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合同之類的其實都很快,就是要走固定的形式。我信得過夏嶺,但是要想比梁和秦更快一步,我主張邊進行簽約合同流程邊讓夏嶺的團隊拿著幾把貓開始造勢。夏嶺看向我的目光有些複雜。他對我說:“我其實沒想到的是,你會願意讓你的貓商業化。”“我還以為你不會同意的。”我似乎是笑了一聲。那聲音從喉嚨裏滾了一圈才出來,聽上去有些沙啞:“我不想讓我的貓,突然哪天就不明不白地死掉。”“啊???”“……沒什麽。”我看著夏嶺啞然失笑,“你怎麽現在和你家安慕希一樣,總是喜歡一驚一乍的。”安慕希是夏嶺的那隻薩摩耶,尤其鍾愛酸奶,屬於夏嶺一開蓋子就瘋狂湊上去舔,但是喝一點就拉肚子,又菜又愛玩的典範。如果我能像夏嶺一樣自由地養一隻狗子,那我好像可以做更多的選擇。隻是我不能。我和梁硯的合約還沒結束,我自己的命倒無所謂,但我不能眼睜睜看著幾把貓被人滅殺。我要盡我所能為它鋪平前路,我要梁硯在殺它之前讓他就有所忌憚。本來不找夏嶺簽,最終也要被梁硯利用。兩相權衡下來,這反倒是最好的選擇。“隻要是你的選擇,我都尊重。”夏嶺說道,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話語裏漏洞,急急忙忙地給自己找補,“當然,不包括你現在和梁硯在一起這件事!”我輕輕地笑了一聲。夏嶺說得沒錯,這確實是我至今為止的人生中,做得最錯誤的選擇。但我依然很真情實感地對夏嶺說:“謝謝你。”我一如既往地開始製作羊毛氈,與此同時,我冷靜地數著日曆的時間,去拜ki,讓她幫我把畫架再次搬到花園裏去ki看著我欲言又止,她似乎很想說些什麽,但最後卻什麽都沒有說。我知道,她其實希望看見我畫畫,但是她並不想看到我痛苦的樣子。但我不得不這樣做:在我和夏嶺一起訂製的企劃裏,策劃向我提出,可以按照目前粉絲裏呼聲最高的,把幾把貓的係列漫畫進行細化。時間緊迫,留給我的日子已經不多了。這無疑是痛苦的,但是又不得不做的。我很難具象化地去描述我拿起畫筆時候的那種感覺。隻是能看見手在不停地發抖,比我高燒時表現出的還要虛弱。那樣輕的畫筆我卻怎麽都抬不起來,筆觸落在紙上,我就能看見那些曾經對我飽含期待的人們看向我的失望的眼。“隻要你能在rac裏入圍,我會幫助你完成未來的學業。”梁硯站在我的不遠處,風卷起他的風衣外套,在空無一人的實驗樓走廊裏鼓動得嘩啦作響。此時正是下午的社團活動時間,這裏幾乎沒有人在。梁硯的手裏正捏著一張鉛畫紙,似乎正端詳著上麵的人物,風吹得紙頁似乎也在晃動,我的心尖像是被人狠狠揉了一把,傳來極其尖銳的疼痛。“給我”我上前一步,想從他的手裏奪回那張見不得人的秘密,但梁硯像是逗貓一般,腳步稍稍後退半個格子,我踉蹌一步,摔在地上。我的嗓音沙啞,下意識地撐著地上想往前伸手,但梁硯不緊不慢地向後又退了一步,拿著手裏那張畫作,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怎麽了,你想要?”“這、這是我的。”我的聲音在顫抖,“梁硯,你還給我。”“是嗎?”梁硯似乎是在欣賞著那幅畫,“不過,你要怎麽證明這是你的東西?”他很有耐心地,慢慢地走到我的麵前,蹲下身,把畫湊到我的麵前,微笑著,似乎很是不解,問,“畫麵上的人,似乎是我吧?”我望著梁硯手中的那張油畫。喉嚨裏像是被棉花堵著,我說不出話來,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隻是微微張著嘴,看著那張畫。我不知道它是怎麽跑到梁硯手裏去的,隻覺得自己整個人都似乎被剝了幹淨,赤身裸體地呈現在梁硯麵前。那些無數在社團活動的畫室裏躲著他人偷偷描繪的時刻,那個將自己的隱晦愛意藏在創作中的自己。我說不出話,下一秒頭發就被人拽住,我吃痛地皺了下眉,卻對上梁硯冰冷的眼睛。“為什麽畫我?”梁硯說,“林然,回答我的問題。”他弄得我真的很痛。可能他並不知道,自從上次梁硯把我從秦修寧和他的打手手下救出來之後,秦修寧消停了沒多久,但昨天剛來找了我的茬。當時我還在想這是怎麽突然犯的病,現在看見梁硯手中的畫,仿佛一切都在腦海中串聯成了線。我大概能想得出來,秦修寧是怎麽獻寶一樣地把這幅畫、這張罪證,送到梁硯麵前,又是怎麽添油加醋,說著像我這樣惡心的人居然也敢喜歡梁硯。“你喜歡我?”梁硯慢悠悠的聲音穿破記憶,我惶惶然抬起頭,臉色慘白地看著他:“什麽?”梁硯笑了一聲。他垂下頭,用我看不懂的眼神看著我,手輕輕地抬著我的下巴,聲音篤定,“林然,你喜歡我。”我僵硬在原地。一切的聲音與畫麵都在刹那間離我遠去,我呆在原地,腦海裏隻有兩個字。完了。徹徹底底地完了。我動了一下,梁硯溫熱的手掌似乎是感受到什麽,他輕嗤一聲,把手挪開了。我擦了一把臉,慢慢地從地上站起來,垂著頭,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一樣,帶著劇烈的戰栗:“對不起。”梁硯看著我,他似乎說了句什麽,但我沒意識到,我隻看到他的嘴唇上下開合,片刻後他湊近我,語氣戲謔:“高興得都傻了?”“什麽?”“隻要你能在rac裏入圍,我會幫助你完成未來的學業。”梁硯說道,“畫廊還是想舉辦個人展,我都會幫你。”“但你要讓我看到你的價值。”我愣住了。我不敢相信真的會有餡餅砸到我的頭上。林家的話事人,也就是我的父親堅決反對我學習繪畫。我無法想象,梁硯是如何能夠這樣為我送上及時雨,準確無誤地擊在我的痛點上。我說:“rac是什麽?”“rotoart contest,紐西蘭舉辦的世界級的比賽。”梁硯微微笑著看向我,像是很愉悅似的,“他們接受的藝術品形式很多樣,不限製主題,你可以自由發揮。”他接著說道,“不難,入圍前五十就可以,獎品是去當地旅遊……”我低頭趕緊從口袋裏拿出隨身攜帶的本子和筆,把梁硯說的話記下來,他卻湊上前,對我低聲說:“得勝者,還可以攜帶一名旅伴。”??!我被梁硯突然的靠近而渾身戰栗,我眼睛睜大,呼吸也在瞬間變得局促。“我等你來邀請我。”梁硯像是得到了滿意的回應,輕笑一聲,“別讓我失望。”我聽著梁硯對我說出的話,簡直難以相信這是真的。他救下我之後的每一天,我都曾在暗處若無其事地窺視著他。我想知道他的名字,我想知道他的愛好,會在他去圖書館的時候記著時間,悄無聲息地跟在他的身後,從機器裏查閱他曾經借了什麽書,又歸還了什麽書。他不在學校裏吃食堂,但我看到他偶爾會在人少的時候買一杯搖搖薯條,麵無表情地躲在樓梯轉角吃完,優雅地擦幹唇角重新冷冰冰地走回去。我不知道我在幹什麽。梁硯站在我夠不到的地方,但一杯搖搖薯條卻在我的支付能力範圍裏。我會想著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情吃下去,又是怎樣站在樓梯轉角,看到的天窗外是陰天還是太陽。我從未奢想過我能和他走得再近一點點,畢竟我們之前隔著的是我這輩子都越不過去的天塹。但他卻突然從那一頭走過來了。他向我伸出了手,也許他向許多人都這樣伸出過手,但此時此刻的我卻完全不在乎。我隻看得見他確實向我走過來,給我一個能再向前一步的機會。我感受到喉嚨裏的聲音燙得我渾身發抖,興奮的感覺猶如通電一般傳遍全身。我說:“好。”第29章 就是,用錢買你啊那段時間裏的我可謂是打了雞血,悶著頭就向前衝。周玉朗出現的頻率高了一些。他依然會為我用保溫杯帶一些中藥過來,依然會很溫和地和我打招呼。我感覺他比從前虛弱了太多,臉色蒼白不說,就連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他穿著高領的襯衫,將脖頸遮得嚴嚴實實,仔細看,嘴角處好像還有處青紫。“你怎麽了?”我問他,開玩笑般說道,“你現在看上去好像比我更需要這杯中藥的幫助。”“……我沒事。”周玉朗的眼睛一錯不錯地看向我,似乎是不想放過我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聽說你最近和梁硯走得很近。”“啊。”我摸了摸頭,把之前梁硯把我從秦修寧手下救出來一係列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他,解釋道,“所以,應該也不能算很近吧。”周玉朗看著我笑。他的表情很柔和,隻是不知怎的,此時此刻竟然顯出幾分陰鬱來:“原來是這樣。”他又說,似乎是很漫不經心地提起來,“那個秦修寧,好像很喜歡你。”我愣了一下,以為他是在開玩笑,便同樣笑著反駁道:“可算了吧。我現在身上還都是他打的傷。這種喜歡我可受不起。”但周玉朗隻是看著我,然後又笑了笑。我照舊在社團裏準備著參賽的作品,午後陽光暖洋洋的,周玉朗會停下手裏的畫筆,向我這邊看來,很溫和地詢問我在做什麽。我一開始含糊其辭,後來不知道怎麽的,發現他也在準備這個比賽。“獎金還是蠻豐厚的。”周玉朗看上去像是很不好意思,他把自己的作品大大方方地拿出來給我看,“這是我準備的參賽作品。”我一下看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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