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仰山卻沒挪腳,視線掠過坐著的賀繁落向喬遇,輕言細語地問:“喬喬,你有冰塊嗎?我這臉腫得沒法出門了。”喬遇見他挨打的那邊眼睛都比另一邊小了,冷著臉起身走向冰箱,從冷凍層拿了根棒冰給他。“冰塊沒有,你拿這個將就吧。”齊仰山接來棒冰,拿在手裏看了看,唇角輕輕勾起,“你還是喜歡吃葡萄味的東西。”“關你什麽事,進去敷,快敷快滾!”聽齊仰山用這種對他很了解的口氣說話,喬遇瞬間惱了。都已經和別人結婚了,還說得這麽曖昧幹什麽?還來找他幹什麽?難不成離婚了?又一想覺得不可能,要是真離了,見麵第一句齊仰山就會說了。再說就算離了又怎麽樣,能抹去他愛上別人,娶了別人,還有了愛的結晶這個事實嗎?覺得他喬遇會歡天喜地再上趕著倒貼一回嗎?見喬遇臉色難看,眼角泛起了紅,齊仰山意識到自己不該提以前的事,畢竟那些時光裏相較於喬遇給他的,自己讓喬遇體會的,恐怕隻有失望,疲累和傷心。“喬喬,對不起,你別生氣。”齊仰山本能地上前一步,抬手想要捧住他的臉頰哄他。“別碰我!”喬遇一把揮開齊仰山的手,人往後退了退,“齊仰山,你想幹嘛?你是不是忘了我們早就分手了。你跟蹤我的事我不和你計較,帶你上來隻是幫你包一下傷口,你還沒完了是吧?”齊仰山停在半空的手慢慢放下,無力地攥成了拳,沒顧忌當著賀繁這個外人的麵說:“喬喬,兩年多沒見,我很想你。”喬遇聞言愣住幾秒,跟著瞠目欲裂地對著齊仰山張口就罵:“你有病啊齊仰山!當時說從來沒有愛過我,從來沒和我當過真,說再也別見麵的人是你吧?你是失憶了還是被人奪舍了?現在說你想我,想我什麽?想我傻,想我好騙,想我能被你耍得團團轉是不是?”他越說越激動,還用上全身力氣發狠地把人往大門那邊推,一直推到門口拉開門,“我不管你想做什麽,我也不問你是怎麽找著我的,希望你立刻馬上從老子眼前消失!”齊仰山高出他半個頭,但怕傷著他,不敢對抗使力,被推得連往後退,“喬喬,我......”“別再叫我喬喬,喬喬不是你配叫的!”喬遇像隻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立目呲牙,最後猛一把將齊仰山推出門外。“砰”地一下關門,連一旁的賀繁都被這摔門聲震到了。喬遇站在門口呼哧呼哧地喘了幾口大氣,一手叉著腰,一手捂著心口回來了。“怎麽氣成這樣。”賀繁無奈地說。但想到喬遇遭到過那個叫齊仰山的背叛,不是不能理解他的憤怒,也並不想同情門外那人什麽。讓賀繁看到自己暴躁失控的一麵,喬遇這會兒覺得有點羞臊。可是一想到齊仰山惺惺作態地說想他,又實在忍不住脾氣,幹脆放棄在賀繁麵前表現自己的沉穩可靠了。他撓撓一頭剛染的粉毛,沮喪道:“對不起alex,讓你看我笑話了。”賀繁聳肩,“沒關係,反正你也看過我的。”喬遇愣了兩秒,一下笑了出來。笑完又偷偷背過身去,輕輕抹了把眼睛。“我知道我不該講什麽大道理。”賀繁試著溫聲寬慰,“但恨的那個才是過得最辛苦的。”喬遇抿著唇,目光垂落到腳尖,“我知道的,小繁哥。”他人生第一場戀愛以被劈腿拋棄難堪收場,但說心裏話,他談不上多恨齊仰山,張牙露爪不過是想提醒自己,別犯賤,別回頭,你必須要放下這個人了。要說恨,恨齊仰山倒不如恨自己當初的年少任性,明明知道他不喜歡男人,非死乞白咧逼著人跟自己好,還自作多情地以為打動了他,妄想他能等自己留學回來,一起安家立業,一起白頭到老。而事實是喬遇後知後覺,發現在被自己糾纏的那兩年裏,齊仰山從來沒有說過愛他,也從沒跟他承諾過什麽。所以他連恨都不能理直氣壯,頂多是算自作自受,自食惡果。其實有時候想想,齊仰山遇上他也挺倒黴的。為了一份酒吧唱歌的工作,養活自己和有精神問題的老媽,被自己這個老板的弟弟威脅騷擾,不得不忍著惡心接受他一個男的,要陪他哄他,假裝愛他,還要和他上床,也是怪不容易了。現在不管因為什麽找來吧,一下挨了自己那麽重一棍子,要再打偏一點可能就瞎了。他倆怕是這輩子八字犯衝,互相為劫,誰都沒有讓誰好過。喬遇吸了吸鼻子,抬起頭說:“但是你放心,小繁哥,我是不會和他藕斷絲連的,我已經朝前走了,我現在想追的人是你。”賀繁聞言歎息,語氣溫和又認真地說:“你條件這麽好,能供你挑的人很多,我不是個好選擇。”喬遇:“為什麽不是?我覺得你也很好啊。你看你長得帥,性格好,就比我大了三四歲,多配我啊。雖然你現在是沒什麽錢,但是學曆和工作都有,還幹什麽像什麽,是個潛力股,比齊仰山那個高中都沒畢業,隻能在酒吧唱歌的窮光蛋強多了。”“而且你沒有父母管你,連出櫃這一步都省了,我就不用怕你家裏.......”說到一半,喬遇忽然反應過來自己失言,一下住了聲。“對不起小繁哥,我不是說你沒有父母是好事的意思,我就是覺得你沒有家人,我正好做你的家人,在一起麻煩能少一點......”喬遇覺得好像越說越亂,越描越黑了,可他真心沒有陰暗的想法,忙又說:“我不是說你家人是麻煩,就是就是——”叩叩。客廳盡頭驀地響起幾下敲門聲。跟著齊仰山的聲音傳了進來:“喬喬,是我。”喬遇正淩亂著,一聽他還沒走,煩悶和焦躁瞬間又提升幾倍,兩步衝到門口大喊道:“幹嘛?”齊仰山的聲音離得門很近,“喬喬,我外套忘了,可以進去拿一下嗎?”喬遇把一張秀氣的臉都皺擰巴了,左看右看,在餐廳地上看見齊仰山的黑色連帽衫,才認出是自己幾年前買給他們一起穿的情侶款,心裏一陣難受,拎著帽子拖到門口,開了門。“這回能走了吧!”喬遇把那外套像丟垃圾一樣往齊仰山身上一丟,整個身子擋在門口,絲毫沒有再讓人進來的意思。齊仰山的下巴被衣服的金屬拉鏈砸中,微微偏頭避了下,又立刻轉向喬遇試圖和他說話。喬遇卻毫不猶豫,迅雷不及地把門推上了。把齊仰山隔在門外後,喬遇氣咻咻地在門口又虛比了幾拳,才轉身回客廳。看到賀繁後眼裏迷茫了下,摸著後頸問:“我剛才說什麽來著?說到哪了?”被這一打岔,全打忘了。賀繁笑笑,知道他剛才那些話沒有惡意,“沒說什麽,你別想了。”不過喬遇又想起來了。“哦哦對,小繁哥,對不起我說錯話了,我給你道歉。”賀繁:“好的,我接受。”喬遇正想問那能不能也順便接受他的表白,盡頭那破門就又響了。叩叩。叩叩叩。喬遇知道外頭還是齊仰山,握緊拳頭火冒三丈高,衝門口大喊道:“你又要幹嘛?”齊仰山沉厚的嗓音在空蕩的走廊裏回響一遍,又透過木門傳進來,有一種帶著沙粒感的獨特溫柔:“喬喬,你餓不餓?我看你家樓下有幾家飯店開著,你要吃什麽我幫你帶上來?”喬遇看了賀繁一眼,閉眼皺眉,朝門外使勁兒大吼:“不吃不吃不吃!齊仰山你有完沒完?”外麵確實被他吼得沒了動靜,但賀繁看出來了,隻要他留在這,肯定是沒完。“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賀繁按手機看了眼時間,“我走了他才不會一直敲門,你才能清淨。”喬遇也明白齊仰山是盯著他倆呢,還能說什麽,羞慚又尷尬地唉了口氣,“那好吧小繁哥,我送你。”兩人到了門口,不可避免地開了門,意料之中看到齊仰山還杵在外麵。喬遇橫了他一眼就轉對賀繁說:“alex,你回去開車慢一點。”賀繁從來習慣不摻和別人感情上的事,不是高高掛起,或者心冷眼漠,隻是覺得個中是非難講,旁人不可知其冷暖。他不想評判喬遇這個前男友的對錯與否,隻是見喬遇不想麵對他,便故意說了一句:“你鎖好門早點睡,有事隨時打我電話,要是急就直接報警。”喬遇知道賀繁是說給齊仰山聽的,忙連連點頭,“我記住了小繁哥。”“你別出來了,我自己下去就行。”賀繁意思裏明顯要等喬遇先關上門再走,雖說他不覺得這個齊仰山的執著是帶著暴力或攻擊性的。見喬遇就要關門,齊仰山忙又低低叫了一聲:“喬喬。”喬遇把門掩得隻露一條縫兒,一根指頭指住他咬著牙說:“再不走信不信我報警告你跟蹤騷擾,讓你被取消簽證進黑名單,以後再也來不了加拿大!”說完砰地把門關了。第128章 齊仰山被喬遇關在門外,先是歎了口氣,又朝賀繁投來視線。賀繁略一點頭致意,抬步朝電梯走去。按了鍵等電梯的時候,還能聽見轉角另一邊齊仰山在對喬遇說話。“喬喬,你早點休息,我不打擾你了,我的手機號給你寫在房間的小黑板上,有需要我幫忙的你就打給我。”而後他似乎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沒有得到回應,便往電梯那邊走過來。賀繁與他沉默地又碰了麵,剛好其中一部電梯門打開,裏麵空無一人,就一道進去了。電梯緩緩下行,狹窄的空間裏闃寂無聲。“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賀繁聽見身後的齊仰山忽然問他。想不到這人也有一樣的感覺,賀繁不禁回頭,兩人四目相對。記憶裏,賀繁從沒在喬遇的合照中見過齊仰山的長相,說是不想給他招麻煩,正臉全都用貼紙遮擋住,側麵和背影也都找的光線不清或構圖精巧的角度。可方才在喬遇家見到他的第一眼,即便他半個右臉被紗布擋著,賀繁還是覺得他眼熟。“我看你眼熟。”這話讓齊仰山先說出來了。賀繁記得喬遇說過,他們倆都是濱江人,在他哥哥開的酒吧裏認識的,齊仰山沒有來過加拿大,自己也沒有去過濱江,又確定不是在錦陽或是首都見過,想了想問:“你去過平州嗎?”齊仰山眸子閃了下,“去過幾年,在那邊打工。”想到齊仰山在濱江的職業是酒吧歌手,賀繁心裏有了個猜測,又不是很確定,語氣禮貌地問:“你在平州做什麽工作的?”“酒吧唱歌。”齊仰山說。賀繁稍一愣,說了一個酒吧的名字,和大致地段。齊仰山的表情一下從困惑到明了,語調上揚著問:“你是那個大提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