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岸寧又去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棲南正在幫他換被套,他擦了擦頭發跑到床尾幫忙扯著被角,兩個人手忙腳亂換好鋪好。朝岸寧不讓棲南走,棲南坐在床沿邊,後來困得厲害,也歪在了床上。棲南上半夜夢到了朝岸寧小時候的事,朝岸寧上小學六年級的時候,有次莫名其妙生了次病。朝岸寧總是做噩夢,還連著發了幾天高燒,清醒的時候也不認人,總鬧騰,尤其在晚上,誰哄都沒有用。朝岸寧媽媽以前是個醫生,但她也不確定朝岸寧到底是怎麽了,帶著朝岸寧去醫院查血驗尿化驗,醫生說發燒是因為病毒感染,夜裏鬧人可能是因為發燒身體不舒服。醫院開了一堆藥,朝岸寧吃了藥也不好,反反複複發燒。老一輩的人,總是信點兒什麽,隔壁大院兒一個奶奶說家裏親戚有人會跳大神,把親戚叫來給朝岸寧看了看,跳大神的說孩子太小,夜裏碰見不幹淨的東西嚇著了。朝岸寧媽媽問:“那怎麽辦?”跳大神的說:“沒事兒,我給他弄弄就好了。”朝岸寧爸媽是不信這些的,先是問了問方法,聽說不需要在朝岸寧身上弄什麽亂七八糟的也就同意了。院子裏架了個火盆,跳大神的穿著一身奇怪的衣服,嘴裏嗚嗚泱泱不知道念叨什麽,圍著火盆跳了一通,又給朝岸寧弄了個香灰護身符戴在脖子上。棲南高中住在學校宿舍,一開始不知道朝岸寧病了,一周才回來一次,一次在家待一天半,周五晚上一回家,大院兒裏烏煙瘴氣,一問才知道是怎麽回事兒。趴在朝明生肩膀上的朝岸寧已經睡著了,聽到棲南聲音又醒了,張手就要找棲南。生了病的朝岸寧比平時黏人一百倍,他打小身體就好,老話說野孩子抗造,病痛不找野孩子,這次朝岸寧活脫脫瘦了一大圈兒,他本來就瘦,現在是皮包骨頭。冬天天冷,棲南抱住朝岸寧,敞開自己羽絨服把朝岸寧兜在自己懷裏,不用摸他額頭都能感覺出朝岸寧體溫偏高。晚上朝岸寧要跟棲南一起睡,朝岸寧媽媽還是擔心,怕他夜裏再發高燒,棲南讓她放心,說晚上他照顧朝岸寧。姥姥也讓朝岸寧媽媽放心,說沒事兒,夜裏聽到動靜再過去喊他們就行,反正離得近。也是奇怪,朝岸寧拱在棲南懷裏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上就好了,不再發燒也不再鬧人,活蹦亂跳能吃能喝,一回家就往廚房裏蹦,結果摔了個屁股墩兒,把他爸剛做好的雞蛋麵條掀翻在地上。他爸又要揍他,滿院子追著他打。隔壁老太太來看朝岸寧,看他好了,已經能滿院子亂竄了,說是跳大神的管用。朝岸寧自己不覺得,他脖子上的香灰符他早就摘了,他說是他哥抱著他睡了一晚上把他治好的。棲南那晚幾乎沒合眼,一會兒摸摸朝岸寧頭,熱了就給他擦汗,冷了就把被子裹嚴實一點。朝岸寧睡著之前,棲南還自己嘟囔:“皮小子,怎麽突然生病?”朝岸寧聽見了,往棲南懷裏鑽了鑽,手腳一起扒著棲南,還得讓棲南用胳膊圈著他才行。姿勢妥了,朝岸寧睡得舒服。他說:“想南哥,想南哥想的。”棲南笑了,揪著他鼻子:“你就皮吧,你爸媽說你晚上鬧人,怎麽個鬧法?”朝岸寧閉著眼,老老實實趴在棲南懷裏,又用頭拱了拱棲南胸口說:“不鬧你,南哥晚安。”後半夜的夢又太累人,棲南夢到自己在林子裏走,腰上突然纏上一條全身黑青有碗口那麽粗的大蛇,死死勒著他腰不鬆,他怎麽都扯不下去,他越想把腰上的蛇揪下來,蛇在他身上纏得越緊。等他醒了才發現,他腰上纏的哪是蛇,分明是朝岸寧的手臂。朝岸寧睡著了,力氣死大,一條胳膊就把他整個人都箍得緊緊的,動彈一下都難。朝岸寧還沒醒,棲南慢慢掰開朝岸寧手指。朝岸寧感覺到懷裏的人不在了,伸出手還想把棲南摟回來。棲南已經先從床上跳了下去,跑了。棲南回自己房間洗了個澡,換好衣服下樓還不到七點。三叔正在廚房裏做早飯,棲南進去幫忙。家裏雖然有阿姨,但三叔景叔平時習慣自己做飯吃,棲南經常給他們打打下手,偶爾露兩手,味道跟三叔景叔做的菜沒法比。景叔平時早上喜歡睡懶覺,早餐一般都是三叔做。三叔正在煎雞蛋餅,要往外盛,看棲南進來了,讓他幫忙拿個盤子。棲南找出盤子接住雞蛋餅:“三叔,我想問您件事兒。”“你是想問小寧吧。”雞蛋餅盛出來,三叔端著鍋去水池裏洗。“嗯,”棲南直截了當,“三叔,小寧有沒有看過醫生?”三叔“嗐”了一聲,說:“這些年,他看過的醫生不少,骨科,腦科,牙科,精神心理科……小寧現在,好多了。”光是聽著三叔嘴裏數著那些醫生,還有三叔那句無奈的“好多了”,棲南心裏就不好受。“小寧到底怎麽了,他跟以前……”棲南不知道怎麽形容,端著盤子站了半天才繼續說,“他跟以前不一樣了。”三叔剛想開口,朝岸寧出現在廚房門口,打著哈欠接過棲南手裏的餐盤,端上餐桌又折回來。“哥,你早上幾點起的?我睜開眼發現你不在床上。”朝岸寧一句話,三叔立馬回頭看看他倆,眼珠子轉了轉,心想朝岸寧這臭小子不賴,這麽快就把棲南拐帶到床上去了,有他當年的風範。三叔打量的視線實在太直接,棲南都能看出他眼睛裏的欣慰,扶額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三叔離開廚房,隻剩朝岸寧跟棲南兩個人,朝岸寧知道棲南想問什麽。“哥,你知道我這人,磕著碰著了,在別人麵前沒什麽,就愛跟你撒嬌耍賴,但是有些事都過去了,我也都忘了,你也別問了,行嗎?”他說忘了是假,不想提是真。那些痛苦不堪的,他很想從自己腦子裏剜出去,偏偏他記憶太好,什麽都忘不掉。三叔鍋裏還煮了雜糧粥,棲南找出碗盛:“等你想說的時候再跟我說吧。”--棲南觀察了朝岸寧一整天,朝岸寧白天表現得很正常,沒事兒還能跟他扯皮,東拉一句西拉一句沒個正形。但是有了昨天晚上的事,棲南心裏總是不踏實,他不放心朝岸寧。晚上十點不到,棲南想著朝岸寧這個點肯定還沒睡,就想去看看他。棲南敲朝岸寧房門,這次還是沒人應。棲南心髒一跳,急得他又一把擰開朝岸寧房門,直接衝了進去。今晚的震撼不小於昨晚,不過朝岸寧沒咬領帶,也沒用枕頭捂自己。朝岸寧剛洗完澡,身上什麽都沒穿,胸口的水珠還沒擦幹淨,手扶著浴室門框,整個人赤條條站在棲南麵前。“哥……”朝岸寧絲毫沒有要遮掩自己的意思,還慢悠悠擦著身上的水,笑眯眯喊他哥。攝影師天生有雙擅長發現美好的眼睛,棲南也不例外,他喜歡這個世上一切好看的東西。光影線條,色彩形態,自然,動物,當然也包括人的身體。朝岸寧的身體比例,是棲南見過的最好的,但他的注意力不在朝岸寧的身體比例跟完美的肌肉上。棲南的眼睛自動被朝岸寧腰上的紋身吸了過去,太顯眼了,一段隻有骨頭的蛇從朝岸寧腰後纏到前麵,蛇骨是青黑色,還泛著不一樣的光澤,蛇頭上那倆綠眼珠子十分精神。朝岸寧手指順著腰側的蛇骨一直往前滑:“哥,你知道我的紋身是誰給紋的嗎?”棲南下意識順著他問:“誰?”朝岸寧的手指停在貼著他小腹的蛇頭上:“是不止刺青店,老板裴仞。”裴仞,棲南當然知道,不光知道,他還很熟悉,不止刺青店的老板,也是當年給他紋身的那一個紋身師。裴仞的技術沒得說,那條骨蛇棲南隻看見了朝岸寧腰前的一小部分,就能感覺出那條骨蛇的攻擊性,還有迷惑性。尤其是蛇頭上那雙綠幽幽的眼,棲南被那雙冒綠光的詭異眼睛吸在原地,都忘了朝岸寧現在沒穿衣服。蛇頭再往下……再往下棲南立刻收回視線:“……你把衣服穿上。”朝岸寧慢悠悠擦幹淨頭發上的水,找出內褲穿上,浴袍鬆鬆垮垮披在身上,帶子都不係,還安慰有些尷尬的棲南。“哥你別不好意思,哥倆兒怕什麽,小時候我們還經常一起洗澡呢,睡都睡了那麽多年。”【作者有話說】來了寶子們,明天周四不休息,補更昨天的……第24章 記得清清楚楚朝岸寧說了追棲南,不是潤物細無聲,他等了那麽多年,能控製住自己不吃了棲南已經是很不容易。現在他就跟個變色龍一樣,指不定什麽時候就在棲南麵前突然變個色,不讓棲南省心。但他也不敢太放肆,他怕真把棲南嚇走。棲南讓他把睡袍穿好,朝岸寧聽話,把睡袍帶子係上,前麵衣襟也板板正正理好。棲南看他狀態心情都還不錯,應該不會半夜再用枕頭捂自己,說了句讓他早點睡,轉身就走。“哥,”朝岸寧叫住棲南,“過兩天就是你生日,你想怎麽過?”朝岸寧不提醒,棲南都快忘了自己生日,以往他的生日都是中午在姥姥家,他爸媽,方言跟桑奕明都在,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到了晚上,他就跟李淩赫倆人單獨過。如果碰到生日的時候他在外麵拍照,那就不過了,棲南是個對儀式感要求不是很強的人,對過生日這種事也不怎麽在意,反正就是長了一歲,年年都長一歲。有人給他過那就過,沒人也無所謂。棲南剛想說生日前他得回去,朝岸寧就截住了他的話頭:“年前這幾個月我這邊工作多,你過完生日再走吧,今年我陪你過。”怕棲南不同意,朝岸寧又說了幾句。“我們很久沒一起過生日了。”“小時候都是一起,吃蛋糕,許願。”“過完生日再走吧,哥。”棲南答應他過完生日再回去,出了朝岸寧臥室,他還想著,以後可別隨隨便便進朝岸寧臥室。他又回頭看了一眼,心裏還嘀咕,睡覺也不知道反鎖臥室門。--唐吉在外麵野了不少天,朝岸寧越來越忙,掛了視頻會議算算日子,給他這麽多天假,應該夠了,他這頭要用人,也該讓他回來了。剛準備給唐吉發信息,唐吉的電話先打了過來。“朝哥,你猜我剛剛碰見誰了?”唐吉說完還在那頭呸了一聲,聽起來肺都要氣炸了。“賴健。”朝岸寧不用多猜,他已經知道了,賴健今天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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