眼睛彎彎地看向我。今天我依然試圖使壞,用手指去撓他,我很期待他突然笑出聲來,但失望的是,他依然緊閉著雙眼。我沒有再說話,去洗了蘋果,拿了手機在他病床上放錄音。錄音是當時在車上梁硯說的那些話,我怕他說完抵賴,去見他之前就特意開了錄音,現在每天早晨都給他發一遍,幫助他回憶一下。我削不出來秦恪的那種兔子蘋果,但因為梁硯睡得太久,我從網上隨便搜了個教程,竟然已經熟練地可以削了。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錄音的催眠效果很好,這一天又是連續幾日陰霾裏難得的晴天,我竟然有些困意。已經接連下了好幾天的雪,有小護士十分興奮地在討論今年的聖誕節一定是雪地,結果今天就出了太陽。當然,她們的討論話題很快就變成了聖誕節那天會不會下雪。我拉開窗簾,陽光灑在雪白的消毒水氣味的被子上,我吃了幾口蘋果權當早餐,迷迷糊糊地就睡了過去。夢境裏無一例外地是那天灰暗世界裏的血色,但似乎又有不同。我感受到有人在輕輕地觸碰我的頭發,手法很像是我慣常會對幾把貓使用的擼貓大法,他的動作很溫柔,自上而下,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發。是誰在摸我?我可不是一隻貓。我嘟囔著,掙紮著去拍開我頭上的手,但我隻聽見一聲悶笑。我繼續睡。畫麵在血色裏慢慢褪去,我凝視著夢境裏一直不肯出聲的梁硯的臉。“說句話吧。”我看向他,“求求你了。你不是說好要陪我活下來嗎?”但是他依然不吭聲,隻是溫柔地看著我的眼睛。“那我走了。”我說道,“我等你好久了。”我再次強調道,“梁硯,你再不來,我就走了。”我試圖在夢境裏閉上眼,但其實我沒有閉上。我偷偷地睜著,想去看夢中人的反應。我說:“我真走了。”但是有人拽住了我的手腕。我驚愕地看向他,嘴裏喃喃道:“梁硯……”與此同時,我感受到我的手好像也被人這樣捏住。力氣好大……好疼……我的手又不是幾把貓的貓爪子……我真的好困,但我也真的很疼,於是我終於從夢裏睜開眼睛。手腕上的痛楚是十分清晰的,我努力睜開眼,陽光明媚得不像冬天的太陽。我就這樣怔愣著看著陽光下的世界。“抱歉,我弄痛你了嗎?”而梁硯看向我,輕輕地鬆開手,他看著我對我很溫柔地笑,像是一場新的夢境,“小然,你醒了。”第69章 “失憶症”我,我醒了。……等等?這話不應該我來說嗎?我從肉眼惺忪到瞳孔緊縮就相差了幾秒,我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人,在他溫柔的眼睛裏呆了好一會,才慢吞吞地開口:“你也醒了。”“醒了。”梁硯說,“你在放什麽東西?”我意識到錄音還在開著,立刻衝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關上了手機,鎮定自若地開口:“白噪音。”梁硯挑了下眉:“是嗎。”我決定不和他一般見識,先把這些天的事情告訴他。梁硯蹙著眉頭聽我講完,聽到我把林叔喊來把梁母趕走後他終於沒忍住笑出了聲。“你笑什麽?”梁硯悶著聲沒說話,我扭過頭,把自己桌上沒吃完的蘋果拿過來繼續吃,他在我身後說道:“我睡了幾天?”“我不知道。”我說道,“應該睡了很久。”梁硯默然了一會,又說道:“你什麽時候走?”我拿著蘋果刀的手一頓,片刻後又很若無其事地開口:“你很希望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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