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都打包好了。”秦恪看得出氣氛,隻是聳聳肩,順手拉過夏嶺,朝我擺手,“我們先下樓了啊!”屋裏瞬間隻剩下我和梁硯兩個人。梁硯沒有說話,但我幾次低下頭,都能感受到有灼熱的目光似乎黏連在我身上,但我隻要轉頭去尋找來源,梁硯又瞬間若無其事地移開眼睛。一來二去的,我還是沒忍住抬起頭看向他:“你到底想問什麽?”“我沒有想問什麽啊。”梁硯笑盈盈地開口。他還在非常熟練地裝傻。“我都聽到了。”我看向他,十分直接地說道,“你為什麽想讓我和秦恪分手?”第70章 如果能重來一次“……”梁硯沉默片刻,很靈活地為自己的問題找補,“因為他看上去有點凶。”我上上下下看了他一眼,客觀評價道:“其實你也是。”梁硯:“……我也很凶嗎?”我沉吟片刻,努力抑製住那個差點笑出聲的自己,盡可能用一種十分平靜的聲音,試圖含糊過去:“誰知道呢?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失憶了,腦子現在有點記不住東西。”“可是你記得住他們的名字。”梁硯提出質疑。我假裝訝異:“是嗎!可是這個我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所以你對這件事有什麽頭緒嗎?為什麽我隻記不住你了。”我不等梁硯反應完,從口袋裏掏出他的備用機,拿出來還給他,“對了,這是你的東西,忘了還給你了。”梁硯接過來,在看清那是什麽的時候,臉色變了又變。我觀察著他的表情,說道:“放心,我沒看。”我開始繼續抓住“失憶”這個點臉不紅心不跳地扯謊,大扯特扯,“醫生說我的失憶症狀會來回反複,聽說這是我出現失憶症之前去開車去你家拿到的,但現在我好像都不記得了。”“你不是還記得林叔是誰嗎?”梁硯繼續持續質疑,“到底是怎麽回事?”“我記得林叔是誰,但我不記得你是誰。”“你不是記得我叫梁硯嗎?”“是的,但這和記不住和你有關的記憶似乎不影響吧。”我繼續填補著這個“失憶”的謊言,一層又一層地進行圓謊,精心填補這個謊言的所有漏洞。我身體輕輕前傾,靠近梁硯,問道:“所以,這手機裏的東西,你不希望我看到嗎?”“……”梁硯有些勉強,“如果你真的失憶了,你大概也看不懂吧。”他的手緊緊地抓住手機,又看向我,“當然,如果你想看的話”“我想看。”我說,“可以給我看一下嗎?我很好奇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或者你願意講給我聽的話,我也很樂意。”梁硯是萬萬沒想到我會如此“迫切”地想看,但他的心情確實肉眼可見地失落下去,特別是醫生前來佐證了“失憶”的可能性後,梁硯的情緒更是一落千丈。他說:“你可能誤會了。我們之間……可能其實沒有什麽好講的。”他又說,“那個叫秦恪的,才是你男朋友吧。”梁硯又說道:“你們的手上都有一模一樣的戒指,我上次見你,你身上還披著他的衣服。”我看向他:“可是你的律師團隊找到我,說我是你的唯一繼承人噢,這又是怎麽回事?”“……”梁硯肉眼可見的窘迫起來。他看上去很是懊惱,但很快他又恢複了情緒穩定,用一種很平靜很斬釘截鐵的語氣告訴我,“林然,這是同名同姓。”“那好吧。”我也裝作很懊惱地開口,“但是無論如何,為了感謝你救我,等你出院之後,我請你吃飯吧。”梁硯平靜地看向我。許久他歎了口氣:“如果你希望我這樣做的話,那就好吧。”我打算在平安夜那天邀請梁硯。我準備了一隻烤火雞,按照網上的攻略往火雞肚子裏麵塞滿了香料,烤之前覺得要失敗了,但沒想到成品其實還不錯。我又做了幾道家常小炒,還烤了蘋果補丁,切了水果煮了熱紅酒。梁硯來的時候耳朵是紅紅的。我有些詫異:“你沒開車來嗎?”他搖了搖頭,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門口,說道:“我在你們樓下迷路了。”“你上次不是來過嗎?”我說道,“先換鞋吧,我們很快就可以開吃了。”屋裏很簡潔,甚至沒有太多過節的味道。梁硯走到廚房裏來,似乎是想幫幫我,但飯做得其實都很簡單,也沒到需要他幫忙打下手的地步。我把菜一道一道端上桌,梁硯卻突然在這時候開口:“我認識一個醫療團隊,他們對於創傷導致的失憶這方麵有比較專業的研究,目前接受人工幹預的患者也都反應良好。”我端菜的手頓了一頓。我放下菜,轉過頭看著他微微一笑:“我隻是忘了車禍那前後的記憶,其他的事情都還有印象,對我的生活影響也不是特別大。現在除了經常性忘事,其他的也沒什麽。”梁硯說:“那段記憶,對你來說無關緊要是嗎?”“我不知道。”我聳聳肩,“也許那是段痛苦的記憶,上天其實是幫助我不讓我受傷呢?”梁硯沉默地看著我。許久,他輕輕地歎了口氣:“你說得對。”菜很快就解決完了。我們開始慢慢地就著燭光喝酒。度數其實不是很高,我們打開了電視,像前不久那個雨夜一樣陷在沙發裏,看無聊的綜藝,喝著甜但發酸的酒。“你能和我講一下那枚戒指嗎?”梁硯說道,“我覺得它很特別。”我低頭看了一眼:“是很特別。這是吉他弦。”“送我的人告訴我要告別過去,才能遠離苦痛,迎接新生。”梁硯在黑暗裏看著我:“你也這麽認為嗎?”“我不知道。”我用梁硯堵我的話巧妙地堵了回去,“或者說,我記不清了。有個人似乎對我說,要我去畫我喜歡的一切。我記不清他是誰。”梁硯沉默片刻說,說:“我想,他大概希望你記得他說的話,他是誰可能並不是那麽重要的事情。”“是嗎。”我轉過頭,捧住他的臉頰,手暗示性地搭在他的肩膀上。梁硯的眉頭皺緊了。他低聲說道:“你有男朋友了。”我心底發笑,但麵上卻裝出微微醉了的感覺:“你說秦恪嗎?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梁硯的表情似乎舒緩了些,但表情依然有些陰沉:“你們上過床?”我沒回他,隻是手指輕輕地劃過他的喉結:“你很在意這個嗎?”梁硯沒有說話。過了一會,他才說道:“你真的想不起來了嗎?”我反問:“我該想起來什麽?”我說道,“我想不起來的話,你可以告訴我。”我坐在他的身上,清晰地感受到身下這具身體的僵硬。梁硯比我想象中的還要無動於衷,我甚至懷疑是不是我哪裏設想得出現了差錯。我嚐試著去吻他,梁硯沒有拒絕。但他像個木頭,從前接吻時他的掠奪與溫柔地教導在此刻變得像個木訥的毛頭小孩。“需要我幫你嗎?”我說道,“沒關係的,你救了我,我幫幫你,這很劃算的。”梁硯說:“我不需要你這樣做。”“我醒來後會忘記這一切的。”我繼續引誘他,“我有失憶症,我會忘掉的。”“……”他說,“你真的會忘掉這一切嗎?”我說:“你不希望我忘掉嗎?”梁硯低聲說:“我更希望你能忘掉我。”他的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撫摸著我長發的手也在輕微地發抖,“忘掉我這個……沒有心的人。”“是嗎?”我聽見我清晰到不可思議的聲音,冷冷的,“梁硯,你真的沒有嗎?”梁硯怔怔地看著我。他的動作僵硬了。“你真的沒有心嗎?”我的手指輕輕地點著他的胸膛,好像這樣就可以觸碰到那顆被他偷偷藏起來的心髒。我說,“好奇怪,我怎麽聽到心跳聲?”梁硯勉強地開口:“不要鬧了”“我沒有在鬧。”我冷冰冰地審視著他,“這句話應該我來問你,梁硯,你什麽時候才能不再騙我?”梁硯看向我:“我……”“你是不是想告訴我,那個萌貓咖啡其實是你意外買下來的,根本不是想幫我偷偷養幾把貓?那個貓舍裏麵的林然基金的林然,也是某個和我同名同姓的人。”我說,“哦!還有那個說話奇怪的‘然然燃燒’,你不要告訴我,那個人其實是你失散多年的孿生姐妹?”“天哪,原來這就是沒有心的人。”梁硯驚愕地看著我,許久,他從沉默中開口,聲音沙啞:“你都知道了。”“是啊,我都知道了。”我說道,“全都知道了。去找你之前我就都知道了。”梁硯沉默地看著我。他露出一種“搞砸了”的表情,然後站起身,看上去十分不安。他先說了一句“對不起”,又突然說道“你沒有失憶”,最後又頹然地坐在沙發上,似乎十分不想麵對現實。“為什麽。”我輕聲說道,“明明你三年前就可以直接告訴我。明明你知道我喜歡你。你為什麽還要這樣做?”“我不知道。”我再一次從梁硯口中聽到了這個答案,我抬起頭皺著眉看向他,他卻依然是如從前一樣的表情,微微蹙著眉,向我輕輕地搖頭,“三年前我豁出一切想護住你,是我這一生裏做過最瘋狂的決定。我不知道這會給你帶來什麽。我也不知道你喜歡我我隻知道你大概並不反感我,我早就知道我自身的危險性,隻要我姓梁,我就無法逃離我身上的責任,就永遠有人想置我於死地。而你,也會受到牽連。”“梁頌因為我而死,我已經……很痛苦了,我不想再讓你,也因為我而死去。我不是合格的戀人,我也無法給你健康的愛情,如果我不推開你,你會死。”“你初來梁家的時候林駿其實派了不少人來監視,我也越發感受到我的無力。就像很小的時候我被父母關在沒有光亮的閣樓。我被關在裏麵讓我反思,我幾乎撐不過一個小時。我那時候很怕黑。但我更怕被別人看到我的軟弱。”梁硯說,“於是我試著讓自己獨處在黑暗裏整整一天,從剛開始嚇得發抖到終於敢睜開眼睛,我用了不到一個星期。”“而讓我不能再喜歡你這件事,我用了整整兩年。”我說:“什麽?”“我不能再繼續喜歡你。”梁硯很平靜地說,“我覺得其實不該告訴你,但你既然今天問了,也許確實該做一個了斷。我很難進入睡眠,因為我經常性地在書房裏脫敏治療。”他說,“嗯,我會看到一張你的照片,然後我會在這時候對自己釋放電擊……我希望身體可以記住在看到你時我心裏的痛苦,但可能是電擊也治不了我這種瘋子,電擊除了帶給我微不足道的痛苦,對於精神的刺激讓我夜晚也很難入睡,於是我隻能依賴酒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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