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夢境裏麵的梁硯和現在披著假皮溫柔著的梁硯形成了過於驚悚的反差,我呆了半晌,才緩過神來。“先生。”說出口的時候我才意識到自己的嗓音有些沙啞。我抬頭看著他,昏暗的光讓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神使鬼差地,我輕聲說道,“我不喜歡。”“……什麽?”“我不喜歡小孩。”我聽見自己口水吞咽的聲音,感受到緊張導致我下意識地攥緊手掌,但我依然在這樣的時刻選擇攤開我手中的一張牌,像貓和主人玩鬧時,決定不再藏起自己的指甲。梁硯沉默著沒有說話。片刻後我聽見的聲音。他從我麵前離開,緊接著我聽見按鈕“啪嗒”一聲響,屋裏的燈亮了。“小孩?”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我努力想看清他臉上的表情,但眼睛還沒來得及適應好屋裏突然亮起的燈。我不再說話了。我覺得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梁硯想裝傻,那我就幹脆陪他一起裝。但我心不在焉走神的時候,卻聽見梁硯笑了一聲:“是嗎,我也不喜歡。”……?我皺著眉,抬頭看他,他正慢悠悠地解著自己的領帶,瞧見我的目光,手腕輕輕一轉,那領帶便套住我的脖頸,他含著笑看著我,手朝他自己的方向輕輕一拽,我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被拉到他的麵前。“那套樂園是全新的。”我被迫對上梁硯的眼睛,他俯下身,神態看上去漫不經心,“不是哪個小孩用過的。”我有些喘不過氣來。 不知道是因為他用領帶勒著我,還是他的目光太銳利太灼熱。“……我又不是小孩。”我腦子宕了下機,“我坐那個幹什麽。”梁硯眯著眼看了我一會,突然鬆開了領帶,慢悠悠地開口:“有塊木牌還在定製,你想給你的貓取什麽名字?”“木牌,貓?”“是啊,掛門上的裝飾品。”梁硯說,“樓下那個不是貓咪樂園嗎?”……?原來是貓咪樂園。“怎麽。”梁硯湊過來,他把疊了兩疊的領帶在我麵前晃來晃去,像是逗貓一樣地含著笑,帶著些故意問我,“你以為是什麽?”“我……”我剛想張口說些什麽,臉上剛剛浮起的笑意卻在話語剛要吐出喉嚨的時候,僵硬在了臉上。等等……我突然想起來什麽。白天的時候林駿說過,這套樂園原本是打算放在西區的。西區、早就不營業的貓咖、虐貓還有秦媛,一個念頭突然在我的腦海中出現,血液在瞬間變得透體冰涼。無數個毛線團的線頭浮現在空中,從無法打通的梁硯助理的電話,再到那句與梁硯通話結束時,他聲音突然低沉的“注意安全”,以及那晚在鎏金池梁硯接的那個電話。“你早就知道那是個圈套。”我慢慢地抬起頭,看向梁硯說道,這時候我才意識到我的聲音已經有些沙啞,“為什麽?”第27章 還要多久才膩梁硯皺著眉看了我一會,片刻後向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小然,你又猜到了什麽?”他幾乎是坦然,且無所謂的。他軟硬不吃,他無懈可擊。我即便知道我麵對的是這樣的梁硯,但真當他露出這樣的麵目時,我的心髒卻疼痛得無以複加。他麵對我時,究竟是他的哪一張臉?我沉默地看著他,張了張嘴說不出話。是啊,猜測。我拿不出證據。那消息是梁硯自己透露給秦媛的,像是貓抓耗子,逗一逗那可憐的老鼠一樣,不讓他們全無希望,而露出的一點像是獎勵一般的誘餌。他故意讓我認識的司機放回本家,故意讓秦媛帶我去梁家本宅,故意在我狼狽之時帶我離開,一切的一切,都隻是為了給梁母和秦媛放出我是他“軟肋”的跡象。我說:“你什麽時候買下的萌貓咖啡。”萌貓咖啡那家虐貓團夥注冊的自媒體的名字。梁硯似笑非笑地看著我:“小然,你在和我打什麽啞謎?”“你是故意的。”我的思緒在刹那間變得十分淩亂,甚至在瞬間口不擇言,我的聲音因為情緒過度而變得嘶啞,“你想讓秦媛手下的人殺了我,你想讓她犯錯,好拿捏她和你的母親,所以你親手把我送到他們手裏”梁硯的臉色很輕微地變了一下。他愣了愣,像是毫無防備地聽到我這番話,臉上的神情倏地暗了下去,像是突然關了燈。他皺了眉頭,似乎是想要打斷我:“小然……”他沉思了許久,看著我,隻輕輕地問了一句:“那秦媛放你走的時候,你怎麽沒有離開呢?”我看向他,也問道:“那天晚上,你又為什麽會讓人去西區找我?”隻怕梁硯鐵了心想將秦媛的“罪”做實,如果我那天晚上沒有給夏嶺打電話,他沒有來接我,隻怕我現在就是他們爭鬥裏的一條亡魂。梁硯的臉色越來越差。我看著他,又突然意識到一點,隻覺得渾身悚然:“你是怎麽知道,秦媛要放我離開?”梁硯僵硬如木偶的臉上,終於慢慢綻開一點笑。我就這樣看著一隻木偶慢慢變成溫和笑著的人。他湊上前,輕輕地抱住我,從我身上某處輕輕一扯,我聽見“叮”的一聲,一樣小巧的東西落在他的手心。他輕聲歎息:“我的小然,你真的是一點防備心都沒有。”我驚愕地看向他,想從他手掌裏奪過那枚竊聽器,卻被他突然扼住手腕。“你不是要變成我討厭的樣子嗎?”梁硯在我耳邊輕聲說,“你的手段就是在路邊隨便找個男人勾引,然後讓給我戴綠帽子嗎?”“你以為這樣就可以惹怒我嗎?”我幾乎驚懼地向後退步,下意識地想要逃離他的身邊,手腕上的力度卻被人越抓越緊。“可惜。”梁硯說,“你猜錯了。”那天晚上久違地再次沒有開燈,甚至那條領帶再一次被用到了我的身上作為懲罰,蒙住了我的眼睛。但我發覺,他似乎是不想讓我注意到他的表情。明明今晚他大戰全勝,但我們在床榻之間,在我哭到嗓子嘶啞時,我卻明顯感到他並不開心。為什麽?是因為我說出了真相,所以刺痛了他?可我卻覺得這其中,並沒有我想象的那樣簡單。但已經無所謂了。我呆滯地任由梁硯擺布。淚水浸濕了蒙在眼睛上的領帶,那樣柔軟的布料也會沉重得讓我睜不開眼。我必須要付出行動了。現在的我隻是向梁硯支付了眼淚和性,坐以待斃下去,我將支付給他我的性命。可我想要活著。我想要,自由地、活著。晨起時我像從前一樣幫他打好領帶。臉上的痕跡已經幹涸了,牽動唇角露出笑容時,肌膚牽扯起來有些輕微的刺痛。看上去就像是這三年裏最平常不過的一天。好像我們兩個人從來都心無芥蒂。我低頭看著梁硯的手腕,他正整理著襯衫的袖口,挑選著合適的袖扣。我看著他,低聲說道:“先生。”“怎麽了。”“您還要多久才能玩膩呢。”給梁硯戴袖扣戴了這樣久,即便此時此刻我的手稍微有些抖,但也能憑借著肌肉記憶完美地幫他戴上。梁硯瞥了我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他說:“這要看你的表現。”我蹙著眉頭,抿著唇看向他。“去洗把臉吧。”梁硯抵著我的下巴,語氣輕慢,說著道歉卻絲毫沒有抱歉的意思,“抱歉,把你的臉弄髒了。”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從未感知過的屈辱。我永遠都是在他眼裏評估樂趣的玩具,就像貓撕咬著塑料袋,我竭盡全力地伸出我的爪子,他卻享受被貓抓撓著手心的輕微癢意。劇烈的情緒在片刻簡直要衝昏我的頭腦。不用照鏡子我都知道此時的自己到底有多狼狽。指甲狠狠地掐著手心,我用盡全力才維持著我臉上的笑容。我說:“好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